《燕飞蝶舞》铭谣 文案: 金陵有一烟花之地,名曰百花阁。百花阁中有一琴妓,名唤曲鸢鸾。蕙质兰心,琴艺卓绝,性情外柔内刚。言称若有人可解其琴中之意便许与终身,琴音背后,她却是另有所想,而能解琴音之人会是谁家知音?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清流、曲鸢鸾、叶锦香、荀燕之 ┃ 配角:叶归时,何绿绮、申云裳、巧珠等 ┃ 其它:百合,古言,恩怨情仇 第1章 琴悠扬,觅知音。   金陵有一烟花之地,名曰百花阁,声名远播,不乏达官贵胄,富家子弟前来寻欢作乐。今夜,如常一般客似云来。街头,有两位公子的脚步亦正向百花阁而去。“晋阳,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左边手摇折扇的公子问道。晋阳收起折扇向前方一指,“喏,百花阁。”顺着方向一看,他知那是何地,转身欲走,晋阳将其拉住,“哎,你怎么调头就走?”   半侧身回道:“不走做什么?难道要在这里过夜?”晋阳笑言,“俗,俗不可耐!你可知,这里有一传闻。”似引起了这位公子的好奇心,回转身面向他,“哦?什么样的传闻?”用折扇一敲他手臂,“走,边走边说。”   于是,二人继续前行,晋阳与他细述,“前些天,我听说这百花阁在三年前来了位奇女子,抚得一手好琴,并且有许多人向她提亲,可她却许诺,若能有人听出她一弦八音之意便下嫁此人。”   这位公子凝眉思考,嘀咕着四个字,“一弦八音?”晋阳点头,“没错,至于究竟是何意至今无人能揣摩出这一弦八音所为何来,到如今也无人有缘抱得美人归。”   一直在思考的他发出同意的声音,“嗯,是一根弦上奏出八音?还是别的什么?”说到此处,不由笑起,“这倒令人有些费解了。”晋阳神秘一笑,“怎么样?这下兴趣来了吧?”   身至百花阁大门,门前小二招呼,“哟,二位公子,请进!”待走进后,小二询问,“二位公子,可有相识的姑娘?”他二人皆摇头,小二继续问起,“不知二位公子想点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里有四季、有五绿、有六青、有并蒂莲……”他还未介绍完,左边的公子笑着看向晋阳,“这小哥嘴巴不简单呐。”小二乐呵呵的笑了笑,“那二位公子……”   悬后之音,二人知晓,晋阳开口,“不知曲姑娘在否?”小二哥满面笑容看向他们,“二位莫非也是为了提亲而来?”左边的公子发出疑问,“提亲?”暗笑一番,“在下此行,只为听琴。”小二哥满腹狐疑的看着他们,顺手请道:“那二位这边请。”   跟随他走进大厅前方隔出的小雅厅,里面只放置了五方圆桌,也已是四桌客满。走到最里位无人的那桌,撩起长衫欲坐,琴声悠扬奏起,已坐下的晋阳抬头看一眼站在凳旁不动的公子,用折扇在他手臂上轻敲了一下,示意他坐下。   抽回神,慢慢坐在凳上,静听琴中乾坤。没有高山流水、没有缠绵悱恻、亦没有沉恸哀怨、有的只是几分离合之苦,凄凄婉诉。一曲停罢,台下的那些人鼓掌喝采,中间那桌有一人站起,“曲姑娘,能不能请你弹出你口中所说的一弦八音?在下今日特来提亲。”台上的那位曲姑娘未有言语,双手抚上最中间的那根弦开始奏起。   所有人都在静心听着,待姑娘弹奏完,他低头皱眉寻思许久也未有答案。曲姑娘问道:“如何?公子可听出琴中之意?”抬起头来,“姑娘,我只知世上有五音,宫、商、角、徵、羽。你这一弦上分明也只弹出这五音,何来八音之说?莫非是姑娘故意刁难?”   曲姑娘抿了下嘴唇,“迄今为止,公子是我见过最为有智慧的人,不像有些人总是会自作聪明的去加上三个谁也不知道的音律。”停顿了会,她继续说道:“只是,还请公子好好参详,八音何来?”   话音落,这位公子坐了下来,又有人站起,“曲姑娘,为何你嫁人偏要用这种世上没有几人能听得懂的东西来作为条件?要嫁嘛就干干脆脆的嫁,何劳如此费尽心神?还不如黄金万两来的实在,何不就嫁给在下,一世富贵。”曲姑娘望他一眼,“公子此言差矣,琴声便是思念,能听到这份思念的人才是小女子要找的人。”   这时,晋阳身边的这位公子站起走到中间,二人相视,倒是曲姑娘先开口。“公子也有话要问?”他轻轻点了点头,“姑娘,你这琴音与琴身所制是否出自绿绮琴?”他此一语,曲姑娘的眉间有所微动,言道:“公子好见识。”   他埋头浅笑一番,“姑娘夸奖了,姑娘的琴声中,似有燕飞蝶舞,各奔西东之意。”不觉间,曲姑娘眉间透出愁绪,她起身施礼,“各位公子,小女子身感不适,还请见谅。”话落,她侧身向小雅厅外走去。   众人见她离开,纷纷指责他多嘴。“什么也不懂,在那里瞎掺和,害的我们在这里空坐一场。”“没错,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人。”“……”你一言,他一语,晋阳手足无措的将还站在那里望着曲姑娘远去的背影的他往后拉去,“都是你,这下人走了还听什么琴?”   身置房中,一直跟着曲姑娘的小丫鬟为她倒了杯茶递过去,“鸢鸾姐,为什么突然离席?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位公子的话?”静心坐下的曲姑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离席是因为我知道今天晚上又无人能懂得一弦八音。”小丫鬟歪着脑袋思考良久,“可是,鸢鸾姐,刚才那位公子的话似乎还没说完,你为什么不听下去?”   她起身踱过几步,“不用听了,一看也是和其他人一样,不懂装懂罢了。说出燕飞蝶舞不过就是误打误撞而已,谁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会不会同先前的那几个人一样。还是不听为妙,否则,今晚又要多失望一次。”说到这里,小丫鬟也只点头不再有言语。   翌日清晨,这户大宅院中,那昨夜与晋阳出入百花阁的公子正与一位花甲老人共同练习武艺。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唤,“清流。”他收掌回头看去,“爹,娘。”花甲老人同是收回掌心转身看来,“老爷,夫人。”   一中年男子笑呵呵走来,“杜师傅。”他作揖回了礼,侧头对清流说道:“二公子,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们再接着练。”来回看一眼老爷与清流,作揖,“老朽告辞。”   在老人离开后,清流问起,“爹,你这是要去琴行了吗?”老爷与夫人相望一眼,回道:“不是,今天有位故人前来,这位故人曾是爹的一位好友,我和你娘准备带着你和锦香一起出发去接他们一家。”清流明白点头,环顾四周,“咦?大姐呢?”才走来的夫人回道:“锦香在梳妆,这会应该要出来了。”   话出,唤声传来,“爹,娘,清流。”几人相望,同向门口备好的马车而去。经过半个时辰,一家四口到达城门口,清流先下得马车,继而伸手将娘与锦香相继扶下马车。老爷独自跳下马车后,看了一眼城楼,“已是巳时,申贤弟估计很快就会到了。”话音还未全落,一辆驶入的马车车窗后有一男子探头看来,掀开马车门帘,“停下,快停下。”   未等马车停稳他便跳下地,急步走向已看到他们的四人,老爷也是面怀喜色走去。双方相见,道不尽喜悦,只笑而不言,那位申贤弟先开口打破沉默,“叶大哥,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   看到跟随而来的三人,作揖对中间妇人唤了声,“叶大嫂。”她微笑回礼,叶老爷开怀笑出,“哪里比得申贤弟,如今可是如鱼得水,琴行的生意做的可是越来越兴旺。”他依旧不改满面笑意,“这也全都仰仗叶大哥。”   说到这,叶老爷侧身介绍起来,“这是女儿锦香,二郎清流,小的时候你是见过的。”头侧向二人,“锦香,清流,叫申叔父。”姐弟俩相望一眼,施礼唤道:“申叔父。”恰时,申贤弟身后一妇人携两位少女出现,只是其中一人当是丫鬟,她紧随中间少女的身后。也在清流作揖行礼的那一刻,她的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似有一袭退不去的波澜藏于眉眼之间。   一行七人同乘叶家的马车,路上,申贤弟与叶大哥闲话家长,看了一眼姐弟二人说道:“叶大哥,记得当年看到锦香和清流的时候,一个才四岁,一个才两岁,如今一个是亭亭玉立,一个更是俊秀灵气啊。”叶老爷笑过几声,“我也记得当年申贤弟尚未娶妻,如今有一位贤惠的夫人与品貌兼得的女儿,真是羡煞旁人。”听这两人言语,更多倒像互相恭维。   那听到夸赞的两位姑娘中有一位忍不住开口,“叶伯父,爹,你们就不要再这样互相夸来夸去的,弄的锦香姐姐和我都不好意思了。”二人笑起,叶老爷摇了摇手,“好好,不夸了。申贤弟此次来金陵,是为生意还是为消遣?”申家老爷回道:“生意嘛在其次,主要还是带上夫人与小女来消遣一番,借此机会,自然是要来拜访叶大哥你的。”   叶老爷笑容满面的点头,“只是申贤弟太见外了,一定要住在别处不愿光临寒舍。”申老爷摇头,“不然,叶大哥,我住的地方反正离你也不远,常走动就是了。”叶老爷唯有笑声相对应,“好,不过,今晚,申贤弟,你可不能推辞,必须要来一同和愚兄共饮一杯。”他亦痛快点头,“这是自然。”   将人送达他们所住的宅院,叶老爷一家与之道别。进入宅子里,申小姐走到安排好的房中,丫鬟开口说道:“小姐,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烧水。”说着,脚步向厨房迈去。二老则在厅中商议着什么,“老爷,你觉得可行吗?这次来金陵。”申老爷静静坐到凳上,“行与不行都要试试,总不能让我们的琴行就此一厥不振。”夫人深出一息,“但愿如此。” 第2章 音难觅,碎怨琴。   又是夜幕降临,正值两家人共餐之际,席间,申小姐的目光总是刻意移向叶清流。看出其中玄妙的锦香来回观望他二人一眼,清流却完全没有在意到这一点。待与申家人用完晚餐的叶清流独坐房中,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的琴声。莫地,他走至前方的窗边,轻轻将其推开,静看着外面撩人的夜色。   百花阁中,来了更多慕名而来的求亲者。有一男子嘴角扬起,道:“曲姑娘,你何必要把结打在这破琴上呢?直接看人不是更好?”一旁男子接言,“是啊,琴哪里有男人实在,你这天天抚琴不寂寞也该寂寞了,如此折腾自己又是何苦?”曲鸢鸾眼也不抬的听着几个人一语接一语的在那里说着污秽之言。   只听得一句,“如果一个男人满足不了你,那今晚我们五个够不够你驱使?”曲鸢鸾“嗖”的站起身,扫视一眼台下衣冠楚楚却全无修养之人,逢此时,叶清流撩起纱帘走进,原本要找空座的他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全场鸦雀无声,台上的曲鸢鸾也是眼含愤意。   只见她双手捧起琴身朝地上重重摔去,琴成两断,弦无一完好。那先前挑逗的几位男子愣在原地,半晌,方有一人说道:“真是无趣!”拾着阴郁的心情转身离去。   立于帘门一旁的叶清流见五名男子接连从帘后消失。台上的曲鸢鸾抬步走来,待至身前,他伸手将其阻拦,“姑娘,恕在下冒昧。”本欲驱赶的曲鸢鸾思虑片刻,“公子有何事?”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琴,“姑娘因何有碎琴之举?这琴虽比不得绿绮琴,可也是难得的好琴。”曲鸢鸾眉间凝起,“哦?公子何以见得这是张好琴?”   他默默走到琴边,蹲下身,手抚上琴身,“此琴乃桐木所制,琴身仿绘绿绮,琴弦更是经过当今著名琴师钟七弦之手所调试,琴音绝妙清雅,自是一张好琴。”话至此,他起身重新走来,“若再配上姑娘卓绝的琴艺,简直如同司马相如与绿绮一样般配。”   悉心听完,曲鸢鸾注视了他一会,“是否真的卓绝我不知道。”将目光移向琴,“琴却真的是好琴,只是未有知音相识,要琴何用?”   她这一言,令叶清流不禁说出,“如同没有了子期,伯牙也会碎琴。”曲鸢鸾抽回思绪,道:“公子,我该告辞了。”话出,她不顾还欲挽留自己的清流,掀帘而出。身后的叶清流深望一眼她的背影,默默离开此地。   闻知碎琴之事,百花阁有一位大人物可是极其不悦。匆匆的脚步行至曲鸢鸾的房前,直接推门而入,质问坐在桌边的曲鸢鸾,“你怎么回事?人全被你吓走不说,你把琴也给我摔了,你想干什么?造反坐上妈妈我的位置吗?”曲鸢鸾起身欲言,身边的丫鬟接言,“乔妈妈,不是这样的,是……”   乔妈妈直接掐断她的话,“你给我闭嘴!我在问她。”抬起一只手指着她,“你给我说说,你是不是要拆了我的百花阁你才罢休?”曲鸢鸾不言,知她心思的乔妈妈继续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而已。居然还妄想什么琴声会知己,进了这里你觉得还有多大的机会让你碰到什么朝思暮想的情郎?阿呸!曲鸢鸾,我再清清楚楚的跟你说一遍,以前你有琴我还可以让你由着性子,打从明儿开始,你给我出去接客。”   她这里门内被训斥,门外亦少不了些许看热闹的姑娘。其中一位面露娇色,难掩嘴角的笑意接过一句,“哟,妈妈,你让她接客,那不是要苦了我们了吗?”妈妈一脸严肃的走来,“看什么看?这里是妓院,不是杂戏班,全都给我回房伺候客人。”姑娘们满腹怨言却说不出口,只得互相推桑着离开。乔妈妈“哐”的一声关上门,继续刚才的训话。   走在回府的路上,叶清流左思右想,脚步不由加快。他是去了哪里?原来没有回府的他去了琴行,找到了他口中的钟七弦,看了眼正试着琴弦的钟七弦,唤了声,“钟师傅,这么晚还在?”没有抬头之意的钟师傅回道:“二公子,我调试完这张琴就该走了。”   良久,钟师傅抬头而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二公子,你是不是去了烟花之地?”叶清流双目一惊,继而轻声笑起,“钟师傅是怎么知道的?”   钟师傅再次埋头去拨弄琴弦,“我闻到你身上的脂粉味了。”他一脸不敢相信,“不会吧,我待的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居然还会有?”调试好琴弦的钟师傅起身而来,“二公子,你当知那里是什么地方,别说半盏茶功夫,就是半柱香的功夫恐怕你浑身上下都会有一股胭脂味。”他亦是费解的摇了摇头,“对了,钟师傅,我来是问你,上次桐木仿绘绿绮的琴是不是还有一张?”   这回换成钟师傅不解,“是啊,二公子问这琴做何用?”他只笑了笑,“送人。”钟师傅面显为难之色,“只是、琴被老爷下午时分已经赠予他人。”叶清流陷入思考,口中小声言道:“哦?难道会是申叔父?”抽回思绪,问道:“那钟师傅,能否麻烦你重新做一张?”钟师傅瞄了一眼叶清流,“自然可以,上次制琴时还留下些材料,只是二公子,你这琴是要赠予何人?”   见他埋头,钟师傅露出几分明白的眼神,“该不会就是你今晚去的那个地方里面的一个人吧?”叶清流眼神闪烁不定,“那就有劳钟师傅,三天后我来取琴。”说完转身就走,钟师傅唤着他,“哎,二公子。”见他仓皇逃离,钟师傅不由笑起,“看来是了,不然这小子可不会一脸心虚的样子逃走。”   而在曲鸢鸾的房中,乔妈妈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好,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要是没有琴,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出来接客。”曲鸢鸾坚定的眼神相对,“就应妈妈的话,两天内我若手中无琴,任凭妈妈左右。”   乔妈妈是走了,曲鸢鸾眉间紧蹙,小丫鬟替她着起急,“鸢鸾姐,你不是跟我说过这琴只有两张,一张被你买走,另一张如今还不知落在什么人手里。你这样应承妈妈,万一那张琴你去了已经不在岂不自坠火坑?”   话落下,曲鸢鸾从鼻间轻出一息,“巧珠,这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先拖延,这两天我出去尽量去找这张琴。”巧珠跺一脚,接着重叹一气,“鸢鸾姐,我说你这脾气呀,比那琴还硬。”她这一言,两人相视同时笑起。巧珠舒口气,“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鸢鸾姐,这两天巧珠只有舍命陪你了。”鸢鸾握起她的双手,“就知道你这丫头最贴心。”两人再次含笑相望。   接下来的两天她自是要奔忙于琴的事情。来到当初买琴的地方,问过得知另一张琴已为他人所有。“那师傅知不知道这琴现在在什么人手里?”店中之人回道:“这个得问我们老爷了,因为是他将琴赠送给了别人。”   鸢鸾皱眉思虑,巧珠看一眼鸢鸾,对伙计问起,“那你家老爷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伙计好奇看她一眼,“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巧珠请求的语气,“师傅,请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要知道这琴的下落。”伙计自是为难的模样,“姑娘,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   悬后之音,双方知晓,巧珠满面焦急,欲再开口,鸢鸾将其阻拦,“好了,巧珠,不要为难人家,我们还是走吧。”她握住鸢鸾的手臂,“可是,鸢鸾姐,没有了琴,你会被乔……”鸢鸾打断她,“巧珠!”   小丫头重出一气,一跺脚,随着转身出门的鸢鸾而去。但她们不知踏出大门这一幕被正来到的叶清流撞见。认出她的侧颜,叶清流自是有些许疑惑,继而进得店中,伙计一见是他,连忙打招呼,“二公子,你来找钟师傅?”他点头应了声,“嗯。”伙计正欲引他进入,清流开口问道:“刚刚那两位姑娘是来买琴的?”   伙计顺口回答,“是啊,不过有一点奇怪。”叶清流打开折扇摇起,“哪里奇怪?”伙计与他详述,“那位穿白衣青纱的姑娘想买钟师傅一年多前做的那张仿绘绿绮的琴,我告诉他,琴让我们老爷送人了,她们就问起老爷的姓名与住处。这我哪里能告诉她,不过,看她身边那位姑娘的样子好像特别急切的要买那张琴。”扇子越摇越慢的清流仿似想到了什么,看着伙计,“哦,这么回事,那我进去找钟师傅了。”   另有申家这方,那张琴放在了申小姐房中。小丫鬟直直盯着申小姐弹琴,待曲罢,她为申小姐拍手喝采,“小姐,弹的真好听。”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不知道清流哥是不是也喜欢弹琴。”小丫鬟眼珠一转,“小姐,午饭过后,我们出去散散心怎么样?”申小姐想了一番,“也好啊,待在家里怪闷的。”言落,小丫鬟别有深意的掩口偷笑。 第3章 及时雨,来降临。   午后的光景,申小姐与其贴身丫鬟走在大街上,左瞧瞧,右瞧瞧。莫地,前方有一身影吸引了申小姐的目光。小丫鬟手拿一串珠花,“小姐,你看。”回应她的是安静,仔细观察,她的目光在左前方。她顺着方向看去,不禁又偷笑,指着那里,“小姐,你看,那不是叶公子吗?”申小姐抿唇有笑意藏在嘴角,抬步向他走去。   待至身前,专心走路的叶清流被一声唤止住去路。“叶公子。”他定步看去,面露笑容,“原来是申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申小姐满面容光,“在家待着怪闷的,出来走走。”身边的小丫鬟接言,“是啊,原本走着走着想走到叶府的,没想到,直接在街上遇到了公子。”闻言,申小姐抬手拍打丫鬟的手臂,“死丫头,闭嘴!”清流眼中则透出不解望着二人。   巧遇的三人一路同行,来到一处郊外,申小姐被眼前的青山绿水迷住。许久,方才侧头而来,“清流哥哥,要是以后我在家里闷的慌,就来找你带我四处看看金陵的山水如何?”叶清流毫不考虑的答应,“好啊,只要申小姐不嫌弃。”话音落,小丫鬟接过一句,“我们家小姐怎么会嫌弃公子呢?恐怕心里欢喜都来不及。”   申小姐一咬唇,将她从清流身旁拽离,“你呀,少说点话行不行?”她一行礼,连连应着,“是是是,小姐,我去那边玩了,这里就让给你们俩个。”说完,她一蹦一跳的往右手边而去。   申小姐没好气的看着她的背影,叶清流笑了笑,发觉的申小姐回头看来,“清流哥哥,你笑什么?”他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很快乐。”申小姐也笑了,“这丫头从小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自在无忧的。”说到这里,二人相望一眼,目光移向那诗情画意的山水之间。   已回到百花阁的曲鸢鸾在房中来回轻慢的来回走着,巧珠的双目跟着她的脚步来回移动。终于,她忍不住上前止住曲鸢鸾,“鸢鸾姐,我们再去一趟,一定要问出这张琴的下落。”说着,拉起她的手要往门外走,曲鸢鸾将她拉回,“巧珠,巧珠,你等一下。”巧珠双目投去疑问,“鸢鸾姐,怎么了?”   彼此松开手,曲鸢鸾言道:“刚才我想了想,那家琴行的东家,说不定乔妈妈会知道。”有些明白的巧珠问道:“你是想去问她?”见她点头,巧珠一脸气馁,“鸢鸾姐,你去问她这件事,她能告诉你吗?她可不会管你有没有琴,金子银子在她眼中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巧珠这番话,鸢鸾心中自是有数,轻出一息,“无论如何,去试试。”言罢,她去往乔妈妈的房间。   依恋山水的二人此刻已离开,清流将申小姐安然送到住处。“申小姐,告辞了。”申小姐似不太开心,“清流哥哥,我叫申云裳,叶伯父与我爹以兄弟相称,难道你还要对我如此见外?”清流思量一番,“是我的不是,见谅。”   申小姐转而笑起,“今天就原谅你,以后可不准这样。”他口中应着,“好,多谢云裳妹妹原谅。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在她点头后,叶清流迈步离去。   跨进厅中,申小姐看到老爷与夫人手中拿着一本书在商议着什么。上前几步,“爹,娘,你们在做什么呀?”二老收起书向她看去,夫人挡在她身前,“没什么,我和你爹正在商议是不是要在金陵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一言,申小姐满眼不解,“爹,娘,为什么要在这里安定下来?”夫人看一眼老爷,继而移回目光,“是这样的,你爹打算和你叶伯父一起经营琴行,我们在淮安府的所有也都要搬到这里来。”   申小姐埋头思前想后,不知为何眼前一亮,“那也好啊,我觉得金陵也不错,环境特别幽境,而且还可以常到叶伯父家去作客。”二老互望,勉强的笑了笑。小丫鬟知申云裳心思,背着众人暗笑。   与二老招呼一声回去房中,完全不见人影后,夫人与老爷同吁一气,夫人跌坐在凳上,“老爷,我们这样骗云裳,我都快编不下去了。”申老爷瞪她一眼,“嘘!你小声点,不要让云裳听见。编不下去也得编,眼下我们只有这条路可走,如果没办法弄到他的琴行,我们一家以后就会落魄,你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夫人拼命摇着头,“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我总有种良心不安的感觉。老爷,难道我们就不能跟叶大哥把事情说明,让他帮衬我们一下吗?”   申老爷皱眉回道:“你不要妄想,姓叶的对十几年前的事一无所知,即使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帮衬了我们,可是一旦他知道,你觉得他不会对我们下手吗?唯一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直接把他的琴行变成我们的。”夫人不再有言语,只重叹一气。   这时的清流出现在百花阁的门前,小二哥招呼,“哟,公子,您又来找曲姑娘?”他点头,“嗯,劳烦你带路。”小二哥为难的模样,“公子,不是我不带你去,而是她正在妈妈的房间里说着事,我哪里敢打扰妈妈。”清流来回观望一眼,收起折扇,“带路!有什么事我担待。”小二哥连连应道:“诶诶,好。”   两人来到二楼乔妈妈的房前,听得里面传来一句,“你就不要在这里多说了,你有摔琴的本事,就有再去弄琴的能耐,就算你说的口干舌燥,妈妈我只管伸手拿银子。到时,这客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鸢鸾不发言语,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踏出一步,门被推开。鸢鸾揣测的看了清流一眼,他只淡淡一笑走向乔妈妈。坐在桌边的乔妈妈眼角余光一瞄,“哟,哪儿来的小白脸,直闯妈妈我的闺房?”不多做纠缠的鸢鸾未再犹豫的迈步走出门口。   清流只摇着手中的折扇,乔妈妈欣赏着手上的玉戒指,“说吧,你是什么人?”他口中吐出三个字:“叶清流。”听到这个名字,乔妈妈如同触电一般,“嗖”的蹿起,继而满面春光般的笑容,“原来是叶家的二公子来了,有什么指教?”边说边给他倒起茶,“您别站着呀,快坐快坐。”   他一收折扇,掏出一锭金元宝放于桌上,乔妈妈只觉得眼前一片金黄,发出赞叹声,“哎呀,真漂亮。”见她动作停滞,手中茶壶慢慢都快落到桌面,清流用折扇敲了敲桌面,“妈妈,你这茶倒是不倒?”   抽回神的乔妈妈抬头而来,“倒、倒!”将茶倒满递于清流,她的眼睛盯着金元宝,喝一口茶的清流将茶杯放下,拿起元宝放到她的身前,“这个够不够包下那位曲姑娘一个月?”她拿起金元宝,“够够,别说一个月,就是半年都够了。”   清流接过话语,“好,依妈妈所说,半年内除了我之外不允许任何人接触她。”乔妈妈笑容灿烂,“哎哟,叶二公子说笑了,怎么还可能有别人接触,这曲鸢鸾从今天开始就是您的,妈妈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重新打开折扇的他说道:“好,那么从今天开始,妈妈可要帮我好好看护曲姑娘。若是有一星半点差池,在下到时可不与妈妈如同现在这般好话好说。”乔妈妈一漾手中绣帕,“瞧您说的,放心,妈妈我应承的事一定做到。”放下心的清流起身言道:“好,想妈妈也是仁信之人,其余的也就不必多言。”   临走之际,清流嘱咐道:“对了,妈妈,这件事不要让曲姑娘知道,要编什么样的理由随便妈妈你。”她走至已身在门口的清流身边,“知道知道,这予人玫瑰,手留余香的事妈妈我也常做,包在我身上。”清流这才踏出房门离开百花阁。接下来的两日,乔妈妈自是没有去找曲鸢鸾的麻烦。   到了琴完工那一日,巧珠在房中来回徘徊,皱眉不停叹着气。曲鸢鸾坐在桌边凝望着茶杯中的茶水,巧珠走到她身边,“鸢鸾姐,今天乔妈妈肯定会来要你接客的。”话一落,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乔妈妈。   曲鸢鸾一言不发,巧珠迫不及待说道:“妈妈,你真的要让鸢鸾姐去接客?”她满脸无奈坐下叹口气,“接什么客呀,你家鸢鸾姐命比别人好,有人把她包下了。”   她这一言,惹得鸢鸾与巧珠惊诧相望,巧珠又满脸焦急,“什么?是谁把鸢鸾姐包下了?”乔妈妈险些道出,“是……是谁你就甭管了,反正以后专伺候一个男人就可以了,这可比你接客好多了。”再度叹口气,“怎么妈妈我年轻的时候就没这么好的命。行了,不跟你多说了,以后好好伺候着。”说完,乔妈妈抬脚走人,不理会唤她的巧珠。   巧珠看向鸢鸾,“会是什么人把你包了?”却听鸢鸾口中轻轻吐出,“难道会是他?”巧珠疑问横生,“嗯?鸢鸾姐,你知道是谁?”她起身踱步,“我不敢确定,不过那日我去问妈妈关于勤峰琴行的东家时,他来了。”   巧珠只觉得云里雾里,“鸢鸾姐,到底是谁呀?”她回转身面对巧珠,“还记得说我琴声中有燕飞蝶舞,各奔西东之意的那个人吗?”她自是印象深刻,“哦~是他呀,那我倒觉得放心多了。”曲鸢鸾的心中则不然,“放心?有什么好放心的?谁知他心中有何企图。” 第4章 赠新琴,却不悦。   拿到做好的新琴,钟师傅问道:“二公子这是要去会佳人吗?”将琴包好,侧头看去,“谢谢你,钟师傅,这件事麻烦你不要告诉我爹娘他们。”钟师傅暗笑,“二公子,恕我多嘴,烟花女子,不要太认真。”   此言,令叶清流愣了半晌,“不要太认真?钟师傅,这话从何说起?”钟师傅只一言,“凡事讲究分寸,二公子请吧。”抱起琴,未再多言的叶清流出发去往百花阁。   进得阁内,还未问话,小二哥迎面而来,“二公子,曲姑娘早在房中等候,您请跟我来。”说到这,他看到叶清流手中包好的琴,“哟,二公子,这是什么呀,让小的来帮你拿。”   叶清流用折扇一挡他要接过琴的手,“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也不用带路。”小二哥只能乖乖待在原地不再跟随。   上楼来到房门外,伸手轻叩了几下。来开门的人是巧珠,她一看是叶清流,开心的招呼,“公子,请进。”   进入后,他看一眼正梳妆完毕的鸢鸾,轻轻将琴放在桌上,而透过梳妆镜中看到叶清流的鸢鸾起身走来,瞄了一眼桌上用布包裹的严实的东西,“公子,这是?”他打开折扇摇起,“姑娘何不打开看看?”   闻言,鸢鸾始终未动手,巧珠眼珠徘徊两圈,冲上前三下两下解开。一看,是那张琴,巧珠开心言道:“鸢鸾姐,你看,是你要找的那把琴。”鸢鸾的表情可与她大不相同,“公子先是挥金,后又赠琴,意欲何为?”   他一收折扇,“曲姑娘,在下只为听琴,不为其他。”鸢鸾看着琴,“哦?公子前后之举只为听琴?说与旁人听,有几人会相信?”话落,与清流相望。   巧珠来回观望二人,打破这怪异的气氛,“公子,请坐,我给你倒茶。”清流举扇阻止她,“不忙。”继而对鸢鸾说道:“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不过,姑娘口中的八音并非此八音,因为这八音所指乃是乐器。所以,当中的‘八’字应该是下里巴人中的巴,真正的是一弦巴音。”言出,鸢鸾眼含惊色,巧珠瞪大眼睛,面露喜悦,“公子,你、你居然……”   后面的话被鸢鸾掐断,“巧珠。”目光投向桌上的琴,坐下的鸢鸾说道:“请!”清流面露笑容随她所请坐下。只见鸢鸾双手抚上琴身,丝音起,清流静心倾听琴中之意。巧珠则出去了一趟,折回时,手里拿着酒与杯,轻轻的关上门,将手中的酒杯置于桌面,酙满酒后退去一旁等待。   曲罢,鸢鸾伸手去拿了其中一杯酒端起,“公子,曲鸢鸾敬你一杯。”放下折扇,举杯的清流说道:“曲鸢鸾?纸鸢的鸢,鸾凤的鸾?”曲姑娘点头,两人共同饮下此杯酒,巧珠走上前再与他们酙酒。   放下酒杯的鸢鸾看向清流,“公子如何称呼?”他只简单答道:“在下叶清流。”鸢鸾眼含疑问说出,“一股清流?”微低头的清流点了点头。待酒酙满,鸢鸾不禁问起,“叶公子,我不明白,你先是在乔妈妈那里说是将人包下,后又送琴,岂不多此一举?”   清流露出笑容,“看来姑娘还是对在下的心意有所怀疑,所谓包下你就是为了要听琴呐。否则,天天都得和一群附庸风雅之士凑在一起听你的琴声,辱没了这珍稀难得的琴与音。”   鸢鸾不由笑起,“只是叶公子你这手笔未免有些太大了,如此举动只为听琴?叶公子要听琴哪里不能去听?”清流起身接言,“如果姑娘心中仍有猜忌,那么在下就此告辞。”   见他抬步要走,鸢鸾起身唤道:“叶公子。”清流的步伐随这一声唤定下,缓缓回转身来,相视一番,二人嘴角渐渐显露笑容。   琴声醉人,琴声撩夜。不觉,天明来到,已值巳时三刻时分,申家那里,申老爷满面阴沉的走进厅中,刚坐下,夫人走来询问,“怎么?老爷,不顺利?”他点了点头,“嗯,看来在这金陵之中要想动他并非易事。”   夫人一如上次般开始劝道:“老爷,我还是想劝你,十几年前的事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只要我们守口如瓶,叶大哥他们不会知道,不如……”   申老爷一拍手边的方凳,“行了,你不要说了。你这些不过就是撩以□□的话罢了,你敢肯定当年没有一个活口吗?还有,你不是曾爱上过叶归时吗?你说的守口如瓶,我可不相信。”   一言,如雷击顶,夫人抬手指着他,“申莫山,你!”她从胸中长出一气,“好,我不再劝你,你的事我也不再参与,将来无论你好也罢,坏也罢,我都不再多言。”言落,夫人转身季开厅中。   申老爷举拳重捶凳面,发出丧气的一声。恰时,早晨出去的申小姐此时与小丫鬟边开心聊着边走进。见申老爷坐在厅中,几步上前,“爹,娘呢?”他强装无事,“你娘她在房中,去玩的开心吗?”   小丫鬟忙不迭接过话语,“老爷,小姐和叶二公子一起游山玩水,自然是乐不思蜀,险些流连忘返。”她这里说完,申云裳转身去抽打她,“小桐,不要胡说。”小桐却不愿放过,继续说道:“本来嘛,小姐你这春风满面的。”申云裳攥着拳头,“你这丫头,讨打!”一躲一追,两人在那里打闹起来。   见景,申老爷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云裳,你觉得清流这孩子怎么样?”停止打闹,她回头来看申老爷,“爹,好好的你问这个干什么?”申老爷面露笑容,“你就如实回答爹,这样爹好给你拿个主意呀。”听得此言,申云裳埋头始终未有言语,自然能读懂其意的申老爷大笑一番,起身走到她面前,“我看,你也不用说了,我这就去探听一下如何?”   申云裳拉住欲往门口走去的申老爷,“爹,不要不要。”申老爷不解,“嗯?怎么了?”她揪着手中的帕子,“我都还不知道清流哥哥是怎么想的,你这一去问,万一要是他没有想法,那女儿岂不是很丢人。”   申老爷嘴角扬起,“这个你不用担心,爹可没这么笨,探听自然就是为了试出他的意思,哪里会直接去问‘你愿不愿意娶我女儿’这样的话。”申云裳抱怨的唤道:“爹。”音落,她眼含羞意离开了厅中,小桐自是跟随。   面带笑容看她不见身影后,申老爷变了一副紧绷的面孔。踏步走向大门,他自是去得叶家。而那房中的夫人正默默流着泪,听到敲门声,她连忙拭泪,“进来。”   门开,是申云裳,她走到坐在床边的夫人身边,“娘。”刚唤出口,她看到夫人脸颊旁还有未抹掉的泪渍,急忙坐在她身旁,“娘,是不是爹又对你说过份的话了?”夫人摇头,“没有,云裳,你来找娘什么事?”   申云裳右手抚上夫人肩头,“我是来看看娘的。”隐忍半天,“娘,你告诉我,爹又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独自在这里哭泣?”夫人轻叹一息,“真的没事,云裳。倒是你,一大早不见人影上哪里去了?”   这一问,申云裳支支吾吾的说起,“我、我、我和清流哥哥在一起。”听到这个称谓,夫人紧盯着她,“清流哥哥?”却听一旁的小桐不小心笑出声,夫人看了个来去,再细瞧云裳的反应,亦是明白的笑出。   叶府那里,闻得申老爷来到,叶老爷急忙前来相迎。一番客套,往院内而去,进得厅中,双双坐下。叶老爷看一眼坐下的申老爷,“贤弟今天前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他的脸上满是笑容,“我是特地来看叶大哥你的,莫非叶大哥不欢迎?”叶老爷开怀一笑,“贤弟说笑了,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   正聊到这里,清流出现,他一看是申老爷,忙作揖行礼,“申叔父,小侄有礼。”申老爷见到他心中暗喜,“贤侄多礼了,这是刚从琴行回来?”他就近寻得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嗯,申叔父是来找爹商议事情?”他摇头,“不是,完全闲聊家长里短。”说时,侧头看向左手边的叶老爷,他亦与其相视一番,二人笑起。   接着,目光转向清流,“清流也不小了吧?”叶老爷点头应道:“嗯,已是弱冠。”申老爷嘴角扬起,“该是娶亲的年龄了,叶大哥尚未张罗?”这最后四个字令叶老爷与清流皆有些微低头,叶老爷不知该如何回他,有些硬着头皮的说道:“这……还没有。”   申老爷像似明白的点头,继而又追问,“不知叶大哥是否有中意的人家?”他侧头看了一眼清流,清流也用眼角余光回望叶老爷,待目光回转,他只摇了一下头。至此,申老爷并未再多问。   巧珠端着饭菜进入房中,看见鸢鸾正愁眉不展的盯着琴。关好门,走到桌边放下饭菜的她问道:“鸢鸾姐,这琴有问题吗?”她从鼻间轻出一息,“说不清,道不明,这琴会是福还是祸。”巧珠同样看一番琴,“鸢鸾姐,难道叶公子解出了你的琴意会招来什么祸事?”鸢鸾摇头,“我也不知道。” 第5章 有意为,琴音错。   离申莫山那日去得叶府询问清流有无婚配已有几日,一切也平静如常。酉末戌初,百花阁里有一男子怒拍桌面,“放什么狗屁!本公子大老远从杭州来就是为了这个曲鸢鸾,你现在跟我说她被人包了不见客?你个老鸨还要不要开门作生意?”乔妈妈劝道:“客官,您千万不要动怒,我们这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要女人多的是。”   正欲往下说,男子再次打断,“你给我闭上你的嘴巴,今天见不到曲鸢鸾,我掀了你的百花阁。”话出时,身后十几号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乔妈妈。   她挤出满脸笑容,“客官,您这话就言重了,我这小小的百花阁哪值得您费这么大的心力。您稍等,我这就上楼去找她。”男子这才稍平静了些,“嗯,快去。”   回转身小声嘀咕,“真是捅了祖宗窝了。”急急上得楼去,进了曲鸢鸾房间关好门,直冲坐在书桌前的曲鸢鸾而去,“不得了了,鸢鸾呐,你知不知道今晚叶公子来不来?”她疑惑的望着乔妈妈,“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她一甩手中帕子,“火烧眉毛的事啊,外面来了个什么自称是姓祝还是姓猪的人一定要见你,直说能听出你琴中之意来提亲的。”   那旁的巧珠走来,“妈妈,你没跟他说叶公子已经包下鸢鸾姐了吗?”她满脸焦急,“说了,怎么没说?这不说还好,一说,他差点把妈妈我给吃了,说要掀了我的百花阁。妈妈我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怎么到处都有大爷来找麻烦。”   鸢鸾起身,“妈妈,别急,我这就出去看看他是否真的有这个本事能识出琴中之音。”乔妈妈的脸不知是哭还是笑,“好好,鸢鸾呐,全靠你了。”话至此,她重叹一气,“这个叶公子也真是,平常这时人都在这里听琴了,偏偏今天晚上他居然不在。”   三人下得楼,楼下的男子自看见鸢鸾出现的那一刻,原本目瞪口呆的他,继而脸上表现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依旧走进那间小雅厅,待巧珠将琴放妥,鸢鸾坐下,男子唤住欲抚琴的鸢鸾,“慢着,姑娘。”   鸢鸾礼貌问起,“这位公子,有何指教?”男子的嘴角出现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在下是想问,姑娘的承诺是否还作数?”她只一言,“自然,只要公子能听出这琴音所在。”   闻言,男子回了一个字,“好。”静静坐下,鸢鸾拨动琴弦。正当此时,清流走进,听到琴声他不由眉间一皱,来到小雅厅前。刚撩起纱帘,立于纱帘边上的乔妈妈无意间侧头发现了他。看一眼还未注意到动静的男子,急忙推着清流的同时,自己也出得小雅厅。清流一脸严肃,“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手中折扇指着那道纱帘问道。   乔妈妈拍着胸脯,“我的叶祖宗,你可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待,事情是这样的……”将适才发生之事略述于他,“你说,叶二公子,要是不让他见,他立刻就要掀了百花阁,要是让他见,那你肯定要来掀我的百花阁,我这可是谁都吃罪不起啊。”闻知的清流思量片刻,“妈妈辛苦了,随我进去吧。”   二人折回,清流默不出声的坐在了旁桌。巧珠本有意嫌恶的看向男子,眼角目光却瞄到了叶清流。瞪大眼睛的她压低声音开心的唤出,“叶公子?”   专心抚琴的鸢鸾眼珠徘徊两圈,右手中指指腹松弦,待她完全撤回双手,男子站起走到她面前,“姑娘这一弦八音果然非同凡响,经中有曰: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   他这一言,三人皆惊。男子接着说道:“姑娘,若是在下说中了,你可要信守承诺嫁给在下。你这弦上少了一味土音。”又一言,巧珠埋头暗笑,鸢鸾只嘴角微动了一番,清流则大笑起来。   男子侧头一瞧,“你哪里冒出来的?有什么好笑的。”清流摇着折扇走去,“我笑你连她弹错一个音都没有听出来,居然大谈少了一味土音?”   男子蔑视了清流一眼,“你懂什么?一个门外汉来凑什么热闹。”清流收起折扇,慢不经心答道:“依我看,你不过就是凑巧看到了三字经中的那一段,就拿这八音来说事,你连八音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居然就来提亲?”   男子眼神闪烁,道:“四书五经本少爷从小就读遍了,何来凑巧看到。”清流双目直直盯住他,“好,那你告诉我,经中八音所指为何。”   这一问,男子哼过一声,“这有何难,自然是指八种音律。”只见鸢鸾掩口不小心笑出了声,连巧珠也忍不住在那里拼命笑起。清流则有些哭笑不得,来回看一番两方人,将目光定格在清流身上,“你个不识趣的臭小子,给我滚开!不要在这里妨碍本少爷。”清流满不在乎,“好,我不妨碍你,不过你没有听懂一弦巴音,那么你的亲也提不成了。”   男子指着他,“要你个没学问的小子在这里指指点点?少在那里胡说八道。”终于,鸢鸾站起,“公子,有没有听出琴音你心中有数,我想我也该告辞了。”说着,向帘门走去,巧珠抱琴跟随,男子伸手阻拦,“诶,姑娘,何必这么匆忙的要走。”   鸢鸾的眼神只看着前方,“公子莫非要食言?我们可是有言在先,唯有公子听出一弦巴音才能提亲,如今公子既没有会出其意,那我离开岂不人之常情。”   男子顿时语塞,侧头看了一眼清流后说道:“好,今晚我就作罢,但如果我要是有一天明白了你的一弦八音,你非嫁我不可。”招呼着那旁跟随的人离开。   他这一离开,乔妈妈大呼道:“哎哟,我的叶公子啊,你还是行行好,帮乔妈妈我的忙避了这场祸吧。”清流不解看着她,“嗯?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她紧接着言道:“简单呐,你把鸢鸾娶回去不就得了,省得以后他还要再来解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你就当积积德,为我省去一个大麻烦。”   乔妈妈喋喋不休的说着,鸢鸾与清流感觉像是被闷头一棒,互望一眼,清流半晌才恍回神,“可是,我不能娶她啊。”他这一言,乔妈妈满腹疑问,“啊?”   原本满脸笑意的巧珠转而不悦,鸢鸾的反应是快步走出了帘门,见状,巧珠白了一眼清流,“公子,哪有你这样的?”话落,追随鸢鸾而去。   亦感到有所失言的清流用折扇在脑门上下搓动,口中嘀咕,“这下可真麻烦了。”乔妈妈发出一声呐喊,“天呐,叶公子啊,你和鸢鸾这郎有情,妾有意的,可你却不娶她,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嘛。”清流更加不解,“郎有情?妾有意?我没有啊。”乔妈妈不禁问起,“叶公子,前两天我听巧珠说你解出了她的那个什么破玩意,对不对?”   清流眼神无辜的点着头,“是啊,可那又怎么样?”乔妈妈凑上前,“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鸢鸾不是早有言在先,只要解出来的人就可以娶她吗?”说到这,乔妈妈脸一沉,“还是,你嫌弃她是青楼女子配不上你这大家少爷?”   叶清流瞬时只觉天塌地陷,继续听着妈妈说道:“哼!你们这些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嫌青楼女子下贱,那还来妓院干嘛?那妈妈我开妓院又是为了什么?男人就只会装清高,假正经。什么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什么三世之约、海誓山盟。我呸!我这百花阁的哪个姑娘拉出来不比你们那些身边的女人强,不是世道所迫,谁喜欢沦落风尘?”指着他,“你你你呀,不能娶她你天天跑来听什么琴?解什么音?”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原本看着她不停抖动的手指向后退让的清流,待乔妈妈不见后,仍然尚未恢复思绪。口中小声嘀咕道:“嗯?怎么回事?”也知无法再听琴的清流抬步离开了百花阁。   鸢鸾房中,乔妈妈出现,看着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的鸢鸾,她竟语出安慰之言,“那个,鸢鸾,今天晚上的事你可别放在心上,妈妈我就是嘴太快,没想到这叶公子他……”后面的话被鸢鸾打断,“妈妈,不要说了。”   她硬着头皮笑了笑,“好,不说,那你休息。”唤着巧珠,“好好伺候鸢鸾。”乔妈妈离开后,巧珠一跺脚,“这个姓叶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他一副清秀的外表,竟然也是天下大负心汉。”   鸢鸾起身轻出一息,走向床边,“巧珠,不必这样说人家,他并没应承什么,何来负心一说。”巧珠跟着走来,“鸢鸾姐,他是没有明白的应承什么,可是你这许亲之事谁都知道,他三番四次来找你,解开琴音不为提亲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走在回府的路上,清流前思后想,只是惜琴爱音之举惹来令他如此揪心之事。心中徘徊千万,轻叹一气快步前行。   这日未时光景,申云裳依旧走在去往叶府的路上。迎面有两名男子走来,其中一人是晋阳,正与身边之人谈天说地,“廖安,我们今晚约清流一起去百花阁怎么样?”他这里应承着,眼神却无意间瞥到了申云裳。这一刹,他的脚步定在原地,发觉到的晋阳回转身来唤他,“廖安,廖安,你在发什么呆?”半晌,廖安恍回神,“没、没有。” 第6章 同出游,遇异事。   只见对立的两方人同走进那一道大门,晋阳与廖安好奇的看着申云裳。她上下打量一番二人,不作理会继续向院中走去,小桐亦是跟随申云裳。恰时,清流从中走出,一遇两方人,笑脸相迎,“你们怎么都来了?”申云裳三步两步上前,“清流哥哥。”晋阳与廖安先后唤道,“清流。”应过大家,清流问道:“晋阳,你们俩个找我有事吗?”   晋阳正欲开口,申云裳打断,“清流哥哥,你怎么光问他们俩个,也不问问我。”清流侧头看向她,“你来找我还能是什么事,当然不用问了。”   晋阳将他拉向一旁,轻声说出,“是这样的,我和廖安想约你今晚去百花阁。”听到这个地方,他一脸为难之色,“这、还是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他不解的盯着清流,“怎么?不想听琴了?”   不想这一句被申云裳听到,她掰开紧凑的两人,“听琴?听什么琴?”清流眼神闪烁不定,闭口不言,只见廖安走来,“清流,你身边的这位姑娘你还未曾介绍。”应过的清流刚抬手,申云裳便开口,“清流哥哥,告诉我,你们要上哪里?去听什么琴?”   三人无声,唯有清流回应,“没有,我们只是在说中秋节去赏花灯,那里肯定会有文人雅士操琴,借此机会刚好去听琴。”   申云裳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清流哥哥,今天要带我去哪里?”一旁的廖安接言,“姑娘要上哪里去?我们共同陪伴。”   申云裳如同没听见他说话,只问起,“清流哥哥,他们是谁呀?”清流与她介绍,“云裳,这位是徐晋阳,这位是廖安。”侧身看向申云裳,“她是我爹多年好友的女儿,申云裳。”   廖安发出赞叹,“哎呀!原来是云裳姑娘。不知云裳姑娘想去哪里?金陵这地方的好山好水没有我不知道的。”申云裳上下一打量他,毅然去拉住清流的胳膊,“清流哥哥,你刚刚说中秋节去赏花灯,到那天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清流爽快回了她,“好。”   一番来去,由于廖安执意跟随清流与申云裳,晋阳也不得不一起同往。一路上,无聊的人们东看看,西瞧瞧。正经过一条河边,忽然间,晋阳看见河面上漂浮着衣布,停下脚步,他唤着众人,“诶诶,你们看,河中间。”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皆有几分狐疑之色。申云裳说道:“咦?一件衣服?”清流看着随波缓缓移动的衣服,口中吐出,“什么衣服,是人。”来回观望一眼,“快救人。”话出,他扔掉折扇,“噗嗵”跳下河。   申云裳紧张的唤着,“清流哥哥,你要小心。”河中,人被清流救向岸边,晋阳与廖安帮忙将人拽上岸。随后,待清流整个人上岸,已是浑身湿漉漉。晋阳看着他,道:“清流,快把湿衣服脱下来,否则,会受寒的。”   说时还动手为他解腰带,申云裳与小桐吓的立刻背过身去,申云裳在那里十指绞着手帕,小桐则是捂住双眼。清流用臂肘捅了捅他,给了一个眼神。   看出状况,他撤回手,将头撇向一边,清了声嗓门。清流看一眼地上之人,是位姑娘。他蹲下身伸手去探了探鼻息,“还有气。”抬头唤着,“晋阳,廖安,来帮我一把。”   将人抬起,他环顾四周,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土坡,“那里。”到了土坡,依照清流的指示将人面朝下放置,腹部压在土坡上,清流用力拍了几下她的背,有水从她口中溢出。   吐出几口水,女子似有了些意识,她的眼帘微微撑动,嗓间发出呛到的咳嗽声。清流急忙将她重新翻回身,面朝上的女子眼帘颤动着,模模糊糊的看到四五个身影。晋阳说道:“人醒了。”   清流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样?”她由于说不出话,只能缓缓的摇了下头。廖安接言,“我们往北走,我知道那里有个山坳,先到那里生火把你们的衣服烤干再慢慢说别的吧。”   众人点头,清流突然想起折扇还在河边,“你们等我一下。”走去捡起折扇再次转身回来,“云裳,你和小桐扶着她,我们都不太方便。”申云裳掩口一笑后说道:“知道。”话音落下,她唤着小桐,两人一同扶起地上已有些意识的女子。   身置山坳,女子坐在云裳与小桐之中,清流手执一根枯枝拨弄着篝火。那身上的衣服已干了一半,女子也完全清醒。有气无力的向众人道谢,“谢谢你们。”申云裳先开口将话接过,“你该谢的是清流哥哥,是他直接跳进河里把你救上来的。”   女子顺着申云裳的眼神看去,“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清流摇了一下头,“姑娘不必言谢,只是我们都很奇怪,姑娘因何会在河中?”女子回道:“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清流眼含一丝疑问,“哦?姑娘为何如此?”   他这一问,晋阳附和,“是啊,姑娘,什么事想不开一定要自寻短见?”女子深出一息摇着头,廖安发出疑问,“姑娘莫非另有苦衷?”她埋头不语,许久,她抬首而来,“我是被一个人逼嫁才会跳河。”   几人互望,静听女子叙述内里乾坤,“今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去给在染坊做事的娘亲送饭。走到半途,遇到一帮人拦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个满口轻薄之语。”说到这,女子不由羞愤的流下眼泪。   清流眉间紧凝,“那姑娘你逃脱了吗?”她紧闭双眼摇头,“他身边跟着十几个打手,我哪里能逃得了,我虽然拼命反抗,可是……”余后话音,众人知晓。晋阳一拍腿,“噌”的站起,“竟有如此猖狂之人,简直禽兽不如。”   女子边拭泪边继续说道:“事后,他还要我嫁给他,但我怎么可能嫁给这种人,在他们所有人松懈之时,我一路向外奔跑。最后,到了那条河边,我直接跳了下去。”   听到这里的晋阳重新坐下,清流开口问道:“姑娘可知对方是何人?”女子无奈的摇头,“不知道,只听到他手下的人说是从杭州来金陵不虚此行,还提到什么百花阁的一位姑娘。”一听到杭州与百花阁,清流不禁双目一惊,口喊一声,“不好。”   蹿起身的他抬步要走,晋阳唤住他,“哎,你这是干嘛去?”他半侧身,“晋阳,事后再说明,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们。”他再欲迈步,申云裳又唤住他,“清流哥哥,你到底去哪里?”   他只得再次回头,“云裳,我有急事,今天让晋阳与廖安送你回府。”廖安站起在那里附和,“好好,清流你尽管去忙。”申云裳乖乖点着头,晋阳对着他奔跑的背影大声说出,“那这位姑娘要怎么办?”他边跑边回道:“送她回家。”留下四个字,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一干人坐在火旁等待这位女子身上的衣服干透后将其送往家中。   匆忙的身影现于百花阁前,不顾小二哥的招呼直闯而入。来到鸢鸾房门外轻叩几下,开门的人依旧是巧珠,一见到清流,巧珠着实不愉快,“你来干什么?嫌昨晚羞辱鸢鸾姐羞辱的还不够是不是?”说时,动手关门,清流抬起折扇挡在门中间,两扇门夹住了折扇。清流对着门缝说道:“巧珠姑娘,我来是有要事相告,你快让我进去。”   房内的鸢鸾听到声音,询问了一声,“巧珠,是叶公子吗?让他进来。”巧珠心不甘情不愿的松手,清流推门而入,进来后顺手将门关闭。走至正在书桌边凝神写字的鸢鸾身边,“曲姑娘。”她头也不抬的问道:“公子有何急事?”清流忙不迭问起,“姑娘可还记得昨晚提亲之人?”她放下手中羊毫,与清流相视,“记得,公子问他做什么?”   巧珠上前说道:“叶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为鸢鸾姐和这个人牵线不成?”清流用折扇指着她,“你不要打断我说话。”巧珠见他表情十分严峻,紧闭嘴巴不敢再多做言语。清流将下午所遇之事相告,听完,鸢鸾走到桌边坐下,“居然发生这种事?”巧珠瞪大着眼睛,“公子,你说这件事是昨晚来提亲的那个人干的?”   清流点头与她们确认,“嗯,听那位姑娘描述的情况,是从杭州来,还提到百花阁,又随身携带众多打手。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巧珠泛起担心,“鸢鸾姐,这个人对你肯定也会用同样的手段。”慢慢坐下的清流说道:“巧珠所言也正是我担心的。”   鸢鸾看二人一眼,“光天化日,他都敢强掳民女,这种人一定要好好的惩治。”清流思考一番,“曲姑娘的意思是?”她拎起茶壶,拿起两个茶杯,倒满后其中一杯递于清流。“三日后,是中秋佳节,赏花灯必不可少。”   他似有些明白,“那天,他肯定也会去,曲姑娘是要让自己做诱饵?”清流左右思量,“这会不会有点危险?”鸢鸾喝一口茶,“难道公子不想帮忙?”清流摇起手中折扇,起身踱步,当停下时,回转身的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妥,曲姑娘,我不想你冒这样的风险。”巧珠满脸不悦,“叶公子,你如此关心鸢鸾姐的安危是何意?”   闻言,清流语塞,半晌才开口,“难道你不关心你鸢鸾姐的安危?”这下,换巧珠无言,她眼珠一转,边说边走到他身边,“诶,我关心鸢鸾姐实属正常啊,我和她在一起三年多,鸢鸾姐待我如至亲。可是你这位大家公子,只是有事没事来听个琴,打发打发时间,装装你文人的样子罢了,这会,你关心鸢鸾姐我觉得奇怪也不为过呀。”言罢,面露得意之相瞧着叶清流。 第7章 中秋节,赏花灯。   巧珠一番话,鸢鸾不由轻笑起。清流满面不自在,收起折扇在巧珠额头上敲了一下,“伶牙利齿的丫头。”巧珠摸着额头,“哎呀”一声,“叶公子,你这是心虚的表现。”清流抬手再欲敲打,巧珠一溜烟奔跑至鸢鸾身后,双手搭在鸢鸾肩上,“本来嘛。”鸢鸾侧头看向巧珠的同时一只手搭上巧珠的手背,“好了,巧珠。”而这旁的清流竟也不由笑起。   晃眼,中秋已至。一条街的花灯令人眼花缭乱,种类繁多,有走马灯、圆灯、关刀灯,亦有孩童手中的提灯。   那名男子从街西头走来,身边依旧跟着那十几号打手,离其最近的人说道:“公子,你说今天晚上百花阁的那个小娘子会不会出来?”男子一副自信模样,“中秋节赏花灯可是一年一度的盛会,男女老幼都会出动,她也不会例外的。”   身边之人竖着大拇指,“公子真是高,明着不动声色,暗里却利用中秋节这个绝佳的机会将她弄到手。”男子与其相视得意笑出,“只可惜,前几天那个小娘子跳河自尽了。”那打手安慰道:“公子,不必婉惜,等你把百花阁的小娘子弄到手,前几天的那个算什么。”公子与其相望,二人笑声渐起。   而此刻鸢鸾与巧珠亦在街西头出现,看到前面的一大帮边说边笑的人,巧珠贴耳说出,“鸢鸾姐,是那个人。”鸢鸾瞧了瞧,只吐出一个字,“走。”二人慢慢一路走一路赏玩。   可是原先与清流约好今晚同行的申云裳,却与廖安在一起从街东头走来。廖安紧随她的步伐,见她停下观看着一盏吊灯,他开口问道:“云裳姑娘喜欢这个花灯?那我买下来送你。”   申云裳没趣的侧头看向他,“我不过就是看看而已,你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说到这里,她撇过头继续说起,“要不是清流哥哥说有事去做,也不知道他让你来陪我,这会,我宁愿待在家里。”廖安轻出一气,“清流哥哥,清流哥哥。”   申云裳猛地侧过头来,“你要是觉得烦可以走你的,不要跟着我,我也懒得看到你。”言罢,她径自向前走去,廖安伸手唤道:“云裳姑娘,我知错了,你等等我。”快步追上。   小桐瞅他一眼,“脸皮真是够厚的,我家小姐不是说了,你走你的。”他嘿嘿一笑,“我是脸皮厚,可我也没办法,爹娘把我生下来时就注定了啊。”申云裳与小桐同摇了一下头,三人继续着路程。   疏不知,叶府厅中,申老爷正在其中与叶老爷、叶夫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他将话锋转到清流的终身大事上,“叶大哥,令郎如此优秀,不知将来是哪家姑娘有这福气?”   叶家二老相望,眼神闪烁不定,叶夫人开口回道:“清流这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有时也不能太过勉强。”   申老爷一摆手,“诶,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让儿女自己做主的。”叶老爷心中无奈,只得用笑来掩饰,“贤弟有所不知,清流这孩子的脾气倔的任谁也说不动,我和内子都成老古董了,那些东西在他眼里可说是腐朽至极。”   申老爷自是不同意他的说辞,“叶大哥这话可就有所欠妥,自古三纲五常,规矩早定,何来腐朽之说?叶大哥,以令郎的年纪早该有妻有子了,迟迟不娶岂不有悖伦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言罢,有意来回看了叶家二老一眼。   叶老爷无言,眼神徘徊两个来去,“贤弟,正值良辰美景,你我同去赏花灯如何?”申老爷笑着站起,“不了,家中还有事,叶大哥,改日再来拜访。”叶老爷相继起身,“贤弟这就要告辞?不去赏花灯了?”申老爷点头,“是啊,小女去赏月看花灯,夫人还独自待在家中,我不放心,先告辞了。”叶老爷相送,“好,那贤弟慢走。”他客气回应,“叶大哥留步。”   在他走后,叶家二老长吁一气,叶夫人开口说道:“老爷,这申莫山三番两次提及清流的亲事到底有什么目的?”叶老爷摇头思虑,“这让我觉得来者不善,他此来金陵我本就有所怀疑,又几次提起清流婚配之事,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思忖许久的夫人不禁说出,“难道他想将女儿嫁给清流?”一言,叶老爷眼中掠过疑色,亦认为不无道理。   花灯街上,人群往来穿梭,那名男子看到了不知何时已身在他前方的鸢鸾。眼中放着光,“哎呀,果然,今晚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身边的人随他的目光移去,嘴角扬起,“公子,看来今晚你真的能如愿以偿。”他点头抬步走向鸢鸾。   他并不知停驻在花灯旁的鸢鸾这里,有意留心的巧珠已然发现他们向这里走来,“鸢鸾姐,他走过来了。”巧珠挽住鸢鸾的胳膊,指着前方的一个兔子灯,“鸢鸾姐,你看,那个灯好漂亮。”两人笑颜相视走去,说说笑笑着,感觉身后那群人的步伐变快了,不再观灯的鸢鸾与巧珠向左手的巷子拐去。   男子心中甚喜,“到那里更好,没人能发现。”如此,他跟随鸢鸾二人进入了巷内。身边人跟随而去,可最后走进的两人被黑暗中的两只手捂住鼻息击晕,拉进巷口另一头,接着用同样的手法一个接一个……   尾随至道中,男子两个箭步冲上前挡住鸢鸾的去路。嘴角露着笑容,“曲姑娘,可还记得在下?”曲鸢鸾不语,他继续追问,“姑娘怎么不说话?莫非是想要在下直接抱住你才能想得起来?”   只听他身后传来一声,“你就是问到明天她也不会回答你任何话。”男子转身看去,口中吐出,“是你?”走来的清流与晋阳一起,身后有两人提着花灯照亮着路。   男子口中急急大喊,“来人,来人。”此刻他才发现身边的人已全然不见,清流得意的用折扇敲打掌心,“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出现。”见状不妙,他朝来时的方向狂奔,可步伐还没迈出几步,对面又出现四五人挡在身前。他来回观望一番,中间只剩他一人,鸢鸾与巧珠自清流出现的那一刻,便已走到他身旁。   男子的神色开始慌张,“我、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碰我。否则,我会让我爹把金陵踏平。”清流与晋阳相视一眼,说道:“嚯,好大的口气。我是不知道你爹是何方神圣,不过我知道你家居杭州,姓祝名祥,家里有一个绸缎庄。”听到这,男子张大嘴巴,半晌方才说出话,“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打开折扇,“哦,我这几天无聊,派人去了趟杭州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来头而已。好了,闲话少说。”向对面招呼,“阿四,揍他。”对面右边的人振臂一挥,五人压上前将他摁倒在地你一拳他一脚的动手。   祝公子破口大骂道:“妈的,浑蛋,你居然敢对我下手,你给我记住,我一定会废了你。”清流摇着折扇,“好啊,既然如此,直接送你去见阎王。”晋阳眼神一惊,轻声言道:“清流,这不太好吧。”   鸢鸾思虑来去,侧头看向他,“公子,我不是要为这个禽兽求情,只是弄出人命不值得。”清流回望一眼,脑中盘旋一番,回过头喊了声,“阿四,停手。”待阿四等人静下,原本拼命护着自己的男子渐渐挪开双臂,满眼怒火的看着走来的清流。他看见这位祝公子瞪大着双眼,呼着重气,脸上已有多处被打伤。   清流甚是严肃的说道:“你听好了,曲姑娘的琴音我已经解出其意,就算嫁也不可能嫁给你,你别再痴心妄想。以后别让我在金陵看到你,否则,你最好相信我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你刚刚说要废了我?我记住了,现在,我先废了你。”说完,招呼阿四,“把他给我阉了。”   得令的阿四率四人围住他,祝公子连连喊着“不要”。只见两人控制着他,两人脱着裤子,阿四掏出匕首,立于胯前。祝公子含着哀求的眼神,“不要,求你不要,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见景,那旁的两位姑娘家将头埋向一边。听到他身嘶力竭的一声大叫,映衬着墙另一面热闹的观灯场面下,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巷里,阿四擦干匕首上的血渍,立于原地看着浑身发抖的祝公子。由于环境黑暗,他们自是看不出祝公子脸色惨白。   丢下半死不活的祝公子,清流等人闲情逸致的去观花灯。出了巷口,廖安与申云裳正向前西头走去。他们则向右方而行,与那二人背道而驰。走在身后的鸢鸾与巧珠此刻才真正有心情赏玩着花灯,脚步停驻在鸳鸯灯下。巧珠来回看着她与灯,“鸢鸾姐,这灯可是别有寓意?”鸢鸾笑容渐显,“有何寓意?”   巧珠瞥着她,“鸢鸾姐,你就不要装算了,刚刚在巷子里,叶公子说他已解出你的琴音的时候,你不是盯着他看吗?”她边把玩着灯边回道:“我只是觉得他做起坏事来半点不输于那个祝公子罢了。”巧珠拉长了音,“哦~是吗?”鸢鸾无奈摇头,“你呀,又要无事生事了,还是好好的赏花灯吧。”话音落下,不予理会巧珠。   听得前面的清流不由生出疑问,“过份?过份吗?”晋阳左思右想,“可我总觉得这么做有损正义之名。”他停步,侧头看向他,“你不要总是正义正义的挂在嘴边,不觉得‘正义’这两个字就像一具躯壳?套着一个美丽的外表罢了,你想想那位被他糟蹋的姑娘。”   晋阳轻叹一息,眼神来回徘徊,当看到还在那里看灯的鸢鸾时,转而笑起,“诶,对了,我还没问你,几时解出琴音的?我居然都被蒙在鼓里。你和她是不是……”悬着的话音,清流自是明白。 第8章 祝公子,遇救星。   闻得晋阳话语的清流,有意侧身将目光定格在鸢鸾身上。“我也只是惜琴爱音,却并未想到那方面。”晋阳则不以为然,“哦?可是,看你如今的表现,恐怕不是惜琴爱音如此简单,清流,你对她是否真的有意?若无意,我劝你早日抽身,否则,你会害了她。”他深思几番,“确实,晋阳,你何不去为她赎身娶了她?”   晋阳抬手一挡,“别,人姑娘看上的可是你,你让我去充这个大头?亏你想的出来。要是让人姑娘知道,非骂你这个负心汉不可。而且,强扭的瓜不甜呐,我徐晋阳还没逊到在这桩事情上去勉强别人。”   听他这一大篇言论,清流暗自叹气,“听你说的,我应该立刻回去禀报父母,接着大红花轿来迎娶?”他指着清流,“诶,我可没这意思啊。”   话出,他走到鸢鸾那方,唤了声,“曲姑娘。”她与巧珠回头,鸢鸾问道:“公子,什么事?”立于原地的清流也不知晋阳与她二人说了什么,那方的巧珠暗藏着笑意侧头看向清流。   只见巧珠推桑着鸢鸾,“快去吧,鸢鸾姐,叶公子叫你过去呢。”鸢鸾埋着头始终不愿踏出一步,直到晋阳对巧珠说道:“我们先走吧。”两人相望,巧珠含笑点头。   见他二人离去,唤着巧珠的鸢鸾不得已走向清流,而清流亦好奇张望着从身边擦过的二人。待至眼前,清流明白的笑了笑,“曲姑娘,我们走吧。”相视,鸢鸾应他一声,两人紧随晋阳与巧珠。   阳羡浮水,祝公子被手下十几人轮流扛在肩上,即使如此,他仍是疼痛声不断。对着身下的人说了声,“放、放我下来,你们这样扛着一颠一颠的我更受不了。”几男子小心翼翼的将他从肩上缓缓放下,他双腿紧闭的落下地面,可还是听到一声叫出。最左边男子问道:“公子,你没事吧?”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向他看去,“你娘的,要是你会没事吗?”   男子没好气望他一眼,“切,都不是男人了,还横什么横?”他气得咬牙指着男子,“你、你他妈的说什么?老子还是老子,你们快把我送回杭州。”   男子只用眼角余光扫视他,“哼,你要是想回杭州,说话最好给我中听一点,我可不想一天到晚跟着一个不男不女的。”祝公子扶着腿,“嗬,你这孙子,居然跟我叫板?”   上下左右打量他,“你以为你还是什么祝家公子啊?你现在可是祝家太监。现在你就是求我,我都不会带你回杭州,你自个在这里慢慢享受吧。”对身后招呼一声,“弟兄们,别管他,我们走,去喝酒。”   一听有酒喝,众人附和着随他离开,原本扶着他的两人撒手撤离,祝公子“呼拉”侧倒在地。只听他拼命大喊道:“回来,回来,把我送回去,我一定重赏。快回来,你们这帮没人性的东西。”喊着喊着,他在那里痛哭起来,“一群狗娘养的!”   申家大院中,一家人正围桌吃着早饭,申云裳在那里无精打采,申老爷注意到,“云裳,怎么了?昨晚玩的不开心?”听得她轻叹一声,申老爷接言,“看来女大不中留,该出嫁了。”   这一言,申云裳立刻精神,“爹,你在胡乱说什么啊。”申老爷露出满面笑容,“难道不是?自从知道不是和清流一同观花灯,从昨夜起就无精打采到现在了。”   站在云裳身旁的小桐眼珠一转,“老爷,你上次不是去探听的吗,有没有探听到什么?”他这方才想起,“哦,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清流啊,尚未婚配。”   夫人听出弦外之音,“难道你想去叶家提亲?”申老爷看了一眼没有言语的申云裳,“有何不可?”夫人眉间紧凝,似有言欲明却又吞入腹中。   这时,叶家的厅中,同是四人坐在桌边。叶老爷皱眉看看清流,再看看锦香,心中不知在做着什么打算。待早饭结束后,清流言道:“爹,今天我陪大姐去庙里走走。”   叶老爷应道:“好,去吧,早些回来。”二人回了叶老爷,携手出得门去。凝望他们的身影,叶老爷呆立在那里,叶夫人走来,“老爷,你在看什么?”   抽回神,他回了句,“没什么。”思考了一番,再度开口,“夫人,你看清流与锦香如何?”叶夫人含笑回道:“自然是感情甚笃。”叶老爷深深点着头,夫人似猜到几分,“老爷莫非是想让清流和锦香?以此断了申家的念头?”叶老爷望向夫人,“你觉得是否可行?”   向前踱过几步的夫人摇头,“你我可能觉得无大碍,可是,清流呢?虽说锦香知道清流,可那不表示她们俩个可以成亲呐。”叶老爷轻出一气,“夫人,我也不想这样,只是这申莫山万一遣人来说媒,你我要做何推搪?不如先下手。”叶夫人无奈的轻叹一声,“还是等清流与锦香回来后与他们商议一下吧。”二老相望,双双点头。   申老爷在此时出得门去,却并非是往叶府的方向。依旧身置大街的祝公子碎步的挪动着身体,有好奇的路人看着面部表情扭曲的祝公子。他狠瞪一眼,“看什么看?回去看你娘的头!”   他这一用力嘶吼,路人自是避之不及。同时,他的双腿也开始发抖,痛的他唯有慢慢侧躺在地,口中在那里哼哼叽叽。正当他再度慢慢撑着自己站起来时,两条腿依旧不听使唤,整个身体倾斜倒下。   不知用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几条街,祝公子开始昏昏沉沉,眼帘不停上下合动。只觉得脚下一飘,左半边身体砸在了一扇门上。   不久,听到门闩拉开的动静,随着一半打开一半被祝公子身体抵开的门,门内之人竟是小桐。看到滑入门槛的上半截身体,她大叫一声,唤道:“夫人,小姐。”小桐惊慌的语气令夫人与申云裳急急走来,夫人询问,“怎么了?小桐。”   她往后猛退步,指着地下,“夫人,小姐,你们看。”看到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申云裳也险些叫出声,夫人走上前蹲下身看了番,探了鼻息,“他还活着,小桐,你快去请个大夫来。”小桐满眼疑惑,“啊?”申云裳有劝阻之意,说道:“娘,这个人来历不明的,还是把他弄到别的地方去吧。”夫人来回看她俩一眼,道:“小桐,快去。”   乖乖应过一声,她出门而去。夫人对着院中唤起,“老何,老何。”一男仆奔跑着出现,“来了来了,夫人。”待至身前,“夫人,叫我什么事?”   夫人用眼神指向地下的祝公子,“把他抬进客房。”老何回了声,“是,夫人。”之后,他动手将男子从地上扶起。移至客房安置妥当,申云裳还是不由说道:“娘,不会有问题吗?万一爹回来生气怎么办?”   夫人回道:“先救人再说,老爷那里我自会向他说明。”只此一言,申云裳也不再多做阻拦。待大夫到来,为他疹治一番,从床边起身走至夫人这方,“夫人,公子脉象浮而无力,气血羸弱,至于原因他应该是被人……”   后面的话他有些羞于启齿,毕竟面前之人全是女儿家。夫人、申云裳、小桐不解相望,夫人看着大夫一脸犯难的模样,道:“大夫,没事,你尽管直说吧。”   只听大夫小声言道:“他是被人切去了命根子。”夫人惊言,“你说什么?”申云裳不敢相信的掩口,眼神徘徊不定的站在那里。小桐哭笑不得的盯着床上的祝公子,“他是得罪什么人了吗?居然对他下这种狠手。”   夫人深思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谢谢你,大夫。”继而唤着小桐,“小桐,把诊金付了,送大夫出门。”小桐点头应道:“是,夫人。”   叶老爷这时在厅中不停来回踱步,叶夫人安抚道:“老爷,不必焦急,清流与锦香这会应该快回来了。”他皱眉点头,“嗯。”话音一落,清流、锦香边谈笑风声边走来。叶老爷看着走进厅中的二人,从胸中长出一息。   姐弟俩唤着二老,“爹,娘。”夫人面带笑容应了他们,可叶老爷却表情凝重,姐弟二人相望,由清流问出,“爹,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锦香接言,“爹是遇到什么烦恼的事了吗?”   叶夫人抬头看一眼叶老爷,摇了摇头,“清流,锦香,娘问你们一件事,你们要据实回答娘。”姐弟二人露出笑容,锦香挽住叶夫人的手臂,“娘,什么事这么神秘?”   叶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清流,“若是有天,锦香嫁人,清流你舍得吗?”锦香被吓到,“娘,怎么突然说起嫁人的事。”清流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啊,娘,问这个做什么?”   叶夫人只言道:“你尽管回答就是。”清流不加思索的回道:“当然会舍不得啊,我和大姐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二老交换了眼神,叶老爷露出难得的笑意,“清流,若是让你与锦香成亲,你意下如何?”清流与锦香以为自己听错了,异口同声,“爹,你说什么?”他重复了一遍,“让你们俩个成亲。” 第9章 人入醉,不为琴。   “让我们俩个成亲?”清流与锦香再次同声问道,叶老爷点头,清流向前跨一步,“爹,您这是何用意?我和大姐怎么可以成亲,她是女子,我也并非……”后面“男儿”二字未出口,叶老爷打断,“清流,不要乱说话。正因为你所有的事锦香知道,我才能放心你们成亲,否则……”余后之音,叶夫人知晓,轻叹一声,将申莫山三番两次所要表达的意思转述。   听完,深思许久的锦香说道:“娘,这也只是揣测之言,申家并未遣人来作媒呀。”清流附和,“是啊是啊,爹,娘,这件事,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我和锦香成亲,这、太奇怪了。”   叶老爷重出一气,“好了,不要说什么考虑之类的话,若是申家没有行动,你们大可不必成亲,若是申家人真的遣人来作媒,恐怕到时也由不得你们。”   话至此,门外有家丁来到,“老爷,外面有一个自称是媒人的说是为申家来作媒。”四人同时一惊,同声说出,“什么?”   请进来人,一番交谈,叶老爷道出,“还请林二姑回去相告申贤弟,小儿刚与养女锦香订亲,择日就会完婚。”弄的这位林二姑着实尴尬,“这、这申家老爷不是说令郎尚未婚配吗?怎么这会?”   叶老爷只得面露几丝无奈的笑容,“事情有些仓促,还未及与申贤弟说明,没想到他已经找到林二姑你来作媒,叶某真是抱歉。还望见谅!”   她一甩帕子,“算了,我也只是来传个话,既然令郎已经有了婚配,那我明日再回个话就是了,那我这就走了,叶老爷。”他作揖相送,“好好,叶某感激不尽。”   他和叶夫人是松了气了,可是立于一旁的清流与锦香却是自听到叶老爷说他二人已订亲时皆眼含惊色望向对方。清流走到叶老爷面前,“爹,你这样不如就让孩儿恢复女……”   叶老爷一拍桌,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在那里瞎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清流渐渐埋头叹一气后不语。叶夫人摇头小声嘀咕了句,“这小时候一次,长大了更是避免不了。”她的话叶老爷是明白的,二人皆凝眉相望。   那已回府的申老爷得知了祝公子的事,非但没有严词厉色,反而和颜悦色。这令申夫人与申云裳自是腹中藏有疑问,不过,申夫人并未多做询问,只想着医治好此人尽快让他离开。而此时的申老爷并不知,明日便有坏消息传进申府。   夜时,琴声起,清流一杯接一杯的在给自己灌酒。巧珠盯着今夜甚是怪异的叶清流,而琴奏一半,鸢鸾停下,看着醉意浓烈的叶清流。   听得琴声止住,清流晃晃悠悠的抬头看去,“姑娘怎么停了?”说时,又给自己酙酒,鸢鸾看着他酙完酒,言道:“公子的心并不在琴上,那这琴自然不用再听。敢问叶公子,有何心事?”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我要成亲了。”巧珠双目一瞪,鸢鸾眼中亦掠过一丝惊,继而平静言道:“成亲是好事,公子却来买醉,这倒叫人不明白了。”   他侧趴在桌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不明白实属正常。”说到这,他晃晃悠悠支起上半身,“可你有想过会和自己的姐姐成亲吗?”巧珠更加迷惑,“和自己的姐姐?”   他迷离的看了一眼巧珠,“是啊,虽然她不是亲姐姐,是我爹娘的养女,可是十几年来,我一直视她如亲姐姐一般,现在要我和她成亲,我完全不能跳出弟弟这个身份和她以夫妻相称。”   有些明白的鸢鸾点点头,“原来如此。叶公子,这未免有些突然,好好的怎么让你们俩个成亲?娶别家的闺女不也是娶吗?你爹娘也当知你与她之间的相处之情才是。”   他埋下头摇着手,“知道也没用,眼下情迫无奈。我真是想不通,这些是怎么发生的?曲姑娘,你并不知道,我谁也不能娶。否则,我又怎么还会让你在这种地方继续待着,早就为你赎身带你回去见我爹娘了。”   话语越说越慢,也越说越迷糊。只是他这最后一句,巧珠比鸢鸾还要欣喜,看一眼在那里埋头害羞的鸢鸾,她却只一言,“公子,你喝醉了。”巧珠则狂奔上前,推桑着他,“叶公子,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   见他没有反应,巧珠继续推了推,依旧没反应,巧珠一跺脚,用力一推,“叶公子。”叶清流“哗啦”一下摔到地上,鸢鸾这才反应过来,惊站起,“巧珠,你别愣在那儿,快把叶公子扶上床。”   她连连应着与鸢鸾一起动手将地上的叶清流费力的扶至床上。鸢鸾拉开被褥为他盖上,眼神慢慢移至脸庞时,不经意间注意了番他的喉部。侧身言道:“巧珠,去打盆水来。”   巧珠掩口一笑,继而说道:“鸢鸾姐,你这是要为你的叶公子擦脸吗?”鸢鸾催促,“好了,不要贫嘴,快去。”她继续偷笑,“是是,鸢鸾姐。”巧珠离开房中去打水了。   鸢鸾静坐床边不禁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细细的瞧着。清流似有些热,一只手从被子中抽出直接搭在外面。鸢鸾的嘴角露出难得的笑意,手离开脸颊轻抚上清流的手背,如在传达一种依恋。待巧珠折回,鸢鸾又仔细的为他擦拭着脸与手,降着酒带来的灼热。   家中的锦香此刻在厅中焦急等待,“这个清流死哪里去了,想和他商量却找不到人。”眼睛不时注视门外,这时,阿四急步来到,“大小姐。”她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   阿四将情况详述于她,“我是去找了徐公子,他告诉我,二公子很有可能在百花阁。接着,我就跑去百花阁,可是门口的人将我拦住,说什么没有叶二公子这个人。我只有回来,可刚到门口,看到一个男人在那里徘徊,就上前问个究竟,不想,竟是百花阁派来的人通知我们,二公子喝醉了在他们那里。”   锦香一听,踱步思考,口中小声说道:“咝,那你知不知道清流是去见里面的哪位姑娘?”他点头应过,“嗯,徐公子告诉我那位姑娘姓曲,和二公子好像因琴结缘。如果再想知道详细的,还得去问问徐公子才能知道。”   锦香似明白了什么,“阿四,你明天把徐公子请来,但记住,不要让我爹娘知道,包括清流去百花阁的事。”见锦香如此慎重的态度,他自是不敢有怠,应道:“是,大小姐。”   如此,第二日,清流从床上惊醒,忽地坐起,一看周围环境,再一看身上的衣服,他长吁一气。掀开被子正穿鞋时,门被推开,看到鸢鸾与巧珠走进,一人手中端着饭菜,一人端着面盆。巧珠的脸上布满了令他觉得蹊跷的笑容,鸢鸾走到面架前,将面盆放置妥当后,走到清流身边,“公子,先洗把脸,然后用早饭吧。”   也不知为何,他乖乖的应了声,“哦。”放好饭菜的巧珠见他走到面架前,来至鸢鸾面前小声言出,“鸢鸾姐,有没有一种乖相公的感觉?”鸢鸾点她脑门,“我看,得赶紧把你嫁出去,不然,你这一天天的竟想着。”巧珠求饶,“不要啊,鸢鸾姐。”两人同时笑出。   洗完脸的清流走来,“什么不要?”鸢鸾转身看向他,“没事,公子请用饭吧。”不多做纠缠的清流点头坐在了桌边。   另有申老爷那一方,得知清流与锦香婚事的他,原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阴沉的回到家中。当申云裳问及原因时,他脑中一转,心中又有了别的打算,“云裳,我说了你可别伤心,清流与锦香订亲了。”   她满腹疑惑,“爹上次不是说清流哥哥尚未婚配吗?怎么这会和锦香姐姐订了亲?他们不是姐弟吗?”申老爷慢慢坐下,“云裳,你有所不知,锦香只是叶大哥与叶大嫂救起的一个弃婴,说不定叶大哥他们早有将锦香许配于清流之意。”   申云裳不敢相信的摇着头,“可是,说不通啊,他们早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若是订亲,早两年就该订了。”她这一言,倒是提醒了申老爷,“是啊,清流如今已是弱冠,若要早订亲成亲,何不在锦香及笄之年就订下,偏要耽误到现在?莫非……”   悬着的话音令申云裳不解,“爹,莫非什么?”他抽回思绪,“哦,没什么,对了,你娘昨天救的那个人醒了没有?”她点头回道:“嗯,听老何说,今天早晨醒了,娘正在跟他说养好伤离开之事。”他想了番,“哦,那我去看看他。”说着,起身与申云裳一起去得祝公子房中。   此刻,怀揣着疑问的徐晋阳来到烟波亭与锦香相见,作揖行礼,“叶大小姐,不知邀在下前来所为何事?”锦香从石凳上站起身,问道:“徐公子,我也不跟你兜兜转转的,邀你前来是为了问清楚清流与百花阁那位曲姑娘的事。”见他犹疑不愿开口,锦香明白他的顾虑,“放心吧,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其余的你大可放心,清流不会受到任何的牵累。” 第10章 锦香计,是否成?   那里的申老爷已得知此人姓名,同时也不禁问道:“只是你怎么会来到金陵?还被弄的如此狼狈?”看一眼静心坐在桌边的申老爷与申夫人,还有立于一旁的申云裳。   他开始说起自己的经历:“我家居杭州,家里有一个绸缎庄,只是不知道爹得罪了什么人,仇家寻上门来,爹娘得知后带着我逃跑。可是,路上被那个仇家堵截,爹娘千方百计护住我,我这才逃到了金陵。如今,不知爹娘下落,我……”说到这,他竟落下了几滴眼泪。   这番身世,令夫人与申云裳生起同情之心。申老爷在那里细细思量,半晌方才开口,“那你就在这里养伤,等伤好再去找寻你爹娘的下落。”   祝公子撑着身体,“多谢申老爷,多谢夫人与小姐的救命之恩。”申老爷起身,“不必多礼,你安心待在这里休息。小桐他们会悉心照顾你。”祝公子再次言谢,申老爷三人就此离开。   烟波亭里,徐晋阳最后说道:“至于,解开琴音之事什么时候发生的,我不得而知。如今想来,清流肯定接二连三的去见过她。”背对他的锦香立于亭前,“是这么回事,嗯。”回转身来看着晋阳,“徐公子,多谢相告,今日之事万望你不要告诉清流。”徐晋阳思量番点头答应,“好,我知道了,叶大小姐。”   离开烟波亭,她只身来到百花阁。不知隐于何方的阿四冒了出来,“大小姐,二公子已经离开回了府。”点头的锦香抬步走向眼前的那道大门。   待至门前,那门口的小二哥将其阻拦,“哎哎哎,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闯。”她看一眼小二哥,“自然知道。我是来找乔妈妈,她在不在?”小二哥绕着她打量,“你找乔妈妈?”   正欲再接言,听得楼梯口传来一声,“谁来找我呀?”小二哥立刻跑去,指着锦香说道:“妈妈,就是她。”乔妈妈同小二哥走上前绕着她仔细的上下翻看,“哎呀,这是哪家的姑娘生的这么标致,来这里找妈妈我可是讨活路?”锦香的嘴角掠过笑意,“乔妈妈,我是来找曲鸢鸾,是否可以带路?”   停下转圈的乔妈妈发出疑问,“嗯?又是来找曲鸢鸾?你可知她被人包了,要想见她我可做不了主。”锦香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乔妈妈眼神一惊,转而笑脸相盈,“大小姐,你怎么早不说,来来,我带你去。”   锦香侧身对跟随进来的阿四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阿四恭敬回了声,“是,大小姐。”一旁的小二哥则还不明所以,看着二人上楼的背影,口中边摇头边嘀咕,“如今连姑娘家也可以逛妓院了。”   有敲门声响起,巧珠前来开门,看到来人唤了声,“乔妈妈。”接着,一歪脑袋瞧着乔妈妈身后的锦香,欲问之时,乔妈妈侧身让出空间,“大小姐,请进请进!”走进的锦香与那刚放下羊毫走来的鸢鸾迎面相对,四目相视。   锦香展露笑容,言道:“曲鸢鸾?”鸢鸾微蹙眉,“姑娘是?”乔妈妈从旁接过一句,“大小姐,你们慢慢聊,妈妈我得招呼其他客人了。”她侧头一言,“好,妈妈去忙吧。”   乔妈妈离去,巧珠将门关闭。锦香言道:“曲姑娘,不瞒你说,我是清流的大姐。”那旁巧珠眼含惊色望去。鸢鸾走至桌边,“原来是叶大小姐,请坐。”唤着巧珠倒茶,锦香应她所请坐下。   鸢鸾只平静问道:“大小姐此行意欲何为?”锦香微低头不觉笑起,巧珠甚觉莫名其妙,鸢鸾蹙眉,“大小姐,你这是?”她抬头端祥鸢鸾一番,“嗯,确实不错,清流还真是有眼光。”闻言,鸢鸾与巧珠移向彼此。   锦香来回看一眼彼此对视,心中疑惑甚深的二人,开口道:“曲姑娘,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来质问你清流总是流连忘返的原因与目的。我来,只要姑娘一句话。”鸢鸾缓缓说道:“什么话?”锦香直言相问,“你与清流之间到达何种地步?已互订终生?”   她这一问,巧珠冷不丁说道:“哪里有互订终生,到目前为止,只有鸢鸾姐芳心暗许而已。叶公子……”后面的话巧珠咽进腹中,缘于鸢鸾正皱眉厉色盯着自己。她稍显尴尬的低下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同在看自己的锦香。   眼中本有些诧异的锦香倒是笑了,“我想我知道了。”目光移向已侧回头的曲鸢鸾,“曲姑娘,如果让你与清流成亲,但只是成亲别无其他,你可愿意?”   听得锦香此言,巧珠不乐意了,“叶大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成亲别无其他?你也学叶公子来羞辱鸢鸾姐?”鸢鸾再次看向巧珠,阻止她继续往下说,“巧珠,不要乱说。”巧珠只得闷着气不再多言。   鸢鸾目光移回,“叶大小姐,你是要我帮你们解决成亲的事?”锦香认真的一点头,“是,我就觉得清流应该将这件事跟你提起过。曲姑娘,我为你赎身不用待在这里,你以和清流成亲作为交换条件,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鸢鸾迟迟未言,起身走向书桌边。锦香随之站起,见她有所犹疑,开口问起,“难道姑娘不愿意?”她背对锦香摇头,“并非不愿意,而是叶大小姐可有想过令尊令堂那里该如何说服?”   锦香一脸自信的露出笑容,“这你大可放心,只要你答应,剩下的不是问题。”许久,见她依旧未松口,锦香开口,“这样吧,曲姑娘,三日后我再来,到时我会先给你赎身,就此道别。”言罢,转身离去。   在锦香走后,巧珠两大步走到鸢鸾身后,“鸢鸾姐,你这就答应她了?”鸢鸾侧身走到琴那里,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动了几下,道:“你听她的语气,我有余地吗?”巧珠着实不明白也不痛快,“鸢鸾姐,你听她说的,只有成亲别无其他,那说白了不就是假夫妻嘛,你难道真的要和叶公子去做这样的假夫妻?”鸢鸾回头看着她,只笑而不言。   这下,锦香回到府找来爹娘,将鸢鸾之事相告,“爹,娘,这样既可以瞒住清流的事情,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拒绝申家。”叶老爷手摸着下颔思忖,叶夫人投去几分并不确定的目光,“老爷,你看这样是不是可行?”   他发出思考的声音,“锦香与清流若是真的都不愿意,这也不失为是个方法,可是……”说到这,他目光移向锦香,“锦香,烟花女子薄幸,她真的可靠吗?”   这一问,锦香不得不将她从徐晋阳那里得知清流这段日子来去百花阁的事情道出。叶老爷瞪大眼睛,用力一拍桌,“你刚刚说什么?清流已经去了很多次了?这还了得,让人知道岂不笑话我叶家!”   锦香与叶夫人急忙起身相劝,“爹,现在为她赎了身,不就一切无恙了吗?”夫人接言道:“老爷,何必动怒,锦香说的对,目前解决申家最为重要,清流的这笔账来日再算。”   叶老爷重出一气,“真不像话!”抬头继续言出,“锦香,你快去把他给我叫来。”感觉胸口一块巨石落下的锦香露出轻松的笑容,“好好,爹,我这就去。”唤来清流,还在为婚事烦恼的他有气无力的唤了声,“爹,娘。”叶老爷没好气的又是一拍桌,“看你这个样子,昨天晚上在百花阁睡了一夜还没睡好?”   他双眼圆睁,瞬时精神,“爹,你、你怎么……”余后之音,大家自是知晓,锦香与夫人笑起,他来回看一番二人。张大嘴巴看着叶老爷接着说起,“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会知道?”他点着重重的头,叶老爷长出一气,“不争气的东西!我问你,那个青楼女子你认识多久了?”清流挠了挠鼻头,“月余左右。”   叶老爷再次从胸中长长的出一口气,道出锦香去得百花阁之事。听完,清流不敢相信的看着锦香,“大姐,你、你居然偷偷去做这件事?”她拉着清流向门口走去一段距离,小声言道:“你难道不想解决我和你的亲事?”半晌,他连连点头,“想想想,好好。那就不用你去赎她,我直接去就行。”   清流最后一言叶老爷如数听在耳中,起身质问:“你这么高兴干什么?不过就是陪你演戏,你那样子跟当真一样。”他耷拉着脑袋,小声咕喃,“爹,我哪有。我这不是为事情至少能够尽如人意感到高兴嘛。”   叶夫人来到阻止,“好了,我看呐,就这样,让清流明天就去把那位姑娘赎回来。”他一下精神焕发,“不过,爹,娘,孩儿有一事相求。”叶老爷懒懒的应了一声,“嗯,说。”   他嘿嘿笑了番,“是这样的,这位姑娘琴艺了得,我想不如把偏院收拾出来,给她弄个琴房,顺便也让她住那里。这样,既不影响爹娘,我也乐得听琴自在。”   叶老爷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平日里到琴行做正事也没见你这么上心,怎么在这个事情上脑筋动的比断弦还快!”清流摸着脑袋不敢言语,叶夫人摇头笑着,锦香毫不掩饰的笑话他。 第11章 申云裳,心伤怀。   午时后的光景,申云裳独坐房中,呆呆的盯着桌上的琴。小桐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怎奈却也全无办法。这时老何急步走进,“小姐,有人找你。”她侧头问起,“什么人?”老何回道:“是位公子,来人自称姓廖。”   申云裳轻声一言,“他来找我什么事?”小桐接过话语,“小姐,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有心思,来找你八成没什么好意。”语音落罢,起身的申云裳与小桐随老何来到厅中。   见得申云裳出现,廖安满脸喜悦,彬彬有礼的唤道:“申姑娘。”老何见他二人相见,言道:“小姐,那我先下去做事了。”他在申云裳的点头下退去一旁。   看向廖安,申云裳请道:“廖公子请坐。”坐下后,继续问道:“公子前来是有什么事吗?”他笑了笑,“莫非没有事就不能来看姑娘了?”她轻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公子突然造访,倒令我有些奇怪。”   廖安仔细观察了她一番,“申姑娘,我怎么看你有些郁郁寡欢?”他这一言,申云裳眉间凝起,廖安沉默一会,“噌”的站起,“申姑娘,本来我不想说,可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忍不住。”申云裳缓缓起身,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公子。”   廖安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选择开口,“我劝你就不要再想着叶清流了,他早已有了心上人。”听到最后三个字,申云裳半晌才有所思绪,“你刚刚说什么?”   廖安再次有力的说道:“我说,他有心上人!那个人是百花阁里的一位姑娘。还记得中秋那晚,他没办法陪你去赏花灯,其实是和她在一起去做一件事,但具体什么事我不知道。”   申云裳口中不禁冒出,“百花阁?那不是青楼吗?”廖安点头,她跌坐在凳上,“这不是真的,清流哥哥怎么会和一个青楼女子有染?他不是要和锦香姐姐成亲的吗?”   廖安走到她面前,“这是真的,那晚晋阳也和他们在一起,清流想到曾答应过陪你赏花灯。可是,当晚他又不能去,这才让我来找你陪你同赏花灯。”她摇了摇头,“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要去找清流哥哥。”话落,也不管身后唤她的小桐与廖安,直出大门奔向清流家。   正与锦香在厅中畅聊关于鸢鸾的清流听到一声唤,“清流哥哥,你在不在?”停下说话的二人朝院中望去,他看着脚步匆匆的来人,言道:“是云裳?”   已至清流身边,她紧握清流双臂,“清流哥哥,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与锦香不解相望一眼,“怎么了?云裳,什么不是真的?”恰时,一直唤着她的廖安与小桐追随而来。   双方相对,廖安显出一丝不安。小桐上前,“叶公子,恕我们做丫头的多嘴,你是真的与那个青楼女子有染吗?”闻言,清流再次与锦香眼含惊色相望。   清流低头思量许久,双手抚上申云裳臂肘,将她的手从自己臂上拿下,“云裳,我……”余后之音,令申云裳眼中的那一丝希望尽数熄灭。她摇着头,“清流哥哥,难道在你眼中我还不如一个青楼中的□□吗?”   清流眼擒一丝怒气,“云裳,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申云裳走至一旁不远处的锦香身边,“锦香姐姐,你是即将要与清流哥哥成亲的人,难道你心里没有任何想法吗?”   锦香来回顾望一番,“这、清流……他毕竟是男子。我……”悬着的话音,申云裳自是明了,继续问道:“锦香姐姐,他可是你未来不久的相公,你能接受一个青楼女子在他心中如此重的份量吗?”   清流上前拉开锦香,“云裳,不要闹了,你……”后面的话未说出口,廖安上前打断,“叶清流,你怎么回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一个是你不久后的妻子,一个对你有情,可你却为一个下贱的□□让她们俩个如此难堪。你是要这样不清不楚的霸着这三个女人,对不对?”只见锦香急忙拦在他二人中间,“你不要这样说清流,他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清流拨开锦香,“廖安,我不想与你多争执,请你立刻带云裳离开。至于我和任何人的事你们不要过问。”   廖安长出一气,“我也很想不过问,可是,申姑娘的心里总是只有你,今天我去找她,看到她愁云满面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叶清流,你要是个男人,就趁着现在我们把话说开。”清流皱眉凝望他,“什么意思?”他冷笑两声,大声言道:“你说什么意思?”   锦香已着实看不下去,一拍手边的方凳,有力的吐出两个字:“好了!”全体目光投来,锦香面无表情的言道:“该适可而止了,清流根本不需要说开什么,我比你们都了解,他视云裳为妹妹,而我在他心目中则一直是大姐。至于,你们说的另一位姑娘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即使现在我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有,廖公子,请你说话放庄重些,希望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下贱的□□’这些字眼。”说到这,她唤一声,“阿四,送客!”   有些愤不平的廖安与带着伤怀的申云裳离开了叶府。叶锦香大呼一气,瘫坐在凳上,清流也同样坐在了她的身边,“谢谢你,大姐。”   她看了一眼清流,“看来事情越来越麻烦了,要是让爹娘知道这件事,他们肯定会打消去赎曲鸢鸾的念头。”她这一说,清流有些坐不住了,“唰”的站起,“不行,不能等到明天,我立刻就去百花阁。”锦香欲唤他却又止住,思量一番后只远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而这时的申老爷呢?他正在徐晋阳家中与徐家老爷寒暄着。“哎呀,徐兄,这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啊,如今可是与徐大嫂依旧相敬如宾?”听得申老爷这番话,徐老爷叹一气,“莫山,你有所不知,拙荆五年前已仙逝。”申老爷面露感伤,“小弟失言,望徐兄莫见怪。”他摇了一下手,“没事没事,往事已矣。不过,在一年前,我又续了弦。”   申老爷饶有兴趣的说道:“哦?那何不请新大嫂来,大家认识认识。”徐老爷满脸笑意回道:“好啊。”对身边的丫鬟吩咐,“去,把夫人叫来。”   丫鬟应过一声往厢房走去,他二人则继续聊着,“莫山,你在淮安府不是好好的经营着生意吗?怎么会到金陵来?”申老爷正欲开口,徐夫人慢步来到。   二人相见,申老爷不知为何,眉间皱起,稍显一丝惊色。徐夫人倒却露出笑容,走至徐老爷身边,“老爷,唤妾身到来有何吩咐?”   徐老爷面露笑容,“夫人,来,给你介绍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随着他的牵引走至申老爷身边,“这位老弟姓申名莫山。”徐夫人眼含笑意施一礼,“原来是申老爷。”   许久没有回应,徐夫人侧眼看向徐老爷。他开口唤道:“莫山,莫山?”申老爷恍回神,“哦,徐兄,适才小弟失礼,万望徐兄莫见怪。”徐老爷只开怀一笑,“小事而已,莫山不要耿耿于怀,来,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叙叙旧。”如此,三人重新坐下。只是,余下的叙旧过程中申莫山与徐夫人眉眼之间似透露着某种信息。   伤心回到家中的申云裳将小桐与廖安关在门外,自己则在屋内独自哭泣。任小桐与廖安在门外如何唤她安慰她,申云裳只有一言,“你们走,让我一个人静静。”不知何时,听到动静的祝祥在门外的二人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小桐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二人侧头看去,廖安皱眉指着他对小桐问道:“他是谁?”   小桐哪里有心思理会他二人,瞪一眼他们,“你们俩个这时候不要问东问西的行不行?”祝祥埋眼一思量,上前敲门,“申小姐,申小姐。”里面传来大声喝斥,“走开!”祝祥不再敲门,只静静言道:“申小姐,伤心是否能解决你心中的问题?倘若我是你,此刻一定找人商量下一步要怎么做。”他这一言,里面的申云裳竟慢慢的停止哭泣。   良久,门外的三人听到门被“吱呀”打开的声音,小桐欣喜的冲上前,“小姐。”她应了声后问道:“小桐,你知道我爹现在在哪里吗?”她摇头,申云裳看也不看其余两男子,走向了申夫人的房间,唯有小桐随其去得。进了屋,申夫人知她这几日为清流之事茶不思饭不想。牵着申云裳坐下,“云裳,你好像哭了?”   她只默默点头,申夫人抚摸她的额头,“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天下并不是只有清流一个男子,娘觉得,你何不将眼光放宽仔细的看一看。”申云裳似在思考,“娘,你不也是因为与爹相爱才成亲的吗?”   一言,申夫人在她额头上的手撤下,却也只是一刹间的犹豫,她重新整理好思绪,“云裳,爹和娘与你的情况有所不同,可无论如何,娘只有劝你,不要钻进死角里出不来,这样对你对他人都不会好过,实在不需如此。”   小桐亦上前抚慰,“小姐,依我说,是叶二公子没福气。夫人说的对,小姐你可千万不要钻进死角,你要是这样想不开,那我和夫人会跟着你想不开。”她侧头看了看小桐,又侧回去看向夫人,从鼻间轻叹一息,“我知道了,娘。”夫人会心的露出笑容。 第12章 几番事,遂谁愿(上)。   那此时身置后院的廖安为祝祥一句话说通了申云裳与其相识。朝廊柱上重捶一拳,“叶清流这家伙我真看不起他,居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这样对待申小姐。”   听得廖安此言,祝祥一皱眉回想着什么,那夜晋阳的一句:清流,这不太好吧。依旧荡响耳边,他眼珠一转,小声发出疑问,“叶清流?”廖安点头,“嗯,他是叶家的二公子。”   祝祥面露笑容的看向他,“廖兄,这位叶家二公子所青睐的青楼女子是不是街头巷尾所议论的那位会弹琴的姑娘?”他边叹气边点头,“就是她,我是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可我却不会像清流那小子,会去对一个烟花女子用情。”祝祥的眼中透着愤怒将头撇向一侧,一只手抚上廊柱掌心紧紧的用着力。   不知明的廖安继续说着,“我怎么也想不通,叶清流喜欢那个烟花女子,可又怎么会和自己的大姐成亲?究竟怎么一回事?”嘀咕完了后一句,连道别之辞也未说径直离开。祝祥开口欲唤他,可转念一想,又不出声响的跟随其而去。   那已离开徐府的申莫山,走在街上的他思绪不知飘往何方。有一眼熟之人迎面从他身边不远处疾步走过,皱眉的他眼角余光竟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定下步,半侧身看着他走向徐府的方向。   待他侧回目光,却又看到了祝祥。他二人倒是目光撞在了一起,祝祥走来打招呼,“申伯父。”他凝眉再次将眼神移向那先前的背影,“那不是廖家的那小子吗?他这么急匆匆的干嘛去?”   祝祥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跟着他就是想弄清楚他去做什么。”两人相望,默契般的同时抬步跟去。身藏一旁角落,他们见到了徐晋阳出现在门口。   祝祥自认出他的那一刻又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口中嘀咕,“是他!”申老爷看他一眼未做言语。只见廖安与徐晋阳向左侧同行,祝祥迈出步伐却被申莫山拽回。   头也不回的甩开他的手,“你不要拉着我。”申老爷再次伸手将他阻拦,“我劝你别再跟了,现在的你没有理智,很轻易就会被他们发现。”   他这一言,祝祥才清醒,埋头小声说着,“对对。”抬头看向申莫山,“申伯父,那我们要怎么知道他们俩个说了什么。”他用眼神指向廖安,“他会告诉我们,现在,先回去再做计较。”甚觉有理的祝祥应过他,两人先行回得申府。   另有百花阁中,有两位姑娘从乔妈妈房前经过时听到了有人为曲鸢鸾赎身。于是,她们特地敲响了鸢鸾的房门。开得门,巧珠不解看着她俩,“二位姐姐,有什么事?”   左边的女子往里张望一眼,拉出巧珠,小声言出,“我和青枝刚经过妈妈房门外,听到有人来给鸢鸾赎身,她是不是要去哪个大户人家做小?”   巧珠双目一瞪,青枝接言,“是啊,要真是这样,你让她也不要嫌弃我们,把我们也一起赎出去,我不介意做小。”巧珠呼一口气,“二位姐姐,你们听到的是什么人的声音?”   依旧是先前说话的女子接过话茬,“这我们哪里能知道,只听到是位公子在和妈妈说着赎身的事,妈妈甭提多高兴。”听到这里,巧珠丢下二人进屋,关上了门,这二人伸手欲唤却也只得无奈伸手看着紧闭的房门。   屋内正写字的鸢鸾闻得消息,惊诧抬头,“你刚刚说什么?不是女人,是一个男人在和妈妈说这事?”巧珠满脸紧张,“鸢鸾姐,我一开始只是怀疑,叶大小姐不是说三天后才来的吗?结果,一探之下听到的声音是个男人,我觉得肯定不会是叶大小姐。”鸢鸾手中的羊毫掉落在纸上,墨渍浸染了大幅纸张的右上角。   恰时,有人推门而入,进来之人是叶清流。巧珠三步两步来至关好门走到桌边的清流身边,“叶公子,你怎么才来?”清流嘴巴刚张开,巧珠迫不及待继续说着,“叶公子,你知不知道刚刚已经有人为鸢鸾姐赎了身?”清流再欲言明,巧珠却又打断,“叶公子,你快去找乔妈妈问清楚。”   清流不语,埋头作思考状,“这么说,我来晚了一步?”鸢鸾起身走来现于眼前,清流抬头看去,波光流转的眼神使他有所触动。口中轻声唤道:“曲姑娘!”她掏出一方锦帕,“叶公子,这方手帕你就当是留作纪念吧。”   接过锦帕,他与鸢鸾相视许久,见她眼泪都已涌出,清流手忙脚乱的将锦帕塞于怀中,又急于安慰,“你别哭,别哭,曲姑娘,为你赎身的人就是我。”他这里说完,巧珠与鸢鸾同时愣住,二人渐渐看向他,巧珠大声唤道:“叶公子!”   看着怒目而视的巧珠,清流连忙言道:“巧珠姑娘,你先别生气。我本来要说的,可是你总是把话抢断,我就顺口开了下玩笑,哪里知道曲姑娘她……”悬着的话音,双方自是知晓。巧珠叉腰看着他,不一会儿,“咚咚咚”走来踹了清流一脚。清流捂着被踹痛的小腿叫唤一声,“哎呀。”见景,鸢鸾边抹着泪水边埋头笑起。   郊外一处山水风景下,亦有人发出疑问,“什么?清流跟她大姐锦香成亲?”廖安确定的点头,晋阳低头嘀咕,“难道上次她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廖安投来疑惑的目光,“你刚刚叽叽咕咕的说什么?”他抬头看去,“哦,没什么,我是在想,这太奇怪了,他们俩人是姐弟怎么可能会成亲?除非他俩根本不是亲姐弟。”   此言,廖安点头言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一件事。”晋阳接言,“什么事?”见他背过身向前踱步,“如果你有一个即将与你成亲的女子,听到你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用心,非但不生气,反而帮衬于你将事情撇清。你会怎么想?”他思虑半晌,“这女人很笨?”   廖安定下步伐,回转身来,“是,很笨!可是,清流的大姐看上去并不笨。”走回晋阳身边,“再想想,哪个女人不是醋坛子?对自己未来的丈夫,别说是青楼女子,就连普通人家的好儿女,反应估计也会异于平常。哪里会有像她那样,不仅毫无醋意,反而……”   细听到这里,晋阳打断,“或许私下里,她的反应才会异于平常?不在你们面前表现,不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丈夫吗?若是你,你会愿意让你未来的妻子在别人面前对你破口大骂吗?”晋阳一番话,廖安语塞。   沉默半晌,晋阳开口言道:“廖安,我知道你对申小姐的情义,只是这件事倘若并非你我想像的那样简单呢?你只看到三个女人与清流的表面纠葛。可曾想过,你与其责备清流,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的去关怀申小姐。”话落,抬手拍拍他肩膀后离开。   不想,刚回府的申莫山接到了一封来信。信中并没有言语,只画有一张琴,身旁的祝祥用眼角余光瞄去,眉间不禁凝起。申莫山嘴角扬起笑容,收起信后,转身去得内堂。在他走后,祝祥盘起双手,其中一只手托着下颔仔细参祥着其中之意。   那边,身在马车上的清流、鸢鸾与巧珠正说起为何提前要替鸢鸾赎身之事。巧珠着实不欢喜的说起,“叶公子,不是我要说叶大小姐,她说让你们做假夫妻,这让我十分不理解。还有你,难道都没有认真考虑过鸢鸾姐的感受吗?”   清流如同上次被乔妈妈责骂时一般,用折扇在脑门处上下搓动。见状,鸢鸾摇头叹一气,“叶公子,你不要管巧珠这丫头,她这张嘴就是不会饶人,也爱乱说一通。”巧珠将头一撇,“鸢鸾姐,你可真偏心。”   鸢鸾再欲开口,清流抬头而来,“巧珠姑娘说的是,我们都只一厢情愿为曲姑娘赎身来与我成亲,却不曾想如此做法会不会伤害到曲姑娘。不知道眼下询问姑娘是否已晚,倘若曲姑娘心中有一丝不愿,在下绝不强迫。”   鸢鸾轻轻笑了笑,“公子,若是如此,我早就跳下马车了。”闻言,清流欣慰一笑,巧珠来回瞧他二人一眼,“看来以后我说话鸢鸾姐是不会听了。”言罢,三人欢笑。   不觉,马车停下,阿四喊了声,“二公子,到了。”清流第一个下得马车,转回身抬手伸向正欲迈步走下的鸢鸾,她却只盯着那只手许久未作回应,清流将手中折扇别进腰间,双手迎来握住她的手腕。   巧珠嘴角含笑看着鸢鸾在清流的牵引下走下马车这一幕,未等清流有所动作,巧珠自己直接跳下马车。双方相望一眼,清流言道:“二位姑娘稍待。”鸢鸾与巧珠点头,清流将阿四唤到一旁交待了一些事宜走回。如此一来,在清流的带领下,三人向偏院而去。   来到偏院,进得屋中,环顾一番,琴就在最前方的窗下。鸢鸾静静走至琴边,手抚琴身,坐下弹奏了一小段后抬头看向清流,“这不是那张琴?”清流只埋头笑过,丢下一言,“巧珠,照顾曲姑娘。” 第13章 几番事,遂谁愿(下)。   “什么?”这一声出自廖安所言,“晋阳,你是说清流已经把那个青楼女子给赎了回来?还直接安顿在家里?”   晋阳点头,我昨晚去了趟百花阁,原意是想找那位姑娘谈及关于清流成亲之事。可没想到,乔妈妈告诉我,人已被清流赎走。廖安莫名生出一股愤意,“这家伙太过份了,不行,我要去看申云裳。”   晋阳拉住他,“诶,等会,你去是要跟她说这件事吗?”廖安捋下他的手,“当然是要告诉她,不然还能有什么?”晋阳快步来到他身前阻挡,“那你有没有想过,申小姐知道这事的反应是什么?她原本就因为清流要成亲而在伤心,你这时不是给她伤口上洒盐吗?”   廖安静思一番,“这样正好,说不定能让申云裳从此以后不再想着叶清流那个混蛋。”言罢,不顾身后唤他的晋阳直奔申家而去。   城东一家名为雅琴酒楼的地方,有二人在冬梅厅中相叙。看去,竟是徐夫人与申老爷。“申老爷真是绝顶聪明,仅凭一幅琴图就知道是这里。”   申莫山看着她为自己酙酒,“那有什么,你画的是绿绮琴,这个酒楼是二十年来唯一出现过那张琴的地方。倒是真正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作了徐西莲的夫人。”   她放下酒壶,“哼,你意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申莫山听出话外之音,问道:“哦?除了你,还有什么事能让人更加意外?”徐夫人看了一眼酒杯,用食指蘸一滴杯中酒在桌上写下一个字,“你大概还不知道,有件宝贝现在就在这个人手里。”   申莫山将目光移去,看了看那个字,道:“那又如何?”徐夫人抬眼看着他,“你少在那里装聋作哑,你这次来金陵的目的还不是和十几年前一样。你这个人,从来都是有福想不到旁人,有难嘛,我就不多说了。”   申莫山目露凶光,咬着牙说出,“你有脸说别人?当年若不是你,何至于令绿绮琴至今下落不明。”徐夫人慢慢悠悠的漾出一丝笑容,“我刚刚说的宝贝就是这个。”   申莫山的眼神稍稍掠过惊色,继而平静言道:“你来告诉我,不怕我会独占,把你出卖?”徐夫人不由笑起,“我对那琴没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摇了番头,“你不会以为他家还有什么人活着让你继续报复吧?”徐夫人端起酒杯在手中来回转动,“自然不是,我是要得到另一样东西。”申莫山虽不言语,脑中却在快速搜寻她口中所说的另一样东西为何物。   徐夫人的嘴角只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放下手中的酒杯,“你也别多想了,我会给你指条路。”静心相视,申莫山其实并不像徐夫人这般可以自在的笑出。   那申家后院中,廖安与申云裳说着赎身之事。听完的申云裳皱眉问道:“什么?你说清流哥哥竟然为她赎了身?”廖安点头,小桐万分不悦,“这个叶公子,我真是不明白,难道我们家小姐和叶大小姐竟然都不如一个青楼女子?”三人陷入沉默,正值此时,一声唤打破,“廖安?”三人侧头看去,是祝祥。   廖安走上前,“祝祥,你怎么又下床了?我听小桐说,你可是要好好休养的。”他的眼中透着些许恨意,不过,却面如平湖般回道:“总不能从早到晚都待在床上,时不时的需要走走。”   廖安不再言语,祝祥露出笑容问起,“我看你们个个面色凝重的,究竟又发生什么事了?”三人面面相觑,廖安将他拽至一旁道出了所知情况。   听完,他点头说道:“这真的太过份了。”廖安重出一气,“我也确实是不明白了,这青楼女子哪里好?把他迷的这么神魂颠倒的?”祝祥瞄了他一眼,“你今天来告诉申小姐此事,是想让她忘记姓叶的那个人?”   只见廖安左右顾盼,不知是承认,也不知是不承认。祝祥笑了笑,“那何不妨让他难堪一下?”听罢此言,廖安深思,“这、要怎么给他难堪?人都被赎回来了,总不能把人再送回去吧?”   祝祥摇摇手,凑到他耳旁说着什么。那旁看着他俩的申云裳满眼疑惑,小桐不由说出一声,“这两个大男人这么神秘是要干什么?”申云裳眉间收紧,小桐轻叹一息不再多作言语。   叶家二老在房中烦恼着什么,尤其叶老爷,不停来回踱步。叶夫人唤住他,“老爷,好了,你不要再来回走了,就算真的是,你也不必如此忧心呐。”   他从鼻间长出一气,坐到夫人身旁,“夫人,并不是我忧心,而是,如果她真的是曲家的后人,我在想,让她和清流成亲,我们岂不是对不起曲弟夫妇的在天之灵?”   思虑过的夫人摇了摇头,“不然。老爷,你想,当年曲弟夫妇等于是替我们丧了命。如今遇到他们的女儿,说不定是我们该好好还恩的时候。”轻叹一息的夫人继续言道:“刚刚清流带她来见我们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着实熟悉。没想到,一报姓名,再细问生辰之下,竟如此吻合。”   听完夫人这番话,老爷眉头紧锁,“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一定要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曲弟夫妇的女儿。倘若真是,我们就把她当自己的女儿好好照顾,与清流之事也得从长计宜,我们不能让她受委屈。”   夫人认同的点着头,“可总不能我们有事没事去找她问东问西吧?是个人都会起疑,我们要对她做什么不明不白的事。”   叶老爷点头说道:“嗯,夫人,你看这样如何?你先将这件事告诉锦香,让锦香这丫头帮我们去试探一番。”夫人思前想后,说道:“嗯,我看行,不如我这就过去,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二老相继起身,叶老爷目送出门的夫人后,吐出长长的一气,“勤峰,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她若真是你女儿,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她。”   房中,闻得此事的锦香向叶夫人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娘,您说的、是真的?”叶夫人回道:“目前只是猜测,所以,娘需要你帮忙去坐实。倘若真的是她,我们可不能屈待了她。”锦香左思右想,“说不定还真的是,可是娘,那成亲之事怎么办?这样一来,清流与她也就无法成亲,岂不又转回来了?”   听得此言,夫人也是重叹一息,“确实,如此一来,申家那里必然要有动静。这个申莫山此次来金陵的目的看去没那么简单。”   锦香歪着脑袋思考,“娘,您这话女儿不明白,申叔父与爹不是生死之交吗?”叶夫人摇了摇头,不解的锦香听她道出,“并不算生死之交,不过,他与你爹有一饭之恩。”锦香接过话语,“一饭之恩?”   叶夫人点头,“嗯,当初你爹初入京师时,因身无分文饥寒交迫,曾受过申莫山施舍的一碗饭。之后,你爹偶遇京师有名的制琴大师何府白,拜其门下,学到了制琴的手艺。当时,在你爹学艺不过几天时,来了位姓曲的师弟,两人刚开始虽然有些摩擦,但不久,他们竟成了刎颈之交。”   言至此,叶夫人轻出一气,锦香见叶夫人停止,追问,“娘,那后来呢?”叶夫人起身踱步来到窗前,“后来的许多兜兜转转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申莫山不知为何会突然落魄,遇到了你爹,出于一饭之恩,你爹将他引入何府白手下学习制琴。谁知,不出三日,何府白不知为何因将他逐出了师门。你爹与曲师弟学成离开时,他也曾为二人饯行。”   锦香满眼透着分析,道:“不出三日就被逐出师门?他是犯了什么大过吗?”叶夫人轻摇头,言道:“这其中有什么事我就不大清楚了。”锦香再次追问,“娘,饯行那天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夫人一点头,与她说道:“不错,当时你爹奉师命先行离开,在一处十里亭等候曲师弟。谁料,曲师弟未到,是他的妻子抱着刚满月的婴孩出现。你爹深感到事有不妙,送走了曲弟妻子,自己折回。途中,又遇见了三师兄,他带来了何府白的死讯。于是,他们一起返回何大师家中。”   听的半懵半解的锦香问起,“如此看来,定是有人半路埋伏截杀他们一家?”叶夫人回转身来,道:“确实,只是什么人却无从知晓,你爹猜测很可能是大师兄与申莫山。”锦香边思忖边说着,“是他们俩个?”   听得叶夫人深叹一息,道:“听你爹说,曲弟的妻儿接到家书后,回信里一家人还开开心心的说来接他回去。哎!而且,曲弟与你爹临分手前还曾做过一件令你爹万分头疼的事。”锦香愈加好奇,“令爹头疼的事?是什么事啊?娘。”叶夫人神秘一笑,走至她面前,“此事不能说,你现在要去做的事呢就是娘刚交待的。”   发出抱怨的一声,“娘,你怎么话说一半,这样很容易让人受不了的。”看着锦香挽住自己的手臂,叶夫人抬指点她鼻头,“你这小丫头,受不了也得受着,这事早晚会告诉你。只要你把娘想知道的告诉娘,怎么样?”   锦香抽出手,“哦,娘,跟我你也做生意呀。”叶夫人轻声笑了笑,“贫嘴的丫头,这哪里是做生意,只是有些事不方便说罢了。”锦香亦笑起。   清流此刻正在鸢鸾这里,自不用多问,除了听琴别无他事。全然没有注意到出现门口的锦香,门边的巧珠莫然间侧头看见锦香,面露笑容,刚唤出,“大……”锦香抬手阻止了她,于是,她也立于门口同他们静心听琴。曲罢,清流站起不偏不倚挡住了锦香的视线,“曲姑娘,果然只有这张琴配得上你的琴艺。” 第14章 是何众,来阅琴?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都快成亲了,还叫着曲姑娘?”清流回头看着边说边走进的锦香,一旁的巧珠掩口笑起,鸢鸾起身施礼,“大小姐。”锦香停在二人中间,“大小姐?不应该是大姐吗?怎么多了一个字?”她这一言,鸢鸾双目徘徊,不知如何接言,清流将锦香拽至身旁,“大姐,你来这里是为了添乱的?”   她掩口一笑,“是啊,添乱的。”回转身走向还埋头的鸢鸾身边,“我可不客气的叫你鸢鸾了。”她轻点头,“嗯,是,大小……”这“小”字刚出口,锦香打断,“诶,还要这么叫?”   她唯有硬生生吞回,“是,大姐。”锦香面带笑容点头,“这才对。”清流上前正欲开口,锦香唤道:“巧珠,把这个人轰出去。”话出时,眼角余光盯着叶清流,鸢鸾猛然抬头,不解锦香之意。   巧珠倒是乐意的回声,“遵命,大小姐。”走到完全不明所以的叶清流身边,“我们的二公子,请吧。”清流推开巧珠,“等等,等等。”看着锦香问道:“大姐,你这是要干嘛?你一来就要轰我走?哎,大姐,你没弄错吧,这里可是我听琴的地方诶。”锦香似完全没听见般,“巧珠,你还愣着干嘛,把他拉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这下,巧珠真的实行锦香的命令,将人又拉又拽的推至门外。那一路的清流几次欲问明锦香原因却不顺利,待到门外,门又“哐”的一声关上。   屋内的巧珠拍拍手,“大小姐,一切妥当。”锦香冲她一笑,继而去看满眼疑惑的鸢鸾。埋头暗笑了一番,道:“鸢鸾,你不要在意,我经常这样对他,把他弄出去,是有话想和你细聊。”   门外的清流没好气望一眼紧闭的门,转身欲走,阿四匆忙来到。“二公子。”说时,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你看,拜帖。”他疑惑的接到手中,打开一看,眉间不禁凝起,嘀咕道:“怎么回事?”抬头而来,“送帖的人还在不在?”   阿四摇头,“来人送到就走了。怎么了?二公子。”清流眉间透出一股郁结,“这帮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怎么会突然有如此雅兴以阅琴为眉目过来?”至此,清流的目光移向身后的那扇门。   门内的她们究竟在聊着什么呢?锦香与鸢鸾双双坐在琴旁。听得锦香问道:“鸢鸾,你与清流成亲之日在即,你家中可有亲人尚在?”鸢鸾摇头,“没有,如果有亲人尚在,我又怎么会沦落风尘。”   锦香叹出一息,“也是。”似想起什么,再次看向鸢鸾,“对了,那你这一手琴艺是跟哪位师父学到手的?”   闻言,鸢鸾沉默许久,“并不是跟哪位师父所学,而是我娘所授。”锦香发出疑问,“令堂大人?”点头的她同时起身向桌边走去,“嗯,我爹和奶娘去逝后,就剩下我和娘相依为命。”锦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身跟随而来,“令堂大人真是一位才女,只是后来什么原因你到了百花阁中?”   只见鸢鸾无奈一摇头,道:“四年前,娘亲去逝,丢下一张琴和一方锦帕,告诉我去金陵找琴的主人和另一方锦帕。”锦香接过话语,“琴的主人和另一方锦帕?这个意思不就是你订过亲?”   鸢鸾又是一番轻轻的摇着头,“我娘并未提及订亲之事,我自然也不清楚,娘告诉我当年有件事爹还没说出口,就出现了一批人,带来了何大师的噩耗,接着就对爹娘他们痛下杀手。”看向锦香,“大姐,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清流。”   她从鼻间轻出一气,抬手搭上她的肩头,“鸢鸾,你放心,我也是女儿家,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万一你若真是订了亲,让你和清流做一对假夫妻岂不害了你。而且我也实在不忍心让你受这莫大的委屈,我看,这件事重新再议吧。”   不待鸢鸾开口,巧珠竟接过话语,“大小姐,确实委屈很大,鸢鸾姐可是……”鸢鸾掐断她,“巧珠,你又口没遮拦。”锦香看了巧珠一眼,又转回头。二人相继就桌边坐了下来,锦香说道:“鸢鸾,巧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既然如此,那怎么会没找到你要找的人?”   鸢鸾眉间微蹙,“只凭一张琴和一方锦帕,哪里能这么容易。走进百花阁确实是为了寻人,但心中所抱希望甚微。尤其一年多前我手中的那张琴不知遗落何方,只剩下一方锦帕,更加无从下手。”   这时,巧珠重叹一气,惹得二人朝她看去。她回望二人,道:“幸好那琴被人盗走,否则,前段时间,那张琴就得遭殃了。”她这一言,鸢鸾不由笑起。   锦香自是不知其中原委,不过,她的脑中盘旋到“盗走”二字,“你刚刚说,琴是被人盗走?”说完,鸢鸾点了下头,锦香的目光转向了身后那窗下的琴。   如此,那帮阅琴之人在第二日来到。清流则在昨夜已同鸢鸾说明此事。大门前,满腹狐疑的清流将众人迎进,廖安与晋阳亦在其中。与众人作揖行礼,“不知是哪阵风将诸位吹来?”   走在最前面一名男子说道:“叶兄,你可真不够意思,居然将百花阁中的花魁占为己有却不告诉我们一声?”清流眼神来回一徘徊,说道:“刘兄这不是来了吗?”目光移向众人,“诸位,请!。”   群人随清流所引来到偏厅,入坐后,清流对身旁一直跟随的阿四说道:“你去把曲姑娘请来。”他点头转身而去。   不过半柱□□夫,阿四将人带到,鸢鸾只行过一礼便走至右手边靠墙放置妥当的琴边。对面坐着的众人自她出现那一刹,除晋阳与廖安外,皆目瞪口呆盯着她每一个动作。   似感觉到清流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她抬首望去,正是清流的笑颜相对。冲她点了一下头,鸢鸾如同收到讯息般,目光转回琴身,抬起双手抚上。   琴音从指弦之间流出,一如往昔般倾诉着离合之情。不觉,清流眼中波光流动,宛如听出琴声中多了一份缠绵,而这份情愫却唯独像是有意奏与他知晓。   与此同时,房中的叶夫人向锦香投去略有惊色的目光。口中小声言出,“看来真是曲弟的女儿,当年曲弟一家遭难时,她们母女曾逃出生天。”锦香皱眉问道:“可是娘,您是从哪一点断定?”   叶夫人重叹一气,“这两天的琴声,这绝妙的琴艺,还有她口中说出的何大师。我曾听你爹提起过,曲弟的妻子那双手特别灵巧,不仅弹的一手好琴,女工也是鲜有人能及。”   锦香点头,“那依娘这么说,真的就是了。鸢鸾告诉我,她的娘亲就是让她带着琴与一方锦帕来到金陵寻人。可却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娘,你知不知道她要找的究竟会是谁?”   叶夫人看着桌上茶盘中的茶壶与茶杯,微点头,“清流与她的亲事恐怕真的要从长计宜。”锦香在那里左思右想,“娘,你说鸢鸾这件事要不要向清流说明一下?”叶夫人思虑来去,“你先不要明说,试探一下清流的意思再作计较。”闻言,锦香应过一声。   那偏厅的琴声在涓涓流淌的旋律中结束,清流面带温情的笑容凝望她。鸢鸾刚起身,那位之前被称为刘兄之人站起,“敢问曲姑娘。”鸢鸾直面相对,“公子有何指教?”   他走出人群,向前迈过几步,“听说姑娘当初曾许诺听出你琴中一弦八音的话就下嫁此人?”鸢鸾回道:“是。”目光移向他左手边的清流,“这个人就是叶公子。”   清流同是迈步走到鸢鸾与他中间的位置,“刘兄,琴已阅完,不如去院中观赏花景如何?”他双手背向身后,“叶兄,你这可就有驱逐之意了。”   清流轻笑了笑,“刘兄这是哪里话,来者是客,我又怎会驱逐?”这时,晋阳走来,对这位刘兄说道:“是啊,清流向来不会如此,想是你多想了。”   他两回一观,“好,那何不听在下把话说完?”两人相望,听得此人继续言道:“曲姑娘,在下倒是觉得你这个所谓的一弦八音不过就是借口罢了。既然你能下嫁于叶兄,偏何不能下嫁于他人?”   鸢鸾看一眼琴,继而抬头,“公子可知白头吟中‘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之句?”他想也不想的点头,道:“自然知道。”鸢鸾不急不慢继续言道:“那公子自当知晓下句,敢问公子因何有两意?”   闻言,清流头微侧向另一方嘴角含着并不明显的笑意。刘兄倒是坦然,“这男人有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之事,莫说两意,就是三心、四宵又何妨?你不过是一风尘女子,莫非也妄图愿得一心人?”   他此一言,清流眉间收紧,目露一丝凶光投来。冷不丁言道:“刘兄,你是读书之人,不要风尘来去,显得有失品格。你家中已有三位夫人,难道还要得陇望蜀?还是三位夫人都满足不了你?”   清流这番话,惹来身后人与晋阳的笑声,唯独廖安无任何反应。而这位刘兄则是胸中缓缓出一重气听他继续说着,“你若有意我也不反对。”话音刚落,巧珠瞪大眼珠看着清流,张口欲说时被鸢鸾出手阻拦,面显笑意向她摇着头。 第15章 是非事,暂平息。   那被鸢鸾出手拦住的巧珠,眉间透着疑问,静听清流继续言道:“如今曲姑娘已是我叶府之人,必须三媒六娉,大红花轿来迎娶,这些只怕刘兄你做不到。”这位刘兄哑然无言,许久才吐出一句,“不过是已被赎身的□□,叶兄未免有些紧张过头了吧。”   清流嘴角上扬看向他,“紧张?只怕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了,刘兄,不知令尊大人在朝为官前是做什么的?”   他抬手指着清流,“你!”清流迎面相对,“如何?”气氛瞬时凝重,晋阳观望来去,急忙拦在二人中间,“琴已阅完,人也尽兴,不如就此散去吧。”   那身后众人纷纷起身走向厅门口,见状,刘兄抹不开面子,只得侧身同众人离去。偏厅中,只剩下六人:清流、晋阳、鸢鸾、巧珠、廖安、阿四。   清流的目光一直在那众人的背影,唤道:“阿四,去盯着他们出门。”阿四领命即刻走去,他又侧头看向鸢鸾这方,“巧珠,好好伺候曲姑娘回房。”巧珠满脸笑容的回了声,“是,二公子。”   待身影完全不见后,清流的目光转向廖安,“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最好不要再闹腾出其他事。”晋阳轻叹一息,看向廖安,“真的是你?”廖安沉默不语看着二人,“对,是我。叶清流,无论你怎么样,我还是要劝你,和曲姑娘的事三思而后行。”   清流摇头笑了笑,“廖安,你、我、晋阳都是肝胆相照,如果你只是为了申云裳要给我难堪,要给曲姑娘难堪,你不觉得这一切是跳梁小丑所为吗?倒是我要劝你,何不专心去对待申云裳,他需要像你这样的有情郎。”   本被清流所言感到有一丝羞愧而埋头的廖安猛然抬起头,冲到他身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激动言道:“叶清流,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你在她心里早就生了根。你也明知她需要有情郎,还要另娶他人。”   晋阳拉开廖安,道:“廖安,你有没有想过,清流爱上谁那是他的事,轮得到你我多嘴吗?更何况,你想看着申小姐嫁给心里没有她的人吗?”   他两度问话令廖安冷静下来,晋阳慢慢放开拽着他胳膊的双手。“廖安,我能明白你心中所想,可这件事你做的实在有失风度。”转身面对清流,“清流,我们先告辞了。”   清流看了二人一眼,点头应道:“好,我就不远送了。”晋阳轻声应过,作揖拜别,廖安随着他的步伐走出偏厅厅门。众人全部离去,清流则抬步向偏院走去。   而那早已回房的鸢鸾正坐在桌边听着巧珠喋喋不休,“我看二公子分明是有心袒护,你说是不是?鸢鸾姐。”回答巧珠的是安静,她侧头看来,见鸢鸾的思绪不知飘飞何处。   巧珠偷笑一番,“哎呀,鸢鸾姐,你的魂该回来了。”边说边用手掌在她眼前晃动。发觉到的鸢鸾目光移向她,“巧珠,你这是做什么?”巧珠埋头再度笑起,“鸢鸾姐,你刚刚在想什么呢?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见。”   正当鸢鸾开口之际,清流的身影出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框。两人的目光同时移去,巧珠迎进清流,“二公子,请坐。”巧珠拎起桌上的茶壶,“二公子,你和鸢鸾姐聊,我去给你们沏茶。”   清流点头,巧珠转身走去。鸢鸾看一眼清流,“叶公子,又有什么事?”他面带笑意摇了下头,“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你怎么会知道他有妻室?”   鸢鸾同是笑容相对,“我并不知道他有妻室,但我知道他肯定快有妻室。”清流带着疑问,“哦?从何看出?”与清流相视,回道:“很简单,他腰间的香囊上面绣着并蒂莲,试问贴身之物上绣着并蒂莲会是什么意思?”   清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若非是订情之物那就是妻妾为他所绣。”话至此,二人皆沉默下来。良久,异口同声唤出,“曲姑娘(叶公子)。”鸢鸾再次露出笑容,“叶公子,你先说吧。”   清流不知为何,端祥起鸢鸾。此举,令鸢鸾好奇的也看了看自己,抬头问道:“公子,哪里不对吗?”他轻摇头,言道:“没有,只是觉得从未仔细看过曲姑娘。也许,也许……”话音悬而未决,微低头的鸢鸾轻声问道:“也许什么?公子。”   他凝视眼前人,“我也不许你再称呼我为公子,从今而后,叫我清流。”闻言,她双目徘徊不定,不知如何言语的她只默默点头。   已身置大街的廖安停下脚步,与晋阳道别后转身不知走向何方。来不及唤他的晋阳摇着头走向回府的路上。而此时,叶老爷已回得府中,叶夫人将事情如实相告后,他长出一气,“果真是她。”脑中回想起那时的一幕:   马车上,有一名男子与一名抱着足月婴儿的少妇。男子将琴递于她,“若是有幸,他日来金陵找我,这张琴与你身上的一方锦帕就是信物。”女子满眼担心,“可是,这样他们会对你下手的。”他看了一眼女子怀中的婴儿,“我没事,你放心,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们要逃过此难。”双方相望,女子渐渐将目光移至怀中的婴儿。   听得叶老爷重叹一声,叶夫人上前安抚,“老爷,也不要过于伤感,如今既然知道了她就是曲弟的女儿,那我们就要想想清流的婚事要如何处理。”   叶老爷倒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夫人,就让清流与曲弟的女儿成亲吧。”叶夫人满腹疑惑,“啊?老爷,我没听错吧?”叶老爷长舒一气,道:“没有,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让他们成亲。”   叶夫人抬手阻拦,“等等,老爷,你应该很清楚,清流是不能跟任何姑娘成亲的,尤其是曲弟的女儿,这样委屈她对曲弟夫妻岂不是一种侮辱?”   叶老爷发出思考的声音,“嗯,夫人说的有理,我只顾一时的高兴了,却忘了这点。”看向叶夫人,“那依夫人之见该如何处理?”叶夫人往前踱着步,只摇头不言。   申府那方,祝祥从廖安口中得知清流与鸢鸾的婚事。不禁问出,“哦?有这等事?”廖安回道:“嗯,现在任谁也不可能阻止这件事,我就是胸中气闷,所以,来找你聊聊。祝祥,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申云裳,无需让她再多想。”祝祥面露笑容应着,“自然,这点你大可放心。”廖安叹声气与祝祥道别离去。   只听一声震天的拍桌声,“太过份了,叶归时,居然这样耍我。”侧头看着祝祥,“你是怎么知道的?”申老爷这一问,祝祥将廖安适才来到之事祥细告之。   申老爷直接将桌上的茶杯抚下地,“可恶的叶归时。”那茶杯落地碎开的声响引来了走在廊道里的申云裳。来到的她一看状况,走到申老爷面前,“爹,发生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见得小桐蹲身去收拾着地上的碎杯。申老爷来回观望她二人一眼,将头侧向祝祥,“你来告诉她吧。”祝祥先是愣了一会,继而言道:“申小姐,我从廖安那里听说,叶家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叶家二老同意他迎娶那位曲姑娘。”   背对申云裳的申老爷眉间稍凝,申云裳的身体不由向后踉跄几步,“你的意思是,他不娶锦香姐姐了?要娶那个青楼女子?”在祝祥的点头中,申云裳缓慢的摇着头,“我要去看一看,那个青楼女子究竟哪里这么特别,可以让清流哥哥这么着迷。”说着,抬步走向厅门。   申老爷将其唤住,“云裳,回来。”止步的申云裳渐渐转回身,唤道:“爹。”申老爷走上前,“云裳,你要能沉得住气,如果你现在跑去质问此事,只会让叶清流对你更加嫌弃。再想一想,他既然执意要娶那个青楼女子,你此去又有何用?”   申云裳埋头思量半晌,“爹,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任他们耍弄吗?”申老爷来回踱步,许久,他方才停下,“云裳,你心中作何想法?”申云裳的眼中透着不甘,“原来我以为他是和锦香姐姐成亲,如今他竟然去娶一个青楼女子,我不服气,难道我还不如青楼里的女子吗?”说到最后一言时,她将目光移向申老爷。父女四目相视,申老爷与她点着头。   已回府的晋阳走进厅中,望去,有两位中年男子正与徐老爷谈笑。左手边的男子说道:“哟,令郎回来了。”晋阳向他们一一见礼唤过,最后对徐老爷言道:“爹,孩儿就不打扰你与众叔伯商议大事,先行告退!”徐老爷应声,“好,去吧。”   待晋阳离去,徐老爷对众人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洪老的七十大寿见。”两位男子站起,先前开口的男子言道:“那徐兄,我们告辞了。”双方作揖道别。   回到房中,徐夫人为他酙茶,“老爷,谈了那么久,累了吧,坐下喝杯茶。”徐老爷走至桌边,接过茶杯,“多谢夫人。”徐夫人扶他坐到床边,“老爷,下个月初五要去给洪老拜寿,只有你们几个去吗?”徐老爷开怀一笑,“怎么会只有我们几个,只要曾是洪老的门生大概全都会到场。”徐夫人抬手为他捏起肩膀,“老爷,不知道金陵内有多少是洪老的门生?” 第16章 心忧愤,二碎琴。   徐夫人的一句问,令徐老爷侧头看向她,“夫人因何关心这件事?”徐夫人停下手,“老爷,其实我挺想见见你的恩师,看看这位德高望众的老先生呐。”   徐老爷起身重新走至桌边为自己倒茶,道:“当年投在洪老门下学作琴师,只可惜,我太不争气了,恩师所授我全然没有学会,出师之后只有自己去琢磨生意。”徐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冲徐老爷媚笑着。   新阳洒向大地,清流如往常一般与那位老人在院中操练着武艺。一旁,是巧珠与鸢鸾来到。巧珠指着前方,说道:“鸢鸾姐,你看,二公子又在练武。”眼神一直在前方的鸢鸾嘴角扬起笑意,恰时,锦香从厅中走出,见得鸢鸾的神色,她竟轻出一息。   在清流与老人作揖话别后,他从怀中掏出锦帕欲拭汗时却停下动作,又将其塞回怀中。抬起手正要用袖角擦汗,眼前出现了另一条手帕,看去,是鸢鸾。见清流没有反应,鸢鸾直接为他擦拭起来。   那旁的锦香静静的注视这一幕,心中纵有千万不忍,脚步还是走上前,唤道:“清流,鸢鸾。”清流抬头而来,“姐。”这同时,鸢鸾急忙撤回手,转身与她相对,“大姐。”锦香露出亲和的笑容,“鸢鸾妹妹,借你的清流一段时间,很快就还给你。”   一言,吓的鸢鸾埋头掩口,急忙言道:“大姐,那我先回房了。”话落,她与巧珠相携走向偏院。清流无奈看着锦香,“姐,你没事就要穷搅和一趟才开心是吧。”   锦香自是乐得紧,道:“是啊,不这样我怕你这个弟弟娶妻之后很快就忘了我这个姐姐了。”说时,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转而恢复严峻的面孔,“好了,说正事。”   随着锦香脚步右转的清流问道:“什么正事?”锦香走至围绕假山的小池旁停下,“我问你,你和鸢鸾到底是怎么结识的?”清流眼珠一转,“姐,说到这个,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知道鸢鸾的存在?不会是私下悄悄问过晋阳吧?”   锦香瞥他一眼,“脑筋转的挺快,我确实是特地去问过他,不过,那也是因为爹娘让我们成亲,我没办法啊,正好当晚……”锦香将清流留宿百花阁那夜之事说出。听完的清流点着头,“原来如此,咝,我真是想不通,爹娘为什么突然要你我成亲?莫非……”   他脑海中回荡起什么,锦香等待着他下面的话。“对了,姐,我想起来一件事,申叔父曾在爹和我面前提起我是否婚配之事。”锦香陷入深思,“会不会爹是为了避开申家?想想爹娘那天要你我成亲的态度,似乎还远不止这么简单。”   摸着下颔的清流认同的点头,“嗯,姐,你说的对。仔细一想,爹娘好像在担心什么。”锦香眼神来回徘徊,“会是担心什么呢?”眼角余光瞥得清流在思考,锦香问起,“诶,对了,清流,你有没有问过爹娘,日子订在何时?”   他满脸不知何意的侧过头,“啊?什么日子?”锦香一展笑颜,“自然是你和鸢鸾的日子啊。”清流这才有心注意此事,道:“对啊,爹娘这几日毫无动静,既不过问关于鸢鸾的事,也不提成亲选在何日,难道又出什么问题了?只是,鸢鸾身上会有什么问题?”   锦香微点头,“我也觉得甚是奇怪,这整个家里只有你与鸢鸾是走得最近的了,连你也不知道?”清流只缓缓地摇着头,“看来,我得去问问爹娘,还有鸢鸾。”语罢,他侧身抬步往偏院走去,锦香看着他前行的背影不由一笑。   依旧是那家雅琴酒楼,里面依旧坐着申莫山与徐夫人。“上次我说过给你指条路,眼下来了一个很好的机会。”申莫山皱眉问道:“什么机会?”对面的徐夫人将右臂搭在桌上,“你可知洪福天这个人?”   他微低头想了番,“洪福天?这个名字好耳熟。”一手成拳击在另一手掌心之中,“对了,何府白的师兄。”徐夫人一挑眉,脸上漾着笑容,“对,就是他。下个月初五是他的七十生辰,届时,叶归时这个师侄肯定少不了会去。”   申莫山眉眼间透着思量,嗓间发出沉沉的一声,“嗯!”徐夫人静看他几眼,“怎么?想出招了?”他抬手去拿起桌中央的酒壶给自己酙满,反问道:“你说呢?”说时,也给徐夫人酙满一杯酒。   二人相视,徐夫人的嘴角扬起,“看来,为了得到绿绮琴,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不择手段。”申莫山轻“哼”过一声,“那算什么?当年放过了他,就是为了他日还能有利可图。”   徐夫人口中发出赞叹声,“我可真没看错人,找你合作绝对没错。那你的良策呢?”申莫山将酒杯凑到唇边,“你不是比我还心中有数吗?”话落,将酒倒进口中。   徐夫人轻笑了笑,看着他将手中的酒杯置于桌上,“我在想,要是让你的妻女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她们会作何感想?尤其是你的夫人何绿绮。”申莫山双目投去凶光,“不要提这个女人,不是她爹当年将我逐出师门,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徐夫人渐渐笑起,由小声的笑到放肆的笑,待停下后说道:“申莫山,你可真是厚颜无耻。你可以说把本属于叶归时的女人抢了不算,现在还在这里说是她爹的错。哎呀,我真是难以想像,尊夫人这十七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申莫山冷“哼”过一声,“你少在那里装相,你不也是一样要得到一个人吗?怎么?都过去十多年了还是不放弃?”徐夫人重叹一声站起,“我得告辞了。”语落,转身离开。   身置鸢鸾房中的清流也询问起她的身世。沉默许久的鸢鸾起身离开桌边,犹豫的唤了声,“叶公子……”后面的话还未出口,跟随其走去的清流打断,“曲姑娘,你又忘了,叫我清流。”鸢鸾摇了摇头,“你口中不也称呼我为曲姑娘吗?”   清流微低头不觉笑出,“是,莫见怪,鸢鸾。”抬头而来,“鸢鸾,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金陵的?”鸢鸾眉间微蹙,见她不言,清流追问,“到金陵是为了什么?鸢鸾,你要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她回转身凝望眼前之人,道:“为了什么都已不再重要,你解开了我的琴音,就成了我要找的人。”一言,清流陷入思虑,半晌才抽回思绪,“可是……”悬后之音,鸢鸾明白,“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你解决了头疼的婚事,所以,一定要找地方报恩?”   清流注视她点着头,“嗯,我真的很想为你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因为你将要做的很可能是耽误你终生的事,而我却只是与你做有名无实的夫妻。”言至此处,清流眉间紧紧凝聚,口中说起,“不行,鸢鸾,我不能这么做,我这就去找爹娘让他们取消婚事。”鸢鸾与巧珠被清流此番话语惊到,二人面面相觑,鸢鸾及时拉住向外走的清流,“等等。”   侧身的清流看着她三两步走至身前,“你这样岂不是白忙一场?与我取消婚事,那你和大姐的事又怎么办?”清流握住她双臂,“鸢鸾,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做,要你陪葬一生。我和大姐的事一定还会另有办法。”   绕开鸢鸾走向门口的清流听到一声震天的跺脚声,转身看去,是巧珠气呼呼的盯着他。重重的迈着步伐走到他面前,大声言出,“叶二公子!你是不是觉得羞辱鸢鸾姐一次不够?你解开了她的琴音,却一二再,再二三的这样,要是你对鸢鸾姐真是如此无意,何必来赎她?”清流明显被喝醒,侧身去看那旁无声的鸢鸾。   莫然间,鸢鸾背对他走到琴边,手抚上琴身,“琴音虽解,琴声却断。要这琴又有何用。”话落,手掌稍用力将琴从琴床上抚下。清流失神的看着琴缓缓落地,听着那弦断的清脆声。   这同时,也吓的这旁的巧珠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待恍回神,清流慢步走到头偏向一方的鸢鸾身边,虽看不到她的正脸,但能明显感觉到鸢鸾在流泪。   从怀中掏出那方锦帕,为她擦拭脸颊上的泪渍。鸢鸾静静的看着锦帕由右边的脸颊渐渐游移到左边脸颊。为她擦干泪水的清流紧握手中的锦帕,凝视着鸢鸾,说道:“巧珠说的对,我太欠考虑。鸢鸾,你能否再原谅我一次?”鸢鸾眼中深埋着一丝情愫同样的凝视他,“嗯。”四目相视中,只见清流侧身对巧珠言道:“巧珠,等我吩咐,随时准备成亲的事。”   巧珠满脸灿烂的笑容,看了一眼埋下头的鸢鸾,“是,二公子。”清流出得房后,巧珠走到她身边,调皮的唤了声,“鸢鸾姐。”不经意间,看到脚边不远处躺着的琴,叹一声,道:“只是这下真的可怜这张琴了,看来,二公子得把之前的琴送来了。”一言,鸢鸾不由笑起。   经过申云裳房门外的申夫人听到了里面申莫山与女儿的谈话,激动的推开房门,“我不同意你们这么做。”走至申云裳身边,“云裳,你忘了前一次你来问我的话了吗?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怎么现在却突然一反常态?”   申云裳侧身不与申夫人相视,“娘,你不必来劝我。上次就是因为听了您的话,我现在心里才会觉得倍加委屈。我绝对不要让清流哥哥去娶那个青楼女子!” 第17章 成亲事,被搅乱(上)。   申云裳的一番话,令申夫人不敢相信的看着屋中三人。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此处,留下一片安静。许久,申云裳看向申老爷,“爹,那我们目前要做的就是探听出成亲之日在何时?”   申莫山回道:“嗯,这就需要一个人帮忙了。”申云裳眼中透着思量,道:“爹,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这就去找他。”申莫山目送着离去的申云裳扬起笑容。   闻得叩门声传来,祝祥前去开门。不禁唤出,“申伯父?”随即请道:“请进。”应着,申莫山进得屋中,坐下后,祝祥为他倒茶,“申伯父到来有何见教?”   本端起茶杯的他又放下,“哦,没事,我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他作揖回道:“多谢伯父关怀,晚辈的伤已无大碍。”申莫山抬手示意他坐下,“不用客气,坐下吧。”   待祝祥坐定,申莫山言道:“是这样的,申伯父有件事想要拜托你。”祝祥轻笑起,“申伯父说笑了,说什么拜托,在下蒙受救命之恩,无以还报,有什么事请申伯父直说。”   他喝下一口茶,慢慢说道:“是这样的,叶清流手中有张名琴绿绮琴。”未听得后面的话,他眼含疑问,道:“绿绮琴?”申莫山上下一打量他,“怎么?你对这琴也有兴趣?”   祝祥摇着头,面露笑意,“我怎么会对绿绮琴有什么兴趣,我又不会弹琴,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意外。”对面的申莫山继续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怕直言相告,我对这张琴有兴趣。”   祝祥一番思虑,“那申伯父需要我做什么?”申莫山露出笑容,“你可真是善体人意的孩子,我需要你做一件事。”二人在那里悄悄合计着……   叶家前厅里,由于叶老爷身在琴行,他只得与叶夫人商议。清流“呼”地站起,“娘,为什么不能成亲?”叶夫人起身走到她面前,“有不得已的苦衷,清流,你成亲的事情暂时压下吧。”   清流的脑中似想起前日里的事,“娘,当初你让我和大姐成亲的原因是不是申家?”叶夫人侧身向前踱过几步,道:“确实,不过,目前,申家那里自从听到你要成亲的事已经没什么举动。你的婚事我们也可不必操之过急。”   正当此时,阿四来到,“夫人,门口有一人自称姓何,说是要来见您。”叶夫人知是何人,抬手说道:“快请。”阿四去得,不多时,出现厅中的人是申夫人。   清流颔首行礼,“侄儿拜见申……”不待她唤出,申夫人打断,“不用多礼,我来找你娘有事相谈。”言罢,侧头看去叶夫人。清流发觉气氛有变,转向叶夫人,作揖道:“娘,孩儿先告退。”   双方相视,许久未有动静,叶夫人先打破沉默,“坐吧,绿绮。”未有言语,只与她双双坐下,眼神在身前下方,“叶大嫂,清流要成亲了?”叶夫人只轻声应道:“嗯。”她侧头而来,“与他成亲的还是位曾沦落风尘的姑娘?”   听得她追问,叶夫人胸中在徘徊着什么,“是,你从何处得知?”只见她缓缓偏回头,“我也是刚刚得知,经过小女云裳的房门外,听到她与申莫山在商议如何阻止清流的婚事,其中自然提到了那位姑娘。”   言至此,她接着问起,“叶大嫂,成亲之日订在何时?”那陷入思虑的叶夫人抽回神,“你来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你可是申莫山的夫人,这么做不怕被他知道后对你不利吗?”   申夫人起身向前走过几步,“没什么好怕的,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十几年来我看的清清楚楚,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他伤害你们。”   叶夫人微低头思量半晌,起身看着她的背影,迟迟说道:“绿绮,你……”在她回转身的同时,叶老爷出现厅门口。面向厅门的叶夫人自是先看见,唤道:“老爷。”   那欲开口说话的申夫人侧身而来,久久才唤一声,“叶大哥。”二人目光相撞,叶老爷礼貌露出笑容,“原来是贤弟妹,今天怎么有空来坐坐?”   只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的申夫人避开他的目光。叶夫人上前,双手搭在申夫人肩上,“老爷,你回来的正好,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叶老爷回了声,“好,将清流他们叫来,顺便让他们来见过贤弟妹。”   六人齐集桌边,锦香与清流行礼唤道:“申叔母。”二人中间的鸢鸾则是行礼并未有言语。应过一声的申夫人目光聚集在了鸢鸾身上,继而看向清流,言道:“清流,她就是你要迎娶的那位姑娘?”说时,眼神指向鸢鸾。   清流回了声“是”后,将她牵至身旁,与她介绍,“鸢鸾,这位是申叔母。”鸢鸾再次行礼,“申叔母。”申夫人伸手将其扶起,细观之下,不禁露出笑容,“嗯,是位好姑娘。”   闻言,鸢鸾埋头退于清流身后。申夫人看向左手边的叶家二老,“清流真是有眼光,给你们找了个品貌端庄的好儿媳。”   她此一番话语,各有不同反应。叶老爷是抬起右手用食指轻挠鼻间;叶夫人微低头偏向一方;锦香掩口不知是笑还是不笑;巧珠倒是在旁一个劲的偷笑;清流则是将目光移向身后的鸢鸾,她依旧埋着头似不愿让人看见她的反应。申夫人有所疑惑的观望众人一眼,于此,叶夫人招呼大家坐下慢慢聊起。   而此刻,廖安匆匆赶往某个地方。原来是上次救人的河边,上前唤道:“云裳姑娘,我一听到是小桐找我就知道你有事,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申云裳紧紧盯着他,直到他有些不自然,“云、云裳姑娘。”抽回目光,申云裳言道:“你知道清流哥哥和那个青楼女子要成亲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将头撇向一方,“我、我也只是猜测。”申云裳问道:“猜测?你是通过什么来猜测?”廖安将阅琴那日鸢鸾口中的一句话道出,“那天,说到解开琴音之事,我听到她说‘这个人就是叶公子。’而清流也将她赎了身,除了成亲,我想不到别的。而且,我不告诉你,也是因为我开不了口。”   申云裳揪住他双臂上的衣衫,“你明知道我对清流哥哥的感情,可你居然隐瞒我这件事。”廖安的眉间紧皱,捋下她的手,“告诉你的结局就是现在这样,我真不该和那个祝祥说这件事。”申云裳默不出声听着他继续说着,“正因为我明知你对他的感情,而那天清流与晋阳也跟我谈了许多,我心里多少已有些明白。”   申云裳眼擒泪水侧过头去,“对不起,廖公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责备你,只是心中一时难以抑制才……”言至此处,她有些哽咽,廖安急忙安慰,道:“云裳姑娘,你不要这样,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伤心。”   申云裳拿起手帕擦拭着欲流下的眼泪,问道:“廖公子,我能否请教你一件事?”廖安见她好转,自也舒一口气,道:“请说,云裳姑娘。”她侧回身,“能否告诉我,他们何时成亲?”   廖安摇了一下头,“这、我并不知道。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去问清流。可有一个条件,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提前知道这件事?”申云裳面怀感伤,“我只是想知道,廖公子,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迎着那有些哀求的眼光,廖安软了,点头回道:“好,我知道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去帮你问。”   如此,廖安离开,申云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拿着帕子的手紧了几分。一旁的小桐来到,小声问起,“小姐,你说他会不会顺利问到?”申云裳的目光未有移动,“依他和清流哥哥还有那位徐公子的关系,应该不是问题。”在小桐的点头之下二人迈步走向回府的路上。   那一方围坐桌边的六人,听得叶老爷招呼一声,“好了,都别愣着了,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一言,众人动起手。申夫人的饭刚送到嘴边,却又想起什么,看去对面的鸢鸾,道:“对了,我还听说你的琴艺了得,不知道用完饭是不是有幸听得姑娘弹奏一曲。”   一听到弹琴,鸢鸾眼神来回徘徊不知如何接言,巧珠也是两只眼珠飘来飘去。待鸢鸾欲开口之际,清流抢过话锋,“申叔母,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申夫人不解,“怎么了?今天身体不适吗?”   他摇头,叶老爷接着问道:“那是怎么了?”清流渐渐将头微低,手成拳掩在唇上,亦是眼神闪烁不定。良久,方才敢抬起头来迎着叶老爷严肃的目光,轻声言道:“爹,我们先说好,我说出原因,你可要手下留情。”   叶老爷干脆放下碗筷,口中吐出两个字:“你说。”他来回看了一眼锦香与鸢鸾,“是、是这样的,今天早晨、我不小心把琴给摔坏了。”叶老爷双目一瞪,长缓一口气,“你个败家的小子!”   巧珠害怕的看着叶老爷的反应。见叶老爷“啪”的一声重拍桌面站起,“去!到院中跪四个时辰,晚饭也别吃了。”这边的鸢鸾立刻起身跪在桌旁,“叶老爷,琴是我摔的,与清流无关,请您不要责罚他。”   清流倒是忙不迭起身去扶她,“鸢鸾,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鸢鸾不愿起身,叶老爷言道:“曲姑娘,你不用替他担此罪责,这小子不成气不是一天两天。”看向清流,“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   他乖乖应着,“哦哦。”叶夫人站起相劝,“老爷,四个时辰也太长了,不如就两个时辰吧。”锦香接过话,“娘,你就让他跪吧,反正他平常功也没少练,跪这几个时辰不在话下。” 第18章 成亲事,被搅乱(下)。   看着走向院中的清流,鸢鸾伸手欲唤被叶老爷打断,“好了,你不要跪着,快起来。”侧头去看仍在半懵半醒状态的巧珠,“巧珠,把她扶起来。”抽回思绪,她连连应道:“是是是,老爷。”   这一幕幕,着实令申夫人完全不明所以,“叶大哥,都是小妹的过错,还请你免去清流之过。”叶老爷抬手阻止了她,瞄了一眼锦香,继而面带笑意,“没事,继续吃饭吧。”   午饭后的光景,回到府的申夫人踏进厅中,明知申老爷坐在其中,却如同没看见般一路向前走去。“站住!”简短的一声将她唤住。   申老爷起身走来,“你去找叶归时向他们通风报信了对不对?”申夫人头也不回,“去了如何?没去又如何?申莫山,我去哪里都不对不是吗?”闻得这一言,申莫山眼神犹疑,“那你去哪儿了?”   申夫人不言,抬步欲走。那身后的申老爷有气难言,抬手指着她远去的身影,“你!”一甩袖,重叹一气,“唉!”他却完全不知,不经意间来到的祝祥在旁静静的观看这一幕。他看了看这方的申老爷,再看了看前行的申夫人,脚步转回自己房中的道上。   立于厅中的叶家二老在细谈着什么,“老爷,目前的局势真是骑虎难下。”叶夫人此言,他陷入深思,向前踱过几步,“申莫山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清流的婚事难道真的要势在必行?”   叶夫人无奈轻叹一息,“我看不办不行,而且必须要在这一两天之内,这么短的时间,想他们也变不出什么花样吧。”顿了会,叶夫人继续言道:“老爷,你看,要不要立刻找清流与鸢鸾详谈此事?”   叶老爷看着院中还在跪着的清流,道:“夫人,你说,关于鸢鸾的身世我们要不要去揭开?”叶夫人思忖片刻,继而摇了摇头,“不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防口口相传,就传到了一些别有居心之人的耳中。”   正说到这,鸢鸾出现在清流身边。那百无聊赖,背着双手东看西看的清流见她来到,抬头面露笑容,“鸢鸾,我没事,你快回房去吧。”   蹲下身的鸢鸾倒是满脸担心,“你还能笑的出来?都跪了两个多时辰了,你的膝盖不疼吗?”他欲摇头,却眼珠一转,伸手去摸膝盖,“哎呀,你不说不觉得,一说真的好疼。”   见清流表情痛苦,鸢鸾亦伸手去帮他揉着膝盖,“怎么样?”只听得清流口中发出“哎呀”一声,看去,原来是锦香,不知她何时来到,从身后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清流抬手摸着后脑勺,埋怨道:“姐,你这是干什么呀?”锦香弯腰看着他,“你就继续装吧,看你能骗鸢鸾到几时。”清流稍偏头看了一眼并无任何表情变化的鸢鸾,再次侧向锦香,“大姐,你到底是帮我的还是来拆我台的?”   锦香嘿嘿一笑,“自然是来帮你的。”说完,直起身抬手一招,阿四与一名家仆抬着一块百十来斤的钉板走来。扭过身子看到的清流头上开始冒汗,“大、大姐,你、你这是要做什么?”鸢鸾也被吓的“嗖”的蹿起,“大姐,你……”锦香抬手阻止了她的话语,命令道:“放到他腿上。”   阿四与家仆缓缓将那块钉板置于清流腿肚上,“啊!”一声惨叫令厅中聊着聊着不觉背对前院的二老“唰”的转身而来。见得清流正趴在地面,阿四与那名家仆还未完全松手的钉板压在他的腿肚上。鸢鸾急忙蹲身关切唤道:“清流。”锦香亦是立刻招手示意阿四他们将钉板抬走。   待钉板挪开,清流慢慢翻过身来,膝盖那片的衣衫上印出了些许血渍。立于一旁先看到的巧珠失色掩口,挪开一只手指着膝盖,道:“鸢鸾姐,二公子的膝盖。”   将他扶坐起的鸢鸾,目光移到那里,转回时言道:“清流,我扶着你能不能站起来?”此刻的他说不出话语,唯有点头。随他点头时,鸢鸾唤着巧珠,“来帮我。”她连连应着急忙搀扶。   一脸得意的锦香走进了厅中,对已呆愣的二老唤道:“爹,娘。”叶家二老相望一眼,叶夫人抬手一点锦香脑门,道:“你这丫头真会添乱,这下可好了。”锦香张大嘴巴,“啊?娘,怎么了?”   叶老爷长出一气,“你把清流弄伤了,恐怕成亲之事要耽搁很长一段日子。”反应过来的锦香一吐舌头,“爹,娘,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的状况了?”她这一言,自是引出申夫人来时相告之事。   已被扶至鸢鸾房中的清流躺在床上,鸢鸾命巧珠端来一盆清水,缓缓地捋起裤腿至膝盖上方,为他清洗着伤口。手里的帕子每触动一次伤口,清流双腿就会不由颤抖一次。   鸢鸾满眼关怀之色唤道:“清流。”他紧闭双目,“没事,我可以忍住。”如此,鸢鸾唯有与他一同咬牙继续处理着皮开肉绽的膝盖。   于此时,晋阳与廖安登门拜访。得知清流受伤之事,本欲探望,却碍于人在鸢鸾房中只得离去。二人半途分道扬镳,廖安直奔申家而去。   “什么?你说清流哥哥受伤了?”闻得消息的申云裳满脸紧张,“他是怎么受的伤?哪里受了伤?”廖安摇头,“关于怎么受的伤并没有提起,我只知道,他是膝盖受了伤,原因好像是因为摔坏了一张琴,清流受罚跪了好几个时辰。”   听得小桐接过一句,“我看啊,八成是那个青楼女子闯的祸,叶公子为了她担下了所有事情才会受罚。”申云裳眼含一丝不平之意,道:“我看也是,清流哥哥真是莫名其妙,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如此下作自己。”廖安长出一息,“云裳姑娘,该做的我都做了,就此告辞。”毫无挽留之意的申云裳看着他转身走出。   事不知有几多轮转,两三日后,有五六人聚集徐家。“徐兄可曾听说绿绮琴的事?”听得此问,徐西莲懵然不知的摇了一下头,另有一人接言道:“徐兄,此事如今可是传的满城风雨,说是这张古琴就在叶家。”   徐西莲眼含惊色望去,“哪里得来的消息?是否准确?”那人回道:“消息来源早已不知是谁,至于是否准确恐怕还得验证过后方才知道。”徐西莲起身踱步思量,本就座的五六人亦随之一一起身。   只见走到厅门的徐西莲忽地转回身看向众人,问道:“要如何验证?难不成要去叶家去偷去抢?还是质问叶归时?”一连串问题,使得众人也犯起难来。那最先发出疑问的人说道:“确实,听到这张古琴尚在人间,谁都想见识见识。可是,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确定琴的下落。”   又有一人从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琴二十年前原为京师制琴大师何府白所有。后来何府白身遭劫难,如今居然到了叶归时手中,真是令人不禁怀疑。”   徐西莲左手边一人点头,“嗯,不错,廖兄的怀疑不无道理。或许何大师的死与他就有关联,否则平白无故的这琴怎么会出现在叶归时手中?”   那位廖兄身边之人思量一番,道:“你说,这事,我们要不要告诉洪老?他可是何府白的师兄,知道此事定会有所举措。”徐西莲抬手阻拦,“诶,不妥。此事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万一急火攻心有什么不测,我们岂不成了罪人?”   众人一思,皆点头同意他这番说辞。徐西莲接言道:“下月初五是他老人家的寿辰,我们还得提防着传言之人会不会去捣乱。”只听得他右手边那人说道:“徐兄此言有理,但绿绮琴之事我们难道就这样作罢?”   徐西莲向前行过几步,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游移而去。只见他摇了摇头,“自然不能,只是我们必须要有把握,若要知道绿绮琴是否在他手中,我们可以借洪老的大寿之日来作文章。”一言,引得众人慎思而虑。   疏不知,徐西莲与众人的谈话被有心的徐夫人在厅门外所知晓。她心中有数,传出绿绮琴之事乃何人所为。   这几日,由于鸢鸾的悉心照料,清流膝盖的伤渐已好转。此刻,锦香出现在房门口,走至床边,静观鸢鸾为他换药的情景。听得清流唤道:“大姐。”锦香掩口偷笑一番,“怎么样?这几天待在这里是不是很舒服?”   鸢鸾身旁的巧珠搭过腔,“大小姐,你怎么才来?要是早点来的话,可是有一场好戏看的哟。”锦香露出坏笑,“真的呀?”巧珠猛点头,鸢鸾并未言语,只将清流的衣衫整齐,扶他坐起,“清流,你说,我们要不要赶紧替巧珠这丫头找个婆家?”   清流与之相望,点头应着,“嗯,好啊,我也觉得巧珠是时候该找个婆家了。”两人这一搭一唱,巧珠急了,“鸢鸾姐,二公子,你们两个主子尽欺负我一丫头。”说完,噘着嘴硬梆梆的盘起双手。 第19章 麻烦事,又一桩。   瞧着皱眉在生气的巧珠,锦香埋头笑过后对清流说道:“诶?你俩这是妇唱夫随?”听罢,巧珠的心情瞬时转变,附和着锦香,道:“大小姐,您可真是观察入微。”   清流满面不在乎,“大姐,这不是快要成亲了,谁唱谁随不都是一样。”再看去鸢鸾,她瞄了一眼清流亦是不觉笑出。   只见锦香坐到床边,“好了,不闲扯了,有正事要告诉你们。”突然严肃起来,倒令大家有所不适,清流问道:“什么事?大姐。”锦香从鼻间轻出一息,“关于你与鸢鸾成亲的事。”   此言,鸢鸾与清流相望一眼,巧珠投来疑惑的目光。锦香将申家之事详述于二人,听得清流不禁眉头紧锁,口中小声言道:“原来前几天申叔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件事。”   锦香边点头边应着,“嗯,不过呢,因为我一时心血来潮把你弄伤反而救了场。偏巧当天那位徐公子和廖公子来找你,我们顺着就把你受伤的事说了出去。我猜想,这位廖公子应该会迫不及待把你的事告诉申家的人。”   清流自是感觉到了那二人的来意,道:“他们俩个来八成是想问我婚期是何时。”锦香接言,“没错,我将那次廖安和申云裳一起来府的事告诉了爹娘。爹细想之下觉得我这样一来倒成了好事,眼下婚期定不下来,他们也就无从下手来阻止。”   一旁捋着思绪的鸢鸾终于明白成亲之事所为何来,微蹙眉的她开口问起,“大姐,你说的这位徐公子我见过,那这位廖公子又是何人?”   清流欲开口,却听到锦香无奈大叹一声,说道:“他啊,多嘴多舌,连街头巷尾那些七姑八婶的都比不上他。”神秘的冲鸢鸾笑言,“而且,在他心里,清流可是他打不败的情敌。”   听得锦香这一言,鸢鸾更加清楚的理出头绪。她嘴角扬起笑容,“原来如此。”清流拽了一下锦香,“大姐,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锦香瞥他一眼,“嗯,我胡说,那你紧张什么?是不是怕被鸢鸾知道以后日子不好过?”   话刚落音,清流接过话茬,“你又胡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她什么也没有。”巧珠冷不防插进一句,“二公子,你可不要急着澄清哦。”一语,锦香与鸢鸾相视笑起。   于此时,申莫山又接到了画有绿绮琴的书信,打开扫了一眼的他直接将其撕毁。走回厅中安然坐下喝着茶,似乎只留待什么好事发生。   翌日未时时分,老何来到申莫山房中,道:“老爷,外面有位徐夫人来找你。”他眉间一凝,咳了几声,老何方才注意到在收拾衣物却全无反应的申夫人,他低下头不再多作言语。   申莫山一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把她请进厅中。”老何退去,申莫山稍偏头看了一眼何绿绮的反应后抬步走出房中。自申莫山的身影消失,何绿绮手中的动作渐渐停下,转身跟随……   前厅那方,申莫山与徐夫人相见。申莫山开口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找我?”她不急不慢的踱过几步坐下,“不要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不赴约只有我来找你了。”   申莫山从胸中缓出一气,“好,既然来了,有事就说。”坐于徐夫人对面的申莫山听她说道:“这可就没意思了,过河拆桥这种事是你申莫山的拿手好戏,只是你这桥拆的未免太早了点。”   紧盯着她的申莫山压低嗓音,“你想怎么样?”徐夫人挪了挪身子,“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弄过了头,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一个大活人,而不是一个死人。”申莫山冷笑几声,“原来是这个事,那简单,我可以保证他会活着。”   徐夫人则不以为然,大笑起来,“哼哼哼,你可不要把我当何绿绮,我可没那么笨。你走的每步打算我都要知道,否则,我就给你添点油,加点醋,好好的调一调这个味。”   申莫山明显被刺激到,双目含着恨意,嘴角却扬起,缓缓回道:“好,一言为定。”听到这里的何绿绮身体不由后倾,退过一大步,不想,却撞到了祝祥。回头看过一眼的何绿绮狂奔在廊道里,祝祥瞥一眼厅中情形后追随何绿绮而去。   后院的凉亭旁,他看到了何绿绮的身影,走上前作揖唤道:“夫人。”何绿绮转身而来,“是你,有什么事?”祝祥埋眼细思一番,道:“夫人,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将疑惑压在心中,听他继续言道:“是这样的,夫人。大约七八日前,我曾见过老爷收到一封奇怪的书信。”她投去疑问的目光,“奇怪的书信?”祝祥点头,“嗯,信上什么文字也没有,只画有一张琴,我想应该是绿绮琴。”   侧身走进亭中,“何以见得是绿绮琴?”跟随而进的祝祥竟将申莫山当日与他提起绿绮琴之事如数相告。随他最后一言,“因此我判断那信中的琴是绿绮琴。”听完的何绿绮眼中一惊,却也只是刹那之间。“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些,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既然是他有心让你去散播消息,你也帮了他,为何现在又……”   余后之音,他自是明白,接言道:“夫人,实不相瞒,在下总觉得哪里不妥,老爷又是从何得知这张琴的所在?而且,为什么要将琴的消息散布出去?越想越不对劲,适才又见到那一幕,所以,想来知会夫人。”   背对他的何绿绮点了点头,转身面带微笑看向他,“祝公子,多谢你这番心意,不知祝公子有什么需要?”他再次颔首作揖,道:“夫人多虑了,在下说出此事没有什么需要,只是出于一个人的良心罢了。”   何绿绮上下打量了番他,“对了,你的伤势如何?”祝祥面露灿烂的笑容,“托夫人的洪福,晚辈的伤已无大碍。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上路寻找亲人的下落。”何绿绮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关于你双亲的下落,若有任何需要,我可以帮你的忙,你只要耐心的在这里等待消息。”   祝祥眼神徘徊不定,“这、多谢夫人美意,只是在下心中牵挂甚深,只想自己去寻找双亲的下落,不想借夫人或是他人之手。”   何绿绮再度点了几下头,“嗯,挺有志气。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将身体休养痊愈再出发也不迟。”祝祥彬彬有礼的回道:“是,多谢夫人!”何绿绮应过一声后离开了亭中。而祝祥则是慢慢背过双手,嘴角显露不知明的笑意。   那前厅的徐夫人早已离去,祝祥正与申莫山耳语什么。只见申莫山激动一言,“什么?从侧门出去了?”看了一眼点头的祝祥,他的目光移向前方,“看来,确实是去给叶归时通风报信。这个女人,不能再留在我身边,否则,会坏了我的事。”   祝祥发出思考的声音,“可是,她是你的妻子,你要如何让她离开?即使休妻也要师出有名。”那目光里透露着一股深遂的申莫山说起:“没有眉目,我们给她制造眉目。”   清流这里呢?他正在鸢鸾的搀扶下行于偏院的花圃前。眼前一片各式各样的兰花与蝴蝶花,清流的脸上绽着如阳光般的笑容。不觉,心情愉悦的他说道:“如果是春季该多好。”   鸢鸾抬头看去那一片艳阳,回过头问道:“怎么说?”他的目光依旧在脚下的花花草草,“那样就会有许多蝴蝶栖息在这里,那将是一幅诗画般的景象。”鸢鸾凝视清流,“难道秋时就没有如此景象?”清流笑颜相对,道:“自然是有。”   鸢鸾接言道:“这就是了,诗画般的景象不分四季,或许没有蝴蝶,可是,夏雁、秋菊、冬雪各有芬芳啊。”闻言,清流的目光转向鸢鸾,“与你相处这段日子,我倒觉得,这些似乎都比不上你,一年四季无论如何分明,你却依旧是那只喜欢碎琴的鸾凤。”   他此一言,引得鸢鸾笑起,“你这是有意损我?”清流暗藏笑意,“这我可不敢,我还不想成为第三张碎掉的琴。”鸢鸾眼神移向花草,说道:“好啊,那就让你成为第四张。”清流显出苦笑,“这、有转寰的余地吗?”鸢鸾只坚定摇了摇头,二人同时笑起。   恰时,巧珠出现在他们身后。看见此番情景,悄悄走来,冷不防唤道:“二公子,鸢鸾姐,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二人停下笑,清流言道:“笑何时把你嫁出去。”巧珠盘手回道:“又欺负我这个丫头。”   鸢鸾暗笑一番,“好了,你不是在锦香姐姐那里的吗?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巧珠放下双手,不怀好意的盯着鸢鸾,“鸢鸾姐这是嫌我来的碍事了?”鸢鸾空出左手去点她脑门,“行了,说正经的。”巧珠脑袋晃悠了一下,“说正经的,我来这里,是因为前厅来了许多人。”   清流不禁问道:“来了许多人?都是什么人?”巧珠站在那里回想,“有六个人左右,我只听到老爷称呼其中一个人徐老兄。”清流犯起嘀咕,“是晋阳的爹。”   鸢鸾接过话锋,“是那位徐公子的爹?”清流看向鸢鸾,“嗯,对了,鸢鸾,想起一件事,昨天你口中的那位廖公子其实你见过的。”她不由发出疑问,“我见过?” 第20章 绿绮琴,掀波澜。   看着不解的鸢鸾,清流点头,“还记得阅琴那天,大部分人走了之后,有两个人还在吗?”鸢鸾此时方才忆起,道:“原来是他啊。”巧珠也跟着回想起当天的情形,“哦,就那个从头到尾看着二公子你一脸紧绷的模样的人?”清流露出无奈一笑,“嗯,就是他。”鸢鸾与巧珠认真的点着头。   厅中,见得叶老爷一拍脑门,“哎呀,我居然把这件事疏忽了,最近真是忙的心力交瘁,险些耽误了师伯的寿辰大事。”作揖继续言道:“叶某在此多谢诸位!不知诸位师兄弟到时将奉上什么样的寿礼?”徐老爷抬手一挡,“诶,这寿礼哪里能随意说出来的。”叶老爷开怀笑起,“是是是,小弟疏忽。”   左手边有一人开口问道:“叶兄,其实不瞒你说,此次洪老大寿,我们都想寻得一件宝贝助兴。”叶归时饶有兴趣的问起,“哦?不知是什么样的宝贝?”   他与众人相望过后,再度看去叶老爷,“不知叶兄有没有听说过,传闻绿绮琴在金陵出现。”一言,叶老爷眼神掠过一丝惊色,却也只是片刻,道:“是吗?这、我倒未曾听说。”   徐西莲看向那左边之人说道:“离洪老大寿不过还有七八日,现在只是听闻,未曾有人见过,想要寻得这件宝贝恐怕不是易事。”   众人也都随之附和,“是啊。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先合众人之力寻找,若真能寻得此琴,相信洪老一定会喜出望外。”“没错,我也是这么想,不知叶兄意下如何?”   最后一问,将众人目光牵引至叶老爷身上。他埋头作思考状,“诸位说的有理,若真是能找到,洪老的大寿将会大增光彩。”   右手边最前面之人面露笑容,“不错,这把琴当年是洪老师弟何大师所有,后不知何因杳无音讯。”徐西莲轻叹一息,“是啊,也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绿绮琴遗失。”   这一言接着一言,叶老爷眉间透出些许愁绪。却也不得不舒展眉头,笑道:“我看可行,不如大家合力仔细探听一下绿绮琴的下落。”   徐西莲领头站起,道:“好,那就说定了,如此,我们大家告辞了。”双方作揖道别,叶老爷送众人出门,“诸位慢走。”回应着的众人走出厅门,叶老爷看着院中渐行渐远的背影,眉间不觉紧紧凝结在一起。   这帮人刚走不久,叶老爷正欲转身之际,传来一声唤,“叶大哥。”他只得回转身来,“贤弟妹?”待她行至厅中,二人目光相撞之时,周围一切置于安静之中。   良久,何绿绮偏过头避开彼此,叶老爷方才再度开口,“你来有什么事?”偏回头的她走至凳旁坐下,开口说道:“我来是想问你关于绿绮琴的事。”   叶老爷埋眼一思量,“为什么要问绿绮琴的事?”何绿绮的眼神只盯向前方,“你只要告诉我,琴是不是在你手中?”   听得此问的叶老爷默默不言坐于她对面,“琴曾经是在我手里,但我转送给了另一个人。”何绿绮自是有疑惑在胸,询问道:“转送给了谁?”只见叶老爷双目凝视何绿绮,从胸中长出一息,道:“曲师弟的妻子。”   这个答案令何绿绮有所思虑,口中犯起嘀咕,“曲师兄?”看着点头确定的叶老爷,何绿绮透着分析的眼神,“当年爹不是把琴传给了大师兄吗?”叶老爷微低头,“不是。”简单的两个字,何绿绮更加疑惑甚深,静听他细述其中原委。   叶老爷道:“师父私下曾与我交谈过,想把琴传给曲师弟。怎奈大师兄当时觊觎这张琴,于是,我与师父商定,真琴在我们出师的那天交由我先带走,师父借故留下曲师弟一段时间,接下来就是去事先约好的地方等候曲师弟将琴转交于他,师父则另制一张仿绘的琴传给了大师兄。可谁知,我等来的却是仓皇逃跑而来,怀抱一名婴儿的女子。待她表明身份后,我方知曲师弟和师父出了大事,紧急之下,唯有先送走她们母女再折回。”   言至此,叶老爷起身向厅门口踱过几步,道:“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我把琴交给了她,许多话也无法及时相告,只能嘱咐她若是活了下来,就带着琴来金陵找我。”   随着他的脚步,目光游移的何绿绮站起身,也恰逢叶老爷侧身看向自己。迎着他的目光,何绿绮缓出一气,“原来当年还有这样一件事情我居然不知道,看来我爹的死必有蹊跷。”   正值此时,叶夫人出现,唤道:“老爷。”本欲接过何绿绮之言的叶老爷看去,“什么事?夫人。”应过一声叶老爷后,她走向了何绿绮,“倒是我想问,你当年为什么嫁给了申莫山。”如此直言,倒令何绿绮不知所措。   沉默良久,方才开口,“叶大嫂,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谈也罢。”叶夫人牵起她的右手,“不,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别的什么事情所促成?这些问题埋在我心里很多年,一直都没有机会问。”   抽出手,何绿绮将头侧向门外,言道:“大嫂,真的没必要知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话音一落,她迈开步伐离开,张口想唤着她的叶夫人却感觉肩上多出了一只手,侧头看去,叶老爷冲她摇了摇头。叶夫人明白其意,只得作罢,这一幕接一幕可让躲藏在一旁的锦香瞠目结舌。   待人不见身影后,锦香从那旁走出。听得叶老爷口中小声说起,“绿绮琴!今天来的人提到的全是绿绮琴。”叶夫人轻叹一息,“老爷,他们的来意不像是针对绿绮琴。”   静静走至凳边坐下的叶老爷点了下头,“嗯,徐西莲那帮人明显是来刺探,甚至在怀疑什么。”这时,锦香接过话锋,“爹,你说会不会他们把当年琴的消失和你联系在了一起?”   一言点醒梦中人,左思右想的叶老爷微微点着头,“想来是了,听到绿绮琴的下落就来找我,显然是有人散布消息琴在我手中。”   叶夫人接过话道:“会是什么人?连绿绮来也是直接问起琴是不是在你手中。”叶老爷目光深遂的望向前方,“真是令人有种不安的预感,难道十几年前的事又要上演?”   身置大街的徐西莲六人揣测着什么,其中一人说道:“徐兄,我看琴八成是在叶归时手里。”另有一人接言,道:“嗯,想想我们刚刚突然提到绿绮琴时他的反应,不得不令人起疑。”   徐西莲定下脚步,“看来我们有必要和洪老去商量这件事。”身后随他定步之人中,最左边的人言道:“可是徐兄你上次不是说,万一让他老人家知道会引起不测吗?”   他嘴角扬起笑容,“我们只是告诉他老人家琴的下落,并不是要告诉他何大师的死是何人所为啊。加之,之前不说是因为完全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可寻,眼下却截然不同。”他此一言,众人点头。   又有一人发问,“那谁去告诉洪老最合适?”徐西莲眼珠来回一转,“我觉得不如让廖著文去,他今日推说有事没能和我们一起来找叶归时,这件事我们就托给他来做好人,不知几位意下如何?”众人相视露出笑意。   而那此刻漫无目的走在路上的何绿绮,脑中盘旋起当年的一幕幕。是一位嫣然十六岁的少女与一名少年立于庭院的一个角落。惊讶的一声问,“你说叶大哥要成亲了?曲师兄,你在骗我对不对?”说时,激动的握住他的双臂。   曲师兄眼含心疼,右手抚上她的肩头,“是真的,这是叶大哥昨天告诉我的。绿绮,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叶大哥,听到这件事,我也十分不是滋味,不知道要不要来告诉你,折腾了一宿,我实在不忍心瞒你。”   他轻叹一气继续说道:“绿绮,你要是心里难受,我这就把叶大哥带来跟你说清楚。”音落,他侧身欲走,刚踏出步伐,却被绿绮拽住。侧回身看着眼中擒泪的绿绮,再次叹出一息,“你让曲师兄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绿绮坚定的将头一摇,“曲师兄,我自己去找他。”   从胸中长出一气,继续缓慢的拖着步伐,那脚下的路俨然变得没有尽头。心中萦绕出叶归时为自己所做的许多事,从豆蔻年华的初相遇至碧玉年华的聚散离合。只叹往事如云烟旧人不在,今夕又似飞花飘无根蒂。莫然间,何绿绮停下了脚步,眼神盯着前方那遥远的天边,眼角不知明的有泪滑落。   听得一声难以相信的疑问,“什么?姐,你是说,鸢鸾很可能是那位曲师叔的女儿?”锦香略带忧伤的眼神,“是啊,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时机尚未成熟。这次听到申叔母与爹的谈话,我觉得已经有必要跟你说这件事。”清流侧身踱过几步,“姐,鸢鸾是姓曲不假,可确定是那位曲师叔的女儿吗?凭这些真的能足以断定?” 第21章 叶老爷,忆往事。   锦香所思确非此事,而是另有他想,口中嘀咕,“总觉得事情哪里还有遗漏的地方。”清流并未完整听清楚她的话语,“啊?姐,你刚刚说什么遗漏?”锦香推开他,“没什么,没什么,你还是去看你的鸢鸾,听你的琴去吧。”言罢,脚步匆匆不知行向何方。   那向一旁踉跄退过几步的清流急急唤道:“诶,姐,姐,你上哪儿去?”背对着他奔跑的身影回了声,“放心,会告诉你的。”始终有些放不下的清流跟着锦香狂奔而去。   两人的脚步停驻在一扇门前,锦香抬手正欲敲门,门却被打开,出现之人是叶老爷。看着姐弟二人,“你们俩个,什么事?”锦香回头与之相望一眼,“爹,我们进去聊。”   容不得叶老爷多问,她硬生生将叶老爷推回房内。叶老爷边退边说道:“诶诶诶,锦香,我要去琴行啊。”话落音时,他已坐在桌边的凳上,最后进来的清流直接关好门。   听到动静的叶夫人从帐内走来,看了看重新回屋的叶老爷,又看了看锦香与清流。“你们这是?”锦香又走至叶夫人身边将她拉过来,四人一起坐在桌边。   不待锦香开口,清流直接问起,“爹,你快告诉我,为什么鸢鸾会是你那位曲师弟的女儿?”叶老爷从鼻间轻出一息,“也没必要隐瞒你了。”   起身踱步来到窗前,打开窗户,看向窗外的秋景,双手也自然的搭在了窗台上。听得他开口道来:“曲师弟当年与我同在京师何府白大师门下受业,五年的相处时光,我们从最初的相争相斗到后来的刎颈之交。就在出师的那一天,他出事了,师父也出了事,而我与逃出生天的曲弟妹在曾和曲弟约好的地方碰了面。将琴与锦帕之事作了嘱咐,我又回程去找曲弟,谁料……”言至此,叶老爷搭在窗台上的手掌紧了几分。   清流默默起身走来,轻声唤道:“爹。”他长出一气,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语,“我没事。”侧过身看向众人,“锦香、清流,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家琴行的名字叫勤峰琴行吗?”   锦香与清流相望一眼,异口同声,“是曲师叔的名字?”他重重一点头,“没错。前番一次锦香曾去鸢鸾那里探过身世,听到了琴的主人与另一方锦帕,就再也不用怀疑,一定是她。”   这才有所真正相信的清流来回看了番他们,“爹,娘,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锦香见他情绪有些激动,急忙跑来拉住他,“清流,你听爹说完。”   叶老爷拍拍他的肩膀,“一开始我们也只抱着事情不会这么巧的想法。还记得第一天见到鸢鸾,我和你娘细问生辰之下,可以确定的是曲弟的女儿也是那时出生。更有之后,锦香告诉我们的情况,加之,她说琴曾在一年多前被盗,你当知我们府中的那张琴就是一年多前无意中从一个商贩手中买到。”   知晓此事的清流微低头正思量着什么。叶老爷的手掌再次搭上他的肩头,“清流,如今你知道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更好的照顾她。曲弟临走前曾交待要我照顾她们母女,可我再度回去想追回她们时,已然没有了她们的下落。既然现在失而复得,我们都必须要好好保护她,对于我而言,她无疑是我另一个女儿。”   听罢,清流接言,“爹,这几日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发生,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成亲的日子。今天听到你这番话,是不是我与鸢鸾的亲事……”余后之音,众人皆晓。   一直未有言语的叶夫人终于起身走来,“清流,你与她的亲事肯定是要放下的。”清流点头应道:“嗯,娘,我明白。只是我在想,我要不要告诉鸢鸾实情。”话音刚落,耳旁回响起叶老爷的声音,“不行!”只此两个字,毫无商量的余地,清流看向他,“可是,爹,这样会害了鸢鸾的。”   那旁的锦香亦觉有理,“是啊,爹,娘,你们可能不知道,鸢鸾对清流的感情不同寻常。”叶家二老同时一惊,叶老爷问道:“锦香,你刚刚说什么?”锦香复述一遍,“我说,鸢鸾对清流有爱慕之情。”一言,叶家二老愣住。   而此刻,房中的巧珠在坐于桌边的鸢鸾身后来回走动,时不时仰一下头,低一下头。待她停下,对身前的鸢鸾说道:“鸢鸾姐,你说这大小姐刚刚那么紧张的拉走二公子,会是什么事情?”   鸢鸾看一眼桌上的茶杯,“锦香姐姐自然是有她的事,你就不要如此多心了。”巧珠弯腰而来,“可是,鸢鸾姐,我猜想,你们成亲的事又要有变数了。”鸢鸾起身无奈看着她,“好了,与其在这里有心思说这些,还不如去做些事情。”拎起茶壶,“比如,去帮我泡壶茶来。”   巧珠嘴一噘,“好好,我知道了,这就去。”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茶壶走出房门。目送出门的巧珠,鸢鸾长叹一息,眉头深锁看着那窗下的又一张新琴。   那重整思绪,坐到桌边的叶老爷说道:“锦香,清流,这件事,我们还是等到我师伯七十大寿过后再说吧。”只此一言,众人不再多做言语,锦香与清流离开房中,叶老爷去了琴行,叶夫人只身来到了后院,静心想着什么。   于此时,廖家突然热闹起来,徐西莲一行人与他商谈将绿绮琴之事告诉洪老。“不知廖兄可愿担此重任?”他扫视一眼众人,扬起笑容,“你们不觉得现在去告诉洪老关于琴的事会敲山震虎吗?”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徐西莲问道:“此话怎讲?”淡淡的瞄过所有人,喝过一口茶,道:“很简单,万一传到叶归时的耳朵里,岂不是明摆告诉他,知道琴在他手里,那你们此去试探不是白费功夫?”   廖老爷的一番言语,听似甚觉有理。左边一人问道:“那依廖兄之见,我们该如何行事?”只见他右边的嘴角扬起,“你们不觉得,当着更多人的面说出这件事,会令叶归时无所遁行吗?”徐西莲一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在洪老大寿之日说出来?”   左边之人再次提出疑问,“倘若真的这么做,岂不是在破坏洪老大寿?”廖老爷轻笑了几声,“有否想过,洪老若是在大寿之日得知绿绮琴的下落,会作何想法?这可是喜上加喜的好事。”不知为何,众人竟附和他应声点头。此一番过后,廖家归于平静,廖老爷的眼中透着寻得猎物般的光芒。   那从叶老爷房中走出的清流晃荡到了偏院,脑中回荡着锦香的嘱咐,“清流,你暂时不要告诉鸢鸾这些事,我怕会吓到她。”走至门口,见得里面的鸢鸾正独自立于琴边。   轻叩了几下门框,鸢鸾转身而来,面露微笑,“清流。”迎着她的笑颜,清流行至她身前,二人在桌边同时停下脚步。清流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心疼,许久,方才开口,“鸢鸾。”   在她轻应一声下,清流牵起她的双手翻看着掌心。疏不知,拎着茶壶出现的巧珠在门口悄无声息的观看这一幕。鸢鸾带着几分疑惑,“你在看什么?”   清流的目光依旧在手上,“看这十根拨动琴弦的手指。”说时,两边大拇指在鸢鸾的指腹与指尖来回搓揉,“都长满茧了,这双手得受过多少的磨练,才能弹出如此绝妙的琴声。”   门边的巧珠一不小心笑出了声,原本专注的二人侧头看去,鸢鸾迅速抽出双手。边笑边走进的巧珠说道:“二公子,你刚才可真酸。”清流不由发出一声,“啊?”   巧珠倒了杯茶放置在他眼下的桌上,“啊什么啊?鸢鸾姐的手指上有茧不是正常的吗?你到现在才发现。”放下茶壶,从右边绕过桌凳来到鸢鸾身边,“鸢鸾姐岂止是这双手受过数以千计的磨练,连她这个人……”说至此处,鸢鸾打断了她,“巧珠,你又多嘴。”   清流欣然一笑,“鸢鸾,你不要说巧珠。她说的我明白,你颠沛流离了这么久,该是安定下来的时候。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巧珠瞬时只觉得清流是不是终于开窍了,眼神流露着欣喜,“二公子,你今天可算是让我真正安心了。”鸢鸾侧头看着她,“让你安心?”巧珠叉腰点头,“是啊,有了二公子这番话,我觉得呀,以后我就不用愁二公子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不觉有些冤枉的清流言道:“莫名其妙的话?我的巧珠大姐,我是怕了你,你每次只要眉毛一竖,脚一跺,我必定是要遭殃的。”二位姑娘掩口笑的同时互望一眼,清流眼含笑意看着她二人。   时间悄然划过,已是多日过去。这天,申老爷再次收到那封画有绿绮琴的书信。这次他没再撕毁,而是看过后将信叠起放在了房中的桌上。待他离开,何绿绮推门而入,打开书信一看,确实是绿绮琴。她重新放回原处,脑中盘旋出他可能去的地方追随其出门而去。   抬头看来,果是那家雅琴酒楼。见得申老爷进入雅间后,在小二哥的招呼下她走进了隔壁的那间。坐下的申老爷看一眼徐夫人,“今天叫我来又是什么事?”徐夫人冷笑两声,“你这人记性真是够差的,上次我就说过不要把桥拆的过早,今天来还能是什么事?明天可就是洪老的大寿,你预备怎么对付?” 第22章 大寿日,大终日(上)。   与徐夫人在酒楼交谈的申老爷,听得她所问,置于不屑的脸色,“我觉得这个就用不着你管了吧,只要到时你见到的还是个大活人不就行了。而且,我也只能告诉你,一切会在晚宴时进行。”   徐夫人投来含刺的眼神,道:“申莫山,你忘了,我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你对他所做的一切,如果我不知道,到时我怎么去做这个好人?”申莫山给自己酙酒的同时摇了一下头,“你们这些女人是怎么回事?都中了他的毒了?”放下酒壶,说道:“你脑子不够用吗?他一旦受了屈,你不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去安慰他了吗?”   她细一思量,亦觉言之有理。脸上露出笑容,“说的也对,到时想斗败他现在那个老婆简直轻而易举。”申老爷满口饮下杯中酒,道:“倘若他现在的妻子是何绿绮,你还有这个把握吗?”   徐夫人举起酒杯,“只可惜,她现在不是你的妻子吗?”申老爷看着开始得意的徐夫人渐渐哈哈笑起。隔壁贴墙听到所有的何绿绮整个人僵直立于原地。   自不多说,何绿绮离开酒楼直往叶家而去。匆匆忙忙来到,唤着“叶大哥”,可却是清流出现,“申叔母?你这么急有什么事吗?”几大步上前,“清流,你爹呢?”他顺口便回道:“爹一大早被徐伯父派人来接走了,说是要商议关于明日之事。”   何绿绮眉头紧凝,轻叹一声,道:“怎么会这么巧,清流,等你爹回来,记得让他来城外烟波亭找我,一定要记住。”清流不明白的点头,“是,申叔母。”   走出叶家,向右拐进巷口,申老爷与祝祥立于眼前。何绿绮眼神一惊,似想明白了什么,“你们、你们居然故意设计我?”申老爷只嘴角一扬,“真是对不住了,夫人。”伸手将她拉走。   回到家中,何绿绮被他们绑住丢在床上,申云裳看着挣扎的娘亲有些不忍,“爹,我们一定要这样对娘吗?放开她好好跟她说说,娘应该……”   申老爷坚定打断她的话语,“云裳,你是不想嫁给叶清流了,是吗?你知不知道你娘这几次都去叶家通风报信,如果不这么做,明天我们所有的事都会泡汤,你难道愿意吗?更何况,只要渡过明天,你娘也就没事了。”   申云掌看了几眼娘亲,咬着牙夺门而出。何绿绮眼含失望看着离开的申云裳,良久,又移回目光,带有憎恨的眼神盯着申老爷。   不觉,已是午后,烟波亭中有一人在静静等待。从坐着等到走动一会,再从走动到坐下,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条来时的小径。天渐渐黑了下来,叶老爷重叹一气,最后默默看一眼的他离开了亭中。   回得府,清流、鸢鸾、锦香、叶夫人皆在其中,只见清流迈步上前,问道:“爹,怎么现在才回来?”叶老爷眉头深锁的走至椅边坐下,“她并没有来。”清流不禁疑惑,“哦?怎么会?申叔母临行前语气十分坚毅的告诉我,怎么她反倒没去?”   眼神来回一转的叶老爷口中嘀咕,“莫非出什么事了?可是,应该不会啊。”清流与大家相望一眼,“爹,会不会是什么事耽搁了?”音落,锦香接过话语,“不是,如果只是事情耽搁了,她大可派人来知会爹一声。”   鸢鸾点头应着走至锦香身旁,道:“锦香姐姐,今天下午你告诉我,上次申叔母曾来说过关于绿绮琴的事。那么她又是从何得知?按理说,申叔母从早到晚很少会出申府,即使出了府,也不见得会与徐老爷他们有所交集。”言至此,叶夫人亦走来坐于叶老爷身边的木椅上,对他说道:“鸢鸾这番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众目光移向叶夫人,叶老爷细细想来,“夫人所指的可是大师兄?”叶夫人点头,“不错,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当年他应该最清楚琴在你手里。至于后面的兜兜转转他并不知情,我猜想,他现在会不会就在金陵的某个地方。”   叶老爷手抚下颔微低头说道:“嗯,不无可能,要想知道所有事情的源头,似乎只有从他身上下手。”拿开下颔上的手,望着前方,“贺庆庭,你会在哪里?”听着二老的这番对话,清流与锦香、鸢鸾三人陷入难解的状态。   天,亮出了白光。有人盼它的到来,有人却整夜都在担心它的到来。那门庭若市的洪家大门口,一拨人接一拨人的踏进。只见迎客之人作揖唤道:“哎呀,徐师弟,方师弟,你们到了,来,请进请进!”   徐老爷等人回礼,“洪师兄。”紧接着,是叶老爷出现,洪师兄不待他走来,主动走至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臂膀,“叶师弟,许久未见,近来可好?”叶老爷面露笑容,手搭上他的臂弯处,“托洪师兄的福,一切安好。”   洪师兄看向他身旁跟随之人,“这是清流吧?”清流作揖行礼,“洪师伯。”洪师兄应道:“嗯,好。”拉住叶老爷侧身请道:“走,进去。今天你我可要对酌一番。”叶老爷与洪师兄正欲踏进门内,后面一声唤传来,“洪师伯。”   三人回头看去,清流唤出,“廖安?”只见廖安走近,“叶伯父。”继而作揖对洪师兄言道:“洪师伯,晚辈廖安,家父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特派小侄前来祝寿。”   应声“好”,群人进得院中,立于徐老爷身旁百无聊赖的晋阳左右观看。眼神扫至院门口时,满脸笑容快步而去,“清流,廖安,终于看到你们了。”正当叶老爷与洪师兄相请而行时,又一声唤止住二人,“叶大哥。”   侧身看去,洪师兄眉间微凝,叶老爷面带笑容,“申老弟。”二人不免一阵寒暄,带着寿礼的一行人跟随洪师兄来到立于厅中的洪老先生身前见礼。   洪老红光满面,邀众人入坐。只听洪老先生开口言道:“归时,真是许久未见你们师兄弟,不知道其他几个如今何在?”叶老爷看向洪老,回道:“不瞒师伯,我与几位师兄弟也是经年没有联系,唯有五师弟曾在三年前有幸匆匆见过一面。”洪老先生点头,“哦,哎!你们师兄弟各散一方,少有来往亦属自然。”   言至此,有一少年脚踏清风凌空而下。看去,稍比清流年长。背对厅中的他转身而来,作揖言道:“洪老先生,晚辈有礼了。”见此来人,厅内厅外的众人皆对眼前这位少年充满了疑惑。   洪老打量着他,良久,方才开口问道:“你是?”他迈步踏进厅中,“洪老先生,晚辈乃是安鸿杉的弟子荀燕之。此次代家师前来为洪老祝寿。”言罢,将手中寿礼奉上。洪老先生起身走来,接过寿礼递于身后,洪师兄三步两步上前拿过寿礼。这同时,洪老言道:“好好,那你师父呢?他是否一切安好?”   荀燕之行礼回道:“师父他老人家无碍,只是双腿不便,所以,只能派晚辈来表达心意。”洪老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他双腿不能行走,鸿杉能有这份心意我已甚感欣慰。”言罢,轻叹一息,“好了,不说这些令人伤心的事了,既然你是代表鸿杉而来,那么理当上座。”   荀燕之向后退步,“晚辈不敢。”洪老伸手拉住他,道:“有什么敢不敢,那个位置原本就是留给鸿杉的,你既代他前来,那就得坐在那里。”荀燕之欲挣脱,怎奈洪老接言,“若是推辞,就是对我与鸿杉的大不敬。”如此一来,他只得应着洪老,与之同坐上座。   待人坐定后,徐老爷看向洪老,“师父,这位安前辈可是你曾提过的,年轻时所结识的江湖上的一位朋友?”洪老依旧不改那一副笑容,“正是他,当年的鸿杉就如同现在的燕之一般,清秀俊逸,并且文武双全,琴艺更是令人称绝。我与他也是因琴而识,我制琴,他则试琴。”   说到这里,洪老侧头看向少年,“对了,你师姐呢?她是什么原因没有到来。”荀燕之侧身回答,“洪老有所不知,师姐在四年前已仙逝。”洪老摇头叹息,“哎,真是可惜了,苑瑶从小对琴艺就有天赋。”   荀燕之却一展笑颜,“不过,晚辈此次来到金陵不仅是为洪老祝寿,同时也从京师一路打听到,师姐有一女遗落在此。”洪老眼中透出光,“哦?可知人在何方?”他轻摇一下头,“尚未得知,但晚辈一定可以找到她。”洪老安慰的点点头。   二人不知,当叶老爷与清流听到那位师姐是四年前过逝时,眼中掠过一丝惊色。不知是谁一言打破安静,“洪老先生,已是午时之际,宾客业已到齐,是不是……”抽回思绪的洪老看向立于自己身边的洪师兄,“对对,付儿,快请大家入席。”   在洪师兄的带领下,来至一处宴客的大厅。待宾客坐满,洪老身置主桌,众人起身端起桌上早已酙满酒的酒杯齐声贺寿。同饮寿酒之后,在洪老的招呼下,众人再次坐下。洪师兄来到叶老爷这方桌,“归时,咱们可是有言在先,要对酌一番的。”叶老爷起身开怀大笑,“来。”话音落,碰杯爽快饮下。 第23章 大寿日,大终日(下)。   申云裳此刻端着饭菜走进房中,看着仍被绑锁在那里的何绿绮,将饭菜放在桌上。“娘,来吃饭吧。”何绿绮静静盯着她默不出声。申云裳走到床边,“娘,我帮你把绳子解开,你安心吃饭,吃完饭我还得听爹的嘱咐……”听到这里,何绿绮打断,“嘱咐什么?再把我绑好是吗?”解了一半绳子的申云裳停下动作,“娘,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爹?”   侧身看向申云裳,“云裳,你是被你爹蛊惑了吗?怎么连是非也分辩不清了?你爹现在的行为是在害人害己。”申云裳抢过话锋,“我已经不想顾及是非。”   何绿绮长叹一声,“云裳,娘知道你喜欢清流这个孩子,可他对你无意,这不是能勉强的事。”申云裳再次抢过她的话,“娘你不要说了,就算我嫁不了清流哥哥,我也不要让那个青楼女子得逞。”说完,将头偏向另一方。   何绿绮看着背对自己的云裳摇了番头,道:“我何绿绮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当初会嫁给申莫山,又为什么会和他生出一个女儿。”申云裳猛的侧头看向她,“娘,你在乱说什么啊?你嫁给爹不是因为对他有感情吗?怎么说出这种我听不懂的话。”   何绿绮轻闭双目,轻声言道:“云裳,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申云裳凝视了她一番,毅然转身出得门去。关上门,祝祥竟在门外,伸出手指了指里面,意在问她何绿绮的情况,申云裳轻摇了摇头绕开祝祥离去。   寿宴结束后,洪师兄搀扶洪老引众人来到特地准备了戏台的别院。于是,众人一边听戏一边品茗,与徐老爷同行的那位方师弟抿下一口茶,“嗯,好茶。”闻言,众人轻声笑起,在笑声中戏台拉开帷幕,而整台戏在众人迭起的掌声中渐渐结束。   天色渐暗,屋中的何绿绮越来越焦急,她无法得知此刻在洪府中发生着什么,更无法得知叶归时此刻是否还安好。想着想着,手臂不禁开始用力,谁知,手腕上的绳子竟自行松开,顾不得其他,将绳子丢至一旁,急步走去悄悄开门。   来回顾盼,门外空无一人,趁机,她又蹑手蹑脚的走出后将门掩上。行至半途,她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一道黑影“嗖”的蹿进前厅,眉间微凝的她不做他想继续走向侧门。   岂料,拐过几个街角,她又听到巷中有谈话声。只觉背朝巷口的黑影有些熟悉,她停下脚步仔细听了番二人的对话。“你是说,他也找了你?”对方点头,“嗯。”   黑影对面之人侧身走了两步,看到侧脸的何绿绮双目一惊,缩回身掩口不敢说话,立刻离开。听得那人说道:“好,你去吧。”   路上,她皱眉小声嘀咕,“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二师兄?他怎么也在金陵?不好,归时。”话未落音,她迈开步伐去往洪家。而洪家那里,洪老酒意渐酣,洪师兄有意送其回房。申莫山却拦住洪师兄,“师兄,你该不会是想逃吧?”   洪师兄欲开口解释,洪老起身言道:“付儿,不要坏了大家兴致,你继续陪大家,我只是喝多了些,不碍事。”刚走几步,洪老有些摇摇欲坠,众人皆惊,原本就不放心盯着他离席的叶老爷急忙去相扶。“师伯,我来送你回房吧。”   申莫山眼珠一转,拉回舒口气的洪师兄,“好了,这下师兄你大可放心了吧。”洪师兄不再有多余念头,与申莫山等人举杯共饮。酒杯放在唇边的申莫山嘴角掠过一抹笑意。一旁的荀燕之凝眉仔细打量了申莫山一番。   半个时辰过去,何绿绮气踹吁吁出现。一名家仆跟着他走进,“哎,夫人,你不能进去。”看着满堂莫名的客人,家仆对洪师兄说道:“老爷,她拼命要往里闯,我……”洪师兄抬手阻止,“没事,你下去吧,是自家人。”闻言,家仆退去。   那同时,清流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何绿绮。申莫山则是眼神稍惊,继而平静走至她身前,“夫人,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众人笑起,有一人开口,“原来是申夫人呐,看来是担心相公出事前来一探究竟。”接着又有人说道:“是啊,看不出,申兄弟原来还有门禁。”前后两句,众人哄堂大笑。   申莫山眼神紧紧盯着她,“你不用担心我,快回府,我很快就会回去。”迎着他的目光,何绿绮满不在乎的将他推开,走到清流身边,“你爹呢?清流。”站起的他还有些处于状况外,“我爹他送洪老回房休息了。”   他这一说,众人方才想起,这送人回房哪里需要用半个时辰。洪师兄不言,只转身走向洪老的房间。徐老爷一行人相望一眼跟随而去,那其余人自是少不得亦抬步追随。一推开房门,叶老爷趴在床边,而床上的洪老看去似睡的十分香沉。   洪师兄走近,推了推叶老爷,“归时,归时。”他懵懵愣愣的醒来,“怎么了?洪师兄。”随后从人群挤进来的清流与荀燕之来到,清流面显焦急,问道:“爹,你没事吧?”   起身的他看到门口之人本只有些不解,当看到何绿绮也在其中时,显得有些诧异。洪师兄继而去唤着床上的洪老,“爹,爹。”两声无人应,他直接坐到床边,又是用手轻推了推,唤道:“爹,爹!”   何绿绮似感觉到不妙,荀燕之伸指一探鼻息,眉间紧凝。洪师兄询问情况,“燕之,什么情况,你怎么不说话?”看了一眼洪师兄满眼期待的目光,他摇了一下头,“洪老先生、去了。”一言,满屋子人无不惊诧。   而陆续来到的洪家大小则扑至床边,呼唤的呼唤,哭泣的哭泣。唯有洪师兄缓缓站起身,紧握荀燕之双臂,激动言道:“你肯定弄错了,我爹怎么会突然死了,怎么可能会!”   人群中,无人有心在意到申莫山是开心的。他故作哀状站出,“叶大哥,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那思绪不知在何处的叶老爷来回看过,“我、不知道,我一进房间,就晕倒了,剩下的什么也不清楚。”申莫山发出疑问,“什么?叶大哥,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洪师兄如此信任你,现在这个状况,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那位方师弟从中走来,说道:“这房中不会出现第三个人,叶归时,你老实交待,洪老的事是不是你干的?”叶老爷凌厉的目光回敬,“你说话可要有理有据,说我害师伯,可有人证物证?”   方师弟与之相视,“哼,叶归时,别人不知道,我们可是心里有数,绿绮琴就在你手里,你怕洪老会知晓此事,趁着这个机会对洪老有所不利也是情理相通之事。”听到绿绮琴,众人再次露出惊色,开始小声讨论。   在这二人对峙之时,荀燕之仔细从上至下看了遍洪老。由于洪家人围着洪老,他未能注意到脖间的手指印,而只看到了发黑的指甲。   正静心看到这,众人纷纷指着辩解的叶老爷,“你就不要狡辩了,方老弟说的有理。你肯定是因为绿绮琴的事加害洪老。”“没错,叶归时,你真是心如蛇蝎。”“……”   洪师兄从中一挡来势汹汹的众人,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情,我比你们更加沉重。但不能因此妄加猜测,纵使绿绮琴在归时手里,与这件事又有何干?”有一人接言,“洪师兄,你有所不知,当年何师叔遭难时琴就不见了,而今琴在他手里,你不觉得这个人的嫌疑很重吗?”   洪师兄侧头看一眼身后的叶老爷,转回头,“倘若你的暗藏之意是在告诉我,当年师叔也是被归时所杀害,那只是你的一面揣测,不足以证明什么。更何况,我相信归时的为人。”   见景,洪夫人起身推开了洪师兄,“相公,你昏头了?怎么替杀害爹爹的人说好话?”而就在洪夫人站起转身的那一刹,视角在那缝隙间的清流注意到了脖间的痕迹。   众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叶老爷,何绿绮急忙挡在他身前,“你们不要乱说,我爹的死与叶大哥无关。”她此一言,众人便知眼前之人是何许人物。有人不禁问道:“你是何大师的女儿?”不待她再有什么言语,申莫山站出一步,“夫人,你疯了,竟然维护杀害洪老先生的凶手。”   何绿绮瞪着申莫山,“凶手还指不定是谁,如果只凭一张琴,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我相信只要知道琴下落的人肯定都不希望被洪老知道,因为一旦洪老知道,哪里还会有你们的机会。”   言落罢,听到一阵笑声,看去,是申莫山。他摇着头,“我竟然有你这样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妻子。真是令人心寒,我申莫山真是瞎了眼。”   那位方师弟走至申莫山身旁,说道:“依我看,你不如休了她,这样,我们大家也就不会因为她是你的妻子而有所顾忌。”申莫山的表情苦痛难当,咬牙说出一言,“兄台说的有理。”转身穿过几人走到书桌边,拿出纸笔写起。叶老爷推着她,“申夫人,名节何等重要,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清流亦随之言道:“申叔母,现在还来得及,你快离开这里。”   执意不愿走开的何绿绮眼看着申莫山拿着休书走来,接过休书的她不急不慢撕毁。冷静言道:“申莫山,你应该称心如意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手朝空中一挥,纸屑洒落一地。人群中喊出一声,“抓叶归时去见官。”众人的脚步在慢慢逼近何绿绮与叶归时…… 第24章 叶家人,陷困局(上)。   清流护着叶老爷与何绿绮已退至窗边,只听荀燕之冲清流喊了声,“走!”二人各携一人从窗跃出,踏着脚下的风离开洪家大院。   离洪家已有一段距离,二人落地。清流放开手中的何绿绮,荀燕之放开叶老爷,拱手言道:“叶伯父,向东三十里有间农舍,你们去那里暂避一时。三日后,城外烟波亭见。”   清流看向叶老爷,“爹,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你们在这里不安全,他们明天不会放过去府中闹事的机会,这根本就是一场设计好的圈套。”   叶老爷亦顾不得思前想后,只嘱咐一言,“清流,还有这位?荀燕之?”他点头应一声,叶老爷一拍他肩头,道:“你们也要小心应付。”留下不舍的眼神与身影,他拉着何绿绮消失在夜色之中。待他们不见,清流侧身对荀燕之言道:“你和我一起回府,那里有……”   话未说完,荀燕之抬手阻止,“不必,我独来独往惯了,明天一早我会去找你。”言罢,转身离去,伸出手的清流追了几步,“诶诶诶……”人影不见后,清流轻出一气,“跑这么快,还想跟你说一些事。”话落,他无奈摇了摇头抬步走向回府的路上。   待清流回府,鸢鸾、锦香、叶夫人正在用着晚饭。最先侧头看到他的锦香问道:“这么早就回来了?”鸢鸾放下碗筷,道:“是啊,清流,这时间你们应该还在寿宴上才对。”叶夫人看了他一眼后,往门边看去,问道:“你爹呢?没和你一起回来?”这一连串的问题自是引出洪家发生的事。   此刻的洪家已是哀声切切,洪师兄早将众人遣散。屋中的洪夫人与之相争,“你口口声声说那个叶师弟是冤枉的,在场的那么多人都看见屋里的情形,当时只有爹和他在。不是他还能是鬼杀了爹不成?”洪师兄皱眉回道:“那又如何?如果当时只有你和爹在屋里,那要是同样的情况发生,是不是就是你所为?”   洪夫人自是不愿相让,道:“我和他怎么相比?如果真是我和爹在屋里,那爹肯定不会出事。你没听你那帮师兄弟说吗?绿绮琴在他手里,他害怕被爹知道,所以才痛下杀手。你居然宁愿去相信杀害爹的凶手,却不相信你的师兄弟。”   洪师兄“啪”的一声将桌拍的震天响,“够了,妇道人家懂个什么,不要在那里乱嚼舌根。那帮师兄弟说的,那帮人你接触过几次,归时你又接触过几次?你忘了,两个多月前,那个申莫山来找我们说过什么事?明里暗里句句不离归时的不是。更何况,我相信归时的为人比那帮师兄弟的要可靠。”言罢,走至门边。临了,侧头说道:“还有,你不要在家里上上下下制造混乱,你当知,口舌之过是何后果。”至此,丢下抹泪的洪夫人出得门去。   身置街道中的徐老爷一行人沉默着。中间一人开口说道:“徐兄,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你说,会是谁干的?”徐西莲满眼尽是分析,“这个、很难猜到。”   有一人忽然接过话语,“我看叶归时是最值得怀疑的。”听得两声冷笑,几双目光同怀疑问投去,徐西莲只言道:“我看不见得。”   “哦?”依旧是那中间之人发出疑问,“徐兄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他轻笑几声摇了摇头,“我哪里能看出什么,只是觉得太过凑巧而已。”最后一言引得几人深思,那右边之人开口说道:“徐兄此言不无道理,确实过于凑巧。”   申莫山眼含得意的回到府中,厅内是申云裳焦急徘徊的身影。一旁的小桐指着门口,“小姐,你看,老爷回来了。”申云裳快步走至刚踏进厅中的申老爷身前,“爹,娘怎么样?”   默默坐下的申老爷接言,“她真是令我失望,我以为她不会站在叶归时那边,结果我失算了。”申云裳满眼担心,“那娘现在到底怎么样?”   深叹一息的申莫山轻闭双眼,道:“她人没事,和叶归时逃走了。”申云裳由担心转为不相信的模样,问道:“怎么会?爹,我们不是说好,故意让娘逃出去就是为了让她对叶家死心。怎么现在变成她和叶伯父一起逃走了?”   申莫山边叹息边摇头,“不要再提你娘了,不要再提她了,她已经不是你娘了。”申云裳的眼神又变成疑惑,“什么叫不是我娘了?”申莫山猛地站起,“大庭广众之下,她不顾身份,公然维护叶家父子,害得我不得不写下一纸休书以息众怒。”   闻言至此,申云裳的脚步向后退过几步,跌坐在申莫山对面的凳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娘怎么会做出这种有悖妇道之事。”申莫山再次静静坐下,“云裳,你可能不知道,你娘早在二十多年前,心里就只有叶归时一个人。”   那里原本低头的申云裳抬头看着申莫山继续说道:“这么多年,她虽然跟我生活在一起,可我心里清楚,她从没爱过我。而如今,她的行为更加明了,十七年来,她爱的只有叶归时。云裳,不要再想她了,以后,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只要是你想要的,爹一定想尽办法为你做到。”   他这一番言语,申云裳动情已极。起身走至申莫山面前,扑到他怀中,悲切的唤着,“爹。”申莫山安慰的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清流那方,已将洪家发生的事如数道出,“迫不得已的状况下,我和那位荀燕之只有先带着爹和申叔母离开,让他们到城外去避一避。”最后一言落罢,叶夫人蹿起,“什么?”话音未全落下,她手抚额头,整个身体瘫软,见景,知不妙的鸢鸾、锦香、清流纷纷相扶。口中焦急唤着,“娘(夫人)。”   还有那方一人已知晓此事,那便是称病未去的廖老爷。将事情述完的廖安不解问道:“爹,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去?难道您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廖老爷掐灭烛灯,道:“安儿,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只是稍有疑惑的看了一眼掐灭烛灯的廖老爷,他乖乖回了声,“是,爹,您也早点休息。”在廖安退出房中后,廖老爷独自言道:“叶归时,我看你能躲到何时。”   已是二更时分,叶老爷与何绿绮两人停下步伐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的小径。叶老爷看一眼四周,抬手指向左前方,道:“他说的应该就是那里,你看。”   何绿绮顺着方向看去,借着月光确能依稀看见茅舍。何绿绮侧头一言,“叶大哥,快走吧。”二人相视,叶老爷握住她手腕的手掌渐渐移向了掌心。   将晕倒的叶夫人扶至房中躺在床上,清流立于窗前,鸢鸾与锦香坐在床边寸步不离的看守着,亦有巧珠随侍在旁。听得窗边一声长叹,鸢鸾与锦香的目光被牵引而去。与锦香相望一眼,鸢鸾起身走到清流身边。   一声轻唤打破清流的思绪,“清流。”他侧头而来,道:“鸢鸾,我没事,不必担心。”鸢鸾注视着他,“嗯,不过,你也要保住精神,留待明天的乱局。”清流思量过她的话,“看看娘亲待会的情况。”   这时,锦香走来,“鸢鸾说的没错,娘亲你尽管放心,有我和鸢鸾还有巧珠这丫头。至于你,必须要去好好休息。明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清流转身向前踱步,边走边说道:“究竟什么人要陷害爹?我左思右想,只想到了申家,可是,却又没那么简单。”   锦香发出同意的声音,“嗯,通过你说的那两个手指印,明显可以知道杀害他的人是会武功的。清流,你是否观察过,在场的人里,除了你还有谁会武功。”   清流摇了摇头,道:“那就只有荀燕之,但他当时是和我们所有人在一起的。”鸢鸾似乎发觉到什么,问道:“清流,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有什么人没有到场去祝寿?”   她这一言倒是提醒到了清流,他回转身看着两位姑娘,“别的人我不认识多少,但我认识的有一个,廖安的爹。可他是感染了风寒的原因没能到场。而且,他爹与我爹从未来往过,更何来如此深仇?”鸢鸾与锦香同时摇头,清流不禁问道:“你们的想法是?”   锦香先开口,“很简单,廖安这个人我们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细。他与你相识是通过徐公子,谁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鸢鸾接过锦香的话语,道:“再则,为什么廖公子的爹从不露面?就说上次来的徐老爷一帮人,完全没有他的踪影,最令人觉得诧异的地方就是,洪老寿辰,他是称病由廖公子代行。”   清流思忖二人所说之言,口中小声说起,“既然廖安去了,并且也称洪老的儿子为师伯。那他爹与晋阳的爹必定相识,说不定同是洪老的弟子门生。称病不去莫非是谎言?那他与爹之间曾会有什么样的嫌隙。”锦香轻叹一声,道:“这个、我们恐怕得要去问爹了。”这时,有微弱的唤声传来,“老爷,老爷……”屋中四人听到动静,立即跑向床边…… 第25章 叶家人,陷困局(中)。   值此深夜,有几方人无法入眠。洪家自然是从上至下,无一人可安睡。这时的申莫山坐在桌边,猛然间,抬起拳头重捶桌面,恨恨地喊出,“叶归时!”细看去,他的拳头紧紧攥住的同时有些在颤抖,眼眶里有着湿润的痕迹。申云裳虽身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不停的叹着气扯着被子。还有那位一直未谋面的廖老爷,在黑暗中自酙自饮。   茅舍中,待得已有一段时间的何绿绮与叶归时在秉烛长谈。“叶大哥,你还记得我要吃酸梅的那一次,你帮我爬墙进那户人家偷梅子的事吗?”   只见叶归时露出了一丝不知是甜还是苦的笑容,“当然记得,偷完梅子,还被那家主人到师父面前告了一状,我呢,自然也是挨了一顿罚。”绿绮不觉一笑,“是啊,我还好心让你趁没人在的时候不要跪,结果,让我爹看见了,罚的更重。”   轻轻笑起的叶归时看着她摇了下头,道:“那时候,我们还小,都特别顽皮。尤其是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可男孩子都皮不过你。只是一晃眼,到了不惑之年,竟必须埋藏一切。”   言至此,他将目光移向何绿绮,方知她正在深情的看着自己。“绿绮,我们是不是太重礼教以致于疏忽了真正要在乎的人与事?”   何绿绮渐渐埋下头,道:“叶大哥,过去太多年了,我都已经忘了当初你为什么要去成亲选择丢下我。”说着说着,何绿绮的声音凝噎了,叶归时只觉脑袋被千斤巨石碾过一般,“绿绮,是我不好,不应该提这些。”可劝也无用,她整个人已陷入声泪中。   叶归时只得起身来至她身旁,蹲下身握住她双肩,说道:“绿绮,你不要哭,你忘了那时候只要我把你惹哭,就会自己惩罚自己的吗?”依旧埋着头的何绿绮说道:“我不记得你是怎么惩罚自己的。”   叶归时瞪大双目,“啊?绿绮,你不会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去那么折腾吧?”绿绮掩口暗笑,只见叶归时拽起她双手,何绿绮跟着好奇的移去目光,听他说道:“不然,换刑罚,你掌我嘴。”说时,就握着她的手要扇自己。   何绿绮哪里真会去做,口中发出,“诶~”手一下缩成拳。停下动作的叶归时与她相视,何绿绮本欲忍耐,怎奈还是露出笑意。放下心的叶归时随她绽出笑容。   一片新阳洒向大地,院中清流正犯着愁。却听空中传来一句,“你这样心绪不宁,很容易让人有机可趁。”他抬头一望,荀燕之凌空出现,飞脚朝他袭来,清流眼神一紧,侧身及时躲开。落地的荀燕之转身便是一招手刀横劈而来,清流抬臂挡住的同时蹲身而下,躲过来袭的另一招拳路。   打斗声,引来了锦香与偏院的鸢鸾、巧珠。看着两人在那里拳脚相加,鸢鸾着实紧张。眼珠随着他们的身影不时左右移动,锦香长出一气,“停下!”   她这一声喝令,清流侧头看去,荀燕之可不客气,一掌击中清流,他“哎呀”一声摔倒在地。鸢鸾与锦香同时唤着,“清流。”双双去扶他起身。   只见清流摇着手,“没事。”站起后,鸢鸾帮他拍着身上的尘土。锦香走到荀燕之面前,“你是什么人?一进门未言先动手,可知礼仪之道为何?”荀燕之怔怔地看着她。   清流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大姐,他就是我昨晚跟你们说的荀燕之。”见锦香来回观望,不大相信的模样,他两边嘴角扬起点了一下头。   锦香的眼神依旧掺杂着疑惑,荀燕之小声对清流说道:“你这大姐好厉害。”清流同样压低声音,道:“你见识的才是她三成的功力都不到。”   本欲离开的锦香忽地回转身,揪住清流的耳朵,“你说什么?我帮你抱不平,你却和外人一起说我?”清流一边顺着她的动作一边求饶,“姐,姐,我没有,你就行行好快放手。”   一旁看着的鸢鸾与巧珠不觉笑起,荀燕之盘起双手静静的看着他在那里挣扎。这时,厅中有几声咳嗽传来,“锦香,发生什么事了?”看去,叶夫人被两名丫鬟搀扶来到。   鸢鸾快步而去,从右手边扶住她,“叶夫人。”那右边的丫鬟也主动撤离。听到的锦香也立刻撒手与边揉搓耳朵的清流大步流星的跨进厅中,“娘。”   锦香扶住左手边,问道:“娘,不是让你再休息一会的吗?怎么起来了?”她二人将夫人扶至凳边坐下,清流亦是满眼关切,“是啊,娘,昨夜你都没怎么睡,直到三更时分大家才敢回房各自歇息,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叶夫人看一眼身边的三个人,“我睡不着。”目光移向右边的鸢鸾,道:“鸢鸾,你也别再夫人夫人的叫了,就叫我叶伯母,这样听起来显得亲一些。”   嘴角含笑的鸢鸾点头回道:“是,叶伯母。”只听得又一声“叶伯母”传来,清流侧身让开,原来是跟随而进的荀燕之作揖唤了声。叶夫人看着他,“你是?”   清流与叶夫人介绍了他一番。知其来历,叶夫人点点头,“昨夜之事真是多谢,若不是你及时救了我家老爷,恐怕他与清流早已身遭不测。”   他只轻摇了一下头,道:“其实没有我,清流与叶伯父也不会有事。以清流的能力要救走叶伯父他们并非难事,我不过只是多了事搭了把手。”   清流走至他身前,将手搭在他肩头,“千万别这么说,当时如果不是你喊了一句,我恐怕还愣在那里不得动弹。”正说到这,阿四狂奔而来,“夫人,大小姐,二公子,外面有一堆人来说要找老爷算账。”   清流眉间紧凝,轻言道:“来的这么快!”唤着两名丫鬟,“翠儿,默儿,扶老夫人回房。”丫鬟应了声动手扶起叶夫人,她轻咳了几声,“清流,要小心呐。”   清流满眼坚定,道:“娘,你放心,爹如今不在家中,他们要想妄动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待丫鬟扶走叶夫人,清流对阿四说道:“去把他们带进来。”   那随着阿四浩浩荡荡进得厅中的十来人,与清流这方四人紧紧相对。叶家前厅的上空飘荡着挥之不去的杀气。带头人站出,“把你爹交出来,我们不与你们晚辈为难。”   清流与之四目相视,“家父不在府中。”左边有一人站前一步,说道:“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和大家敌对。这对你们叶家没什么好处。”   荀燕之大笑,带头人目光移向他,道:“你这狂妄的小子,有什么好笑的?”荀燕之停下笑,一脸严峻,回道:“笑你们自诩正义,看看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洪家的人。你们这些人凭什么站在这里?难道仅凭你们是洪老的门生?”   又有一人迈出一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师父与洪老是八拜之交,你却在这里偏帮嫌凶。”锦香接过话锋,“笑话!凡是讲求一个‘理’字。身份与道理有关联吗?”她这一句,对面之人哑口无言。   带头人轻轻笑过几声,道:“但如今嫌疑最重的就是叶归时,你们将他藏起来岂非不打自招承认他就是凶手。”   不待其余人有所回应,鸢鸾接言,道:“你们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避重就轻,毫无长辈之风。敢问诸位,你们有谁真正看到是叶伯父下的手?又是如何下手?洪老究竟何故而亡?”   荀燕之侧头看她一眼,道:“问的好,你们只顾所谓眼见为实,可你们却没有人去注意,洪老的指甲是黑色的,这表明,他是中毒而亡。”   闻得此言,清流三人投去目光。只是清流的眼神里带着疑惑,问道:“你刚刚说洪老是中毒而亡?”见他点头,清流说出当日看见的伤口,“可我看见洪老的脖子上有被掐过的手指印,并且指印的入喉度可断定是个身怀武艺之人所为。”   两下一合,荀燕之不禁冒出疑问,“哦?难道凶手不止一人?”对方人中不知是谁打断,接过一句,“会武功的不就只有你们俩个吗?我看,同谋肯定是你们其中之一。”   带头人抬手阻止,“诶,莫要乱说,出事前后,他们俩个都与大家待在一起,那么多双眼睛哪里有机会这么快下手?更何况,掐入的手指印不可能一时半会就出现,至少也要半个时辰左右。如此看来,凶手真的未必是叶归时。”最后一句他小声言出,抬头看向清流等人,“今日一切作罢,我们给你三日时间找出原凶,否则,到时仍然不会放过叶归时。”   后面众人纷纷劝阻带头之人,说道:“这不可以,不趁这个机会让他们交出叶归时,以后恐怕想找他难上加难。”“没错,他们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辞,为何只有他们俩个发现这些,其余人都没有看见,这不是太不合逻辑了吗?”“……”带头之人一声大喊,“好了。”全部安静,对着清流四人,他丢下一言,“不要说我没给你们机会。”至此,带头之人率众离去。 第26章 叶家人,陷困局(下)。   这时间,洪家另有热闹的景象。院中,洪师兄正对洪夫人横眉竖眼,“你闹够了没有?”洪夫人语带不甘心回道:“没有!我要去报官抓住叶归时。”说着,动起脚步欲绕过身前的洪师兄。可还未走出几步,被洪师兄拽回,对她言道:“我再跟你说一遍,归时不可能是凶手。如果你再闹下去,给我立刻滚出洪家。”   闻言,一旁的儿孙扑来下跪在地,一位近而立之年的男子言道:“爹,不要,娘亲并没犯什么大错,您就放过她这次。”跪于他身边的一位姑娘接着说起,“是啊,爹,您应该能体谅娘亲的言行,她也是为了想抓住害死爷爷的凶手。”那一龆年孩童拽着洪师兄的衣角,“爷爷,你不要赶走奶奶。”   洪师兄看过众人,长出一气,道:“夫人,你不要再冲动行事。爹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你要再这样不思不想就冒然做无谓的举动,只会惹来更多麻烦。”   全家人松下一口气,在洪师兄的命令下起身。洪夫人十分不解,“什么叫只会惹来更多麻烦?”洪师兄与她分析,“你去报官,如今的这个知县大人昏碌无能,不会为你着手查案,直接问你要人证物证,你有吗?”   洪夫人不加思索回答,“当时在场的都是人证,谁都看到只有叶归时和爹在同一房中。”洪师兄点了下头,问道:“那物证呢?”简单的四个字,令她无从答起。   洪师兄接言,道:“拿不出物证,你去告归时不成,反落得刁民的名声。再者,你说在场人都有目共睹,若知县大人问起他是怎么杀害爹的,你又从何答起?”洪师兄看一眼没有言语的夫人,“到这时候,你恐怕得挨上二十大板才能离开公堂。届时,洪家颜面何存?又如何向爹交待?”   这番说辞,洪夫人仔细一斟酌,不再反驳。洪师兄这才长舒一气,“夫人,我们不能冤枉了归时,否则,洪家哪里还有五常可言?”他这一番深意之言,洪夫人终于点头,“老爷,你说的我明白了,我们一定要为爹找出杀害他的元凶。”洪师兄点头应过。   叶家这方,清流与荀燕之正在探究看到的两处疑点。只见荀燕之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是两人所为,据我所知,江湖中有一种毒,吃下去后,浑身上下无变化,却唯独指甲变黑。然而,你细想,若是先中毒而亡,后来之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掐死他?而且要想出现掐痕,人必须是在身体未僵之前。反之,毒不会深入五脏,指甲也就不会变黑。世上莫非真有如此凑巧之事,杀害洪老的两人一前一后接着出现?”   清流盘手托着下颔,“嗯,也就是说,掐痕与中毒根本是同一人所为,并且是在喝下毒后再去掐死洪老。这岂不又是多此一举?”   锦香与鸢鸾相视一眼,锦香言道:“倘若真的是两个人所为呢?”清流与荀燕之同时眼含疑惑看向她,鸢鸾眼珠来回一徘徊,道:“锦香姐姐的意思,可是真正动手杀人的并非两个人,但确实有两个人想杀害洪老?”   二位姑娘的话,令清流与荀燕之茅塞顿开。清流做出猜测,道:“我们估且说,两人中有一个申、申莫山,那另一个会是谁?”荀燕之露出笑容,“还是两位姑娘聪明,不无可能。只是这神秘的另一人究竟会是谁?”鸢鸾不禁侧身向左踱过几步,“清流,锦香姐姐,你们可还记得申叔母约伯父去烟波亭的那天?”   清流与锦香惊醒,异口同声,“大师兄?”这倒令荀燕之有些费解,清流与他说道:“这个人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听爹娘大致提起过,他是当年何大师的大徒弟,一直觊觎绿绮琴。”   正当众人思考之际,阿四又匆匆来到,“二公子,信。”接过打开一看,围拢过来的三人中,锦香一看信头上的“清流哥哥”四个字就已明白,走到凳边坐下,“不用多看了,肯定是那个申云裳。”   清流满面不自然的瞄了一眼坐下的锦香,信中只一言:未时三刻烟波亭见。鸢鸾来至锦香这方,问道:“锦香姐姐怎么知道一定是她?”锦香面露神秘一笑,“因为啊,迄今为止,只有她会肉麻的叫我们家清流为哥哥。”   她这一言,惹得鸢鸾与巧珠相视轻轻笑起,荀燕之则是旁若无人的大笑。拍着清流的肩膀,道:“不错啊,这姑娘谁家的?”重出一气的清流没好气看着他,“姓申,还能是谁家的?”   想起清流提到的申莫山,他明白过来,“哦~原来是这么个关系。清流,你对她有意思吗?要不要干脆娶了她,然后从她嘴里探出点什么来?”话音还未落地,巧珠一跺脚,“喂,你乱说什么东西,嘴上是不是要贴张封条?”   荀燕之明显被吓到,“啊?”巧珠绷着一张脸,说道:“二公子对那个什么申小姐从来就没心思,他可是要和鸢鸾姐成亲的人,你以后不要瞎说。”闻言,鸢鸾连忙拉住她,轻言道:“巧珠,不要瞎嚷嚷!”   这回轮到清流盘起双手静静的看着,锦香旁若无人的大笑。荀燕之满脸懵相的看着微低头的鸢鸾,“我还以为你是清流的妹妹,结果,是未来的媳妇?!”只见巧珠挣脱鸢鸾,“是啊,麻烦你以后注意你的言语措辞。哼!”   得知三日之期的几方人各有所思,申莫山与祝祥在房中双双笑起。“三日寻找真凶?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祝祥附和,“没错,恐怕真凶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容易对付。”   申莫山嘴角扬起,道:“只怕这所谓的三日之期是那位吴大师兄用的计。”祝祥亦是满脸得意,“最好是,这样叶清流一定疲于奔命。”不知为何,申莫山满副深沉的看了番祝祥。   徐老爷在房中徘徊来去,徐夫人倒杯茶为他送去,“老爷,在想什么这么苦恼?”接过茶的徐老爷摇头,“到底会是谁?”徐夫人眼神飘来飘去,问道:“可是洪老之事?”他未作回答,只静静走至桌边坐下。还有那晋阳,越想越觉得不得其解,起身离开了房中。   廖老爷呢?他正在院中赏着四周的风景。来到的廖安上前唤道:“爹。”他应过一声,“有什么事吗?”廖安思量一番,“爹,你说,他这三日之期究竟是何意?”   廖老爷弯腰伸手轻抚花朵,口中说道:“哼,三日之期?那个吴子厚谁知道他要怎么玩,都不是什么善类就是了。绿绮琴的事一经传出,对琴痴迷的人有几个可以控制。”廖安眉间凝起,“爹的意思是,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亦有一方发出同样的疑问,“你这是缓兵之计?”他一摇手,“确切的说,是引蛇出洞。”原来是先前的吴师兄这帮人来到了酒楼坐下在商议。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大师兄你给出三日之期是为了要让他们放松警惕?”   接着,又有人缓过明白劲,“原来如此,三日内他们说不定会有所行动,昨晚如此仓促的状况下,肯定有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加以说明。”吴师兄起身踱步,“没错,今天去,人不在。若是紧逼,必会发生冲撞,倒不如给他们期限,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转眼,未时三刻即将来到,已身处烟波亭的清流等待着。莫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唤,“清流哥哥。”他转身看去,并未开口,申云裳已来至眼前,身后依旧跟着小桐。   她不再过多隐藏,所有情感透过眼神表达无疑,“清流哥哥,许久未见,莫非你连怎么称呼我也忘记了?”他摇了摇头,“没有,云裳。”听得这声称呼,申云裳露出笑容。   坐于石桌旁,申云裳关心言道:“清流哥哥,叶伯父的事我听说了。他怎么样?是否安好?”他看着亭外的风光,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申云裳默默凝望他,唤道:“清流哥哥。”唤他的同时伸手握住清流搭在石桌上的手。清流微皱眉头,目光移至手上,轻轻抽出,起身背对她向前走过几步,“云裳,对你我并没有多余的感情,一直以来,我都视你为……”   言至此,本就有些失落的申云裳打断,“不要说了。”清流回转身,“但我必须要说,你再这样下去,会让大家陷入难以打开的僵局。”申云裳“唰”的起身,此举令清流的话语中断。   申云裳走至清流眼前,紧紧将他拥住,“清流哥哥,为什么要将我拒于千里之外?现在的你需要一个爱护你的人陪伴在你身边。更何况,我还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闻得最后一言,清流紧握她双肩将其从怀中拽出,“你刚刚说什么?”申云裳眉间一凝,“咝,清流哥哥,你弄疼我了。”清流急忙撒手,道:“云裳,你刚刚说的究竟什么意思?”   申云裳动了动双臂,“只要我们两家结亲,我爹自有方法。”清流静静看着她,眉间散出丝丝愁绪,心中在思量什么。转身走向亭外前留下一句,“云裳,我不可能娶你。” 第27章 情愫根,依旧深。   那一双凝望前方的眼神,有说不透的多少思虑暗藏其中。听得身后传来绿绮的一声唤,“叶大哥。”恍回神的叶归时侧身而去,“绿绮。”走至他身旁,何绿绮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清流他们?”   一直注视她的叶归时轻轻应过,道:“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形怎么样,很难想像他们被逼迫到什么地步。绿绮,我想回去看看他们,我不能从早到晚躲在这里,这让我更加心神不宁。”   何绿绮微低头思量,“确实,叶大哥,我陪你一起回去。”叶归时的眼中透露着担心,抬手轻握她双肩,“不可以,太危险了。绿绮,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何绿绮拉住欲转身的叶归时,“不要,叶大哥,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要总是只能瞎担心什么也做不了。叶大哥,这个时候你还要抛下我吗?”   那双坚定不移的目光里饱含着深情。叶归时再也无法隐忍,直接将她拥入怀中,问道:“绿绮,这么多年,你恨过我吗?”   何绿绮揪住他身前的衣衫,“有!直到云裳出生后,由于要用全部精力去照顾她,我才渐渐开始释怀。”叶归时的双臂紧了一分,“我原来以为这是为你好,没想到却是害了你。申莫山这个混蛋!”   怀中的何绿绮似想起什么,紧贴胸膛的脸移开,抬头说道:“对了,叶大哥,说到申莫山,我想到一件事。”叶归时眼含疑惑,“什么事?”撤出他的怀中,“我离开府时,看到一个黑衣人蹿出来从前厅出去。然后,去洪家找你的路上,又看到了二师兄。”   他心中一惊,道:“二师兄?他不是一直待在京师的吗?怎么突然出现在金陵?”何绿绮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而且还看到他和那个黑衣人好像在商议什么事。我不敢接近,也不敢待太久,认出他后我就立刻赶往洪家找你。”   叶归时踱步细细思量,“这件事要让清流他们知道。”猛地回转身,“绿绮,我们今夜回去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清流他们。接着,大家分头行事,我相信我们可以很快找出杀害洪老的真凶。”   何绿绮面带笑意,“叶大哥你这么有信心?”他的眼里波光流动,“嗯,绿绮,你难道没发现那位叫荀燕之的年轻人才智过人吗?”他这一提点,何绿绮边思虑边点了一下头,“嗯,确实,相貌俊逸,身怀灵气,武艺也是不可多得。”   “哦?把他夸得这么好?要不是你现在的年纪,真难说,你会不会……”不待叶归时说下去,何绿绮出手抽他手臂,“去你的,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胡说八道,也不怕被人听见。”   他前后左右看一遍,道:“这方圆十里好像除了你我,就是飞禽走兽了,哪里会有人?”何绿绮瞄他一眼,不觉由衷笑出,叶归时眉间舒展,“好久没有见到过你这个笑容,真是令人想念。”   叶家偏院,有四人立于其中——鸢鸾、锦香、荀燕之、巧珠。“这个二公子,从那个什么烟波亭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发生什么只字不提。”听去,便知是巧珠之言。   右手支着下颔的荀燕之发出思考的声音,目光移向鸢鸾仔细打量。注意到的巧珠往中间一横,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早晨是乱说,现在是乱看。”他收回目光,盘起双手,“巧珠姑娘,你早晨告诉我,鸢鸾姑娘是要和叶清流成亲的?”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没错!”继而抬手指着他,“我警告你,可不许你打什么歪主意。”他满怀犹疑的看了锦香一眼,似有些了然的锦香并未正面与其相视,只是眼角给了个眼神。   而一旁的鸢鸾来回看了锦香与荀燕之几眼不作言语。放下双手的荀燕之露出一抹笑颜,“你们在这里继续聊,我去找清流。”三人中,唯有巧珠满腹不解的看着他离开,“这个人真是奇怪的很。”   那也早已身在家中的申云裳此刻亦在房中默默不言,待申莫山推门而入,她方才抽回思绪。申莫山轻出一息,“他是不是拒绝你了?”   不待申云裳开口,小桐说道:“老爷,让您料中了。我真是不明白,这个叶二公子究竟中了什么毒?”申莫山露出笑容,“不急,还记得之前我们就说过,不要操之过急,叶清流早晚会主动提出将你迎娶过门。”   敲门声响起,顺着清流一言,“进来!”他大方推开门走进,本徘徊踱步的清流停下脚步,“是你啊。”他应一声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叶清流,到现在还未与你正式相交,不知你我是谁年纪较长。”清流坐于他身旁,说道:“名字嘛,午饭时间已相告。至于年纪,在下今年正值弱冠。不知……”   余后之音,他自是知晓,“愚兄痴长三岁。”清流作揖行礼,“那该叫荀大哥。”他抬手一挡,“这倒不必客气,只是有一事,我有些不明白。”清流一股认真劲儿,问道:“哦?什么事?荀大哥,小弟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他眼神徘徊一个来去,敲定主意,道:“我也不绕弯子,我早晨说鸢鸾是你的妹妹,缘于我在你身上完全没有感觉到,你有把她当成是爱人看待,如今看来我的感觉没错,是不是这个原因?”说时,手指沾着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女”字。   清流眼含惊色看了会桌上的字,目光“唰”的移向荀燕之。“你怎么会发现的?”荀燕之嘴角渗着神秘的笑容,端起茶杯喝着茶。清流突然蹿起,说道:“哦~难道荀大哥你也是?”   被水呛到的荀燕之咳了几声,压低嗓音,“你小点声。”他捂住嘴巴眼神左右移动两番,不停点着头。清流重新坐下,道:“荀大哥,你怎么也会这样?”   他无奈长叹一声,左手托腮,道出:“哎,这都要怪师父他老人家,说什么看我天资聪颖,想将他一身绝技传给我,接着,他又说传男不传女,要我以男子形象自居,对外不可说出真相,我就信了,整整骗了我十三年。后来,我才知道,师父他有一个女儿,却没一个儿子,他自己也说无缘有子,于是我就成了这个‘儿子’。”   听罢,清流先是轻轻笑起,继而捧腹大笑。荀燕之没好气看着他,问道:“那你又是什么原因?”他双手支起下颔,也是先叹口气,“哎!我爹说啊,我出生时曾被有名的相面大师苏乔相过面。说什么女生男命,要是当女儿养,从小会灾祸不断,而且活不过十五岁。若是当男儿养,可保平安,还会人丁兴旺。我比你还要惨,被骗了二十年。”   两人同叹一声,“是啊,弄得我现在已经是不习惯女孩子的着装打扮了。”清流点着头,猛然间,他似想起什么,“对了,荀大哥,跟我来。”拉着他向外走去。   荀燕之自是不明缘由的跟随他。两人一路奔跑来至偏院,她三人已不在院中,而是回了房。直奔房中,坐在桌边的三人看着满脸喜气的清流,不觉疑惑相望。   拽着荀燕之走到鸢鸾身边,他从座上拉起鸢鸾,握住她的双臂,“鸢鸾,我问你,你娘是不是叫安苑瑶?”她看一眼清流,缓缓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回答,荀燕之不禁瞪大双目,知悉情况的清流侧身让出,唤道:“荀大哥。”换成荀燕之上前握住她双臂,惊喜言道:“原来你就是师姐的女儿?”鸢鸾来回观望眼前的二人,目光定格在荀燕之身上,“你是?”   这一番相认,锦香自是摸不着头脑,巧珠更是异常讶异。锦香一句问,“怎么回事?”牵出清流在洪家所闻,待众人明白,荀燕之问起鸢鸾与其娘亲莫名失踪之事。   知晓前后,荀燕之点着头,“原来如此,师傅曾说,你满月之时还曾与师姐回去过,自那之后就不见了,原来是有人追杀你们。”   鸢鸾轻应一声,“嗯,那时我和娘亲在一个村庄里生活,直到娘亲去逝我才来到金陵。只是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荀燕之摇头,“哪里知道你在这里,只是一路从京师打听下来,我猜你很可能是来了这里。我当时在京师碰到的一个人说是与姐夫曾是同门,他告诉我姐夫与金陵一位姓叶的师兄交情匪浅,我就想着来这里试试。”   已是五人坐于桌边,清流开心说道:“鸢鸾,这下可好了,你终于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哪些亲人。”鸢鸾笑容相对,看向荀燕之,问道:“我外公他怎么样?我一直和娘过着躲藏的日子从没见过他。你快告诉我,他如今是何模样?”   荀燕之一展舒心的笑容,“我看呐,你就不要问东问西,师父他老人家依旧健朗,等这里的事情一解决,我带你去见他。”目光转向清流,“我未来的师姪婿,你也得去。”这个称呼令清流的高兴劲烟消云散,“啊?”锦香与巧珠笑起,鸢鸾掩口隐忍着笑意。却听锦香说道:“清流,这荀大哥你是叫不成了。” 第28章 夜回府,暗生波。   夜阑人静,未有睡意的清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门外有人影出现,他“唰”的从床上跳下,蹑手蹑脚蹿至门边,听得外面一声唤,“清流。”   本蓄势待发的清流闻声露出满面笑容,“是爹。”打开门,快速将二人让进,紧闭两扇门的清流走到已身在桌边的叶归时身旁,问道:“爹,申叔母,你们怎么趁夜回来了?”   叶归时与何绿绮相望,只听何绿绮说道:“清流,不要再称呼我申叔母,我已不是申家的人,你当时不也在场吗?”他一摸后脑勺,“那我要怎么称呼?”   叶归时暗笑一番,看向何绿绮,“称呼你为何二娘如何?”何绿绮失色掩口,小声言道:“真会占便宜。”清流更是不明状况的看着他俩,道:“我到底该怎么称呼?”叶归时抬手一挡,“先别管称呼的事,我和绿绮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一言,拉入正题。何绿绮将从为何来到金陵、来金陵后发生的诸多事详尽道出。话未说至一半,清流眉头一紧,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眼神来回徘徊似在静听什么。   叶归时小声问道:“清流,是不是?”他未有言语,只伸出手指了指屋顶。而此刻的屋顶上发出一声,“张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本趴在屋顶的黑衣人慢慢起身,看着对面的人,“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姓荀的小子。你不在邙山伺候你师父,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双手背后,面露一丝笑容,“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你跑来金陵干什么?是奉谁的差使来做伤天害理的事?”   他轻声笑过,“你问的未免太多了吧。”言至此,黑衣人“唰”的蹿向左侧,飞身而去的同时丢下一句,“后会有期。”看一眼消失无踪的人影,荀燕之从屋顶右侧轻盈跃下。   推开房门,两方人相见。一番客套,荀燕之问道:“不是说好三日后烟波亭见吗?”叶归时说明来意,“我和绿绮发现事情有太多可疑之处,若不及时告之,只恐三日后变数甚广。”荀燕之点了下头,四人坐于桌边,清流开口,“对了,刚刚是不是说到救下来的那个人?”   何绿绮点头应道:“嗯,这个人名叫祝祥。”一听这个名字,清流猛地站起,“什么?祝祥?这个人还在金陵?竟然还是被你们救了?”何绿绮投去疑问的目光,“是啊,他现在还在申家,怎么了?”她此一问,牵出当初发生的事情。   两下印证,清流长出一气,盘手静思。许久,叶归时打破安静,道:“我原来猜测大师兄可能在金陵,现在绿绮竟然看到了二师兄,这其中的事变得十分异常。”   荀燕之的目光移向何绿绮,“何姨,你前后两次看见黑衣人,能否确定是不是同一人?”何绿绮仔细回想,“我不敢确定,只觉得他们的身形很相似。而且,现在想来,那个黑衣人当时出来的方向很像是从祝祥所住的那间房。”   清流起身踱过几步,“如此想来,一切皆是源于绿绮琴。”其余三人先后点着头,走回桌边,他继续言道:“还有,爹,今夜你与何姨就在我房中歇息。”他二人相望一眼,何绿绮摇了几下头。   荀燕之的嘴角掠过一抹笑容,清流将其中利害关系说出,“何姨,暂时委屈一夜,你与爹如果夤夜赶回去,必定会被发现。适才屋顶偷听之人肯定不知在哪里盯着你们出门,所以,你们唯有将就一夜。待天泛白时再回去。”   叶归时起身说道:“嗯,清流说的有道理,绿绮,现在不是别扭的时候。”她细思量一番,“嗯,我明白。”四下相望,清流与荀燕之退出房中。   翌日清晨,申家后院,申莫山与一陌生中年男子似在交谈什么。“你是说,叶归时他们半夜回到府中一直到天快亮时才离开?”男子点头,“嗯,不错。”眼中暗藏着喜色望向前方,“机会来了。”侧身看着男子,“对了,上次托你弄的东西呢?”   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递到他手中,“申莫山,你这究竟唱的什么戏?”他扬起笑容,道:“到时你自然会知道。”收起那个小瓶,男子亦不多问,作揖告别离开申家。   那一旁的申云裳、祝祥、小桐在人不见后出现。“爹,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找到他们?”他倒是不急不慢的回答,“放心,会有人帮我们把人拽出来。”   他这里话刚落音,清流那方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厅中,叶夫人激动从座上站起,“什么?”目光看去身边的清流,“老爷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流扶住身体依旧有所不适的叶夫人,“娘,怎么能告诉您?”一言反问,她微低头思量,明白其中之理。清流将目光移至左边上座,“洪师伯,你是何时得到这个消息的?”   他起身回道:“天刚亮没多久。”四下安静,清流与荀燕之异口同声,“糟了。”一旁站在一起的鸢鸾与锦香眼含惊色相望。脚步已在厅门前的清流转身留下一句,“姐,鸢鸾,照顾好娘。”话落,与身边的荀燕之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城外的必经之道上,正有一群人围堵住叶归时与何绿绮,徐老爷等人亦在其中。那位吴大师兄向前逼近一步,道:“叶归时,还以为要多等两日才能见到你,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叶归时眉心紧锁,言道:“吴子厚,你不也是想得到绿绮琴才如此枉费心思的要抓我,既然如此,也不用再多做挣扎。”他此一言,众人齐看向吴大师兄。   他目光来回扫视一眼,正对叶归时,道:“你少在那里挑拨离间,我对那张破琴没兴趣,我只认你是杀害我师父洪福天的凶手。”说时,抬手直指叶归时。众人附和,“没错,我们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何绿绮突然从后站出,道:“你们一个个通通没有足够的证据,凭什么来抓叶大哥?”方师弟从人群后走上前,对何绿绮说道:“你居然袒护这个凶手?他可是同样杀害你爹的嫌疑人。”   何绿绮与其争辩,“我爹死时我在场,当日是他们师兄弟出师之日,叶大哥早早便离开府中,试问他如何动手杀人?若要说他□□,那么谁能证明那是叶大哥所为?”   一番提问,众人一时间无从答起。只听一人接过话锋,“那么绿绮琴在他手中你又作何解释?”何绿绮赋予一声冷笑,道:“奇怪了,我就从未见过叶大哥拿出过绿绮琴,你们是从何得知琴在他手中?”   他将目光转向徐老爷,“徐师弟,该你说话了吧,这个消息可是你当日告诉我们的。”徐老爷眼中掠过一丝惊,继而平静下来,“师兄,我也是听他人所传。至于消息的源头在下也是一无所知。”   此刻,何绿绮的嘴角渗出笑容,叶归时大笑,待停下笑时言道:“这倒稀奇了,未曾有人见到琴,未曾坐实的谣言,洪老殡天之日,仅凭这一无法武断之事就要入罪于我?恕叶归时碍难从命!”   双方僵持,吴子厚这帮人自是不愿轻易放过。这时,叶归时身后出现三人——叶清流、荀燕之、徐晋阳。清流与荀燕之来到叶归时身边,唤道:“爹(叶伯父)。”   晋阳同唤过一声“叶伯父”后走到徐老爷身边,“爹。”徐老爷瞪他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晋阳作揖看向众人,唤道:“诸位师伯、师叔,请听晚辈一言,适才晚辈来之前,听闻到一件事。”   吴子厚看向他,“什么事?”他再次行礼说道:“有人告诉晚辈,昨夜有人潜进叶家探听动静,此人今早又曾去往申家。”众人皆惊,清流与荀燕之相望。   吴子厚眉间透着疑虑,问道:“哦?你从何处听闻此事?”晋阳与他回道:“不敢欺瞒师伯,是晚辈的娘亲相告。她说,她曾撞到过申老爷与那人在一起鬼鬼崇崇。这几日,她又派人去探听,不想,今天早晨的事被她所派之人恰巧遇见。”   一番来去,众人小声议论。吴子厚眼中透着凝析紧盯徐晋阳与徐老爷。正当此时,竟有一支箭凌空飞来,清流脚下一跃,抬脚将箭踢往他处。由此,冲散了身前群人,清流身刚落地,六支箭朝身前已空的四人袭去。荀燕之飞身挡在何绿绮与叶归时身前,一手握住一支,清流亦避过一支,侧身接过叶归时身前的那一支。   还有那最后两支直冲何绿绮而去,清流飞身跃起的同时挡住了她的视线。解决了左边的   一支,而另一支擦过清流的右臂直直冲去。那同时,丢下手中两支箭的荀燕之飞身上前,手握住了箭的中间部位。   待清流回转身来,身艰体僵,何绿绮被推倒在地,箭头无情的嵌进了叶归时的胸膛之中。手中的箭落地发出“叮叮”两声,他疾步而来,急切的唤着,“爹,爹!”   待荀燕之颤抖的右手缓缓移开,叶归时渐渐倒在地上。本站着握他双臂的清流随之跪了下来,将其抱起,“爹。”何绿绮从地上爬起,跪于他身旁,轻声唤道:“叶大哥。”荀燕之扭头看向侧前方,那一山丘之上,手握弓箭的张够正与他笑颜相视。 第29章 成亲事,终如愿。   待张够转身离开,城外的人流散去。清流与荀燕之架着叶归时回得府,叶夫人满面担心的问道:“怎么回事?”清流步伐依旧匆匆,“娘,待会儿再说,先扶爹回房。”   见状,锦香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快去准备热水端过去。”鸢鸾侧头看向巧珠,“你去把白药拿来。”一干人等跟随进入房中,清流与荀燕之小心翼翼将人渐渐平放,一旁的叶夫人她们围在床边。只听他呼吸困难,嗓间唤出微弱的一声,“绿绮。”   听到声响,身在床边的何绿绮眼含泪水凝望他,“叶大哥,我在。”他移动着目光看向叶夫人,道:“夫人,请你原谅……”   不待他说下去,叶夫人阻止,“你不要说了,我都明白。从嫁给你的那天我就一切都明白。”荀燕之坐于床边,道:“叶伯父,请你暂时不要再说话,我要为你拔出这支箭。”   左手抚上伤口附近,右手慢慢握上箭身,屋中人摒息目不转睛的盯着。就在握紧的那一瞬间,荀燕之双臂配合用力,箭“唰”的从中拔出。   顾不得叶归时痛苦难当的反应,他伸手言道:“锦香,水来了没有。”锦香冲门外欲唤,有三名丫鬟直冲而进。荀燕之扒开上衣为他擦拭伤口,继而接过巧珠递来的药。   待一切结束,荀燕之起身。众人询问状况,他盯着伤口,说道:“箭伤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这箭头上有毒,这个毒的解药只有下毒之人可以解,而且必须要在五日之内。”清流眉间紧凝,“我一定要抓到刚刚放箭的人。”荀燕之唤住转身欲走的清流,“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清流应过一声与他向门口走去。还未踏出几步,阿四出现,递过一封信,“二公子,你看,刚有人送来的。”怀惴疑问打开一看,上面写有两个字:解药。落款只有一个申字。   他将信揪在掌心,“申莫山!”荀燕之眉间不禁透出浓郁的愁绪,言道:“解药只有一瓶,张够竟然给了他,真是有备而来。”他此一言,众人眼中更添一份担心。   而另有一方,亦有人恨恨的说道:“申莫山!”原来是得知情况的徐夫人。她在房中徘徊思量,“你既不守信诺,也别怪我不仁不义。”言罢,她踏出房门不知去向何处。在她走后,徐老爷与晋阳出现在院中。晋阳道:“爹,你说,娘是不是又去派人……”   未等他说下去,徐老爷打断,“什么派人跟踪,我看这其中别有内情。”晋阳一时却转不过弯,问道:“别有内情?这、如何说?”徐老爷迈步走上石道,“她可曾告诉你听到这件事是何时?”   晋阳摇头,徐老爷继续问道:“此前可曾提及过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晋阳依旧摇头,徐老爷冷哼一声,道:“既然她事先有所眉目,为何在你我父子二人面前均未提起过?显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晋阳被点醒,“那也就是说,娘与这件事早就脱不了干系?”   徐老爷猛地回头瞪着晋阳,大声说道:“什么娘?不要叫她娘!”晋阳低下头,徐老爷微出着粗气,“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勾当。”侧回头,“你给我从今天开始注意着她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就来知会我。听到没有?”晋阳沉默半晌,作揖无精打采的回了声,“是。”   那原先曾在叶家的洪师兄,自清流他们匆匆出门后便离开,此刻正身置吴子厚家中。仍有三四人驻足在此。   只听得拍桌声起,“混帐!你们有考虑过事情的前前后后吗?就这样无缘无故给人定罪。如今惹下的事端你们谁担的起?”其中一位师弟恭敬言道:“师兄,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况且弄伤叶归时的人并不是我们。”   洪师兄指着他,喝道:“住口!”扫视大家一眼,“归时如今的伤势,你们是帮凶。”他此一言,惹来一人反驳,道:“师兄,你这话未免有些重了吧?洪老殡天当日,方师兄不是曾指出琴与何师叔的事吗?”洪师兄冷眼瞧他一番,“哼!琴?何师叔?我想,你们这次的目的恐怕不是为师而去吧?”   那暗藏的话语,几人相望一眼,吴子厚面露笑容,“洪付老弟,你说笑了,这真是叫我们不甚其解了。”洪付不再多言,往大门方向走去,行至厅门口,丢下一言,“我劝你们最好趁此收手。”话音落下,洪付甩开步伐离开吴家。   自他离去之后,吴子厚向前踱过几步,道:“这下可糟了,叶归时重伤,真不知从何下手。”身后一师弟上前,“师兄,我们何不从姓申的那里着手看看?”   吴子厚深深点了几下头,“嗯。”又有一人上前,“可是要如何从他那里着手是个大问题,我们与他素无来往,突然出现他必然会生出非奸即盗的想法。”   吴子厚深思良久,道:“没错,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介意我们一起帮他的忙才对。”其余人投去待解的目光,他慢悠走到凳边坐下,“你们想想,洪老出事当日,那个姓申的前后的举动。”他一言提醒,几人相继点头。   叶清流此刻坐在桌边不发一言,屋中人亦皆在犯愁。只见他手握成拳一叩桌面,起身走向门口。锦香喊住他,“清流!”   他定住步伐稍侧头一一看过众人,尤其目光移至鸢鸾时,他停留了片刻,但还是一咬牙走出门口,荀燕之跟随而去。行至前厅,荀燕之拦住去路,“清流,怎么回事?”隐忍半晌,他将申家的目的道出。   “成亲?”了解此事的荀燕之惊愕问出。清流只默默轻点头,“不错,成亲。”说时,他跌坐在身边的凳上,道:“既然她那么想嫁,那就让她嫁吧。”荀燕之抬手阻止,“等等,你这样要鸢鸾该如何?”   他缓缓看向荀燕之,“荀大哥,你知道我,不是吗?”荀燕之埋头思量许久,“话虽如此,可我看得出鸢鸾对你有情,我不能坐视不理。”清流闭上双眼,“荀大哥,你也糊涂了吗?她和你不一样,她不知道我,可你明明是知道的,你当如何坐视不理?”   他这一言,荀燕之眉间紧紧凝结在一起,道:“可你也该知道,如果你真的娶了那个申家的小姐,鸢鸾会更伤心。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鸢鸾的感受吗?”清流渐渐低下头,“你应该明白,我不能害鸢鸾。”言罢,不再理会荀燕之,起身离开。   荀燕之沉重的步伐出现在叶归时的房门口,锦香上前询问,“怎么样?”他与锦香相望,“还能有别的办法吗?”语落,他的目光转向床上的叶归时。   何绿绮潸然泪下,“申莫山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叶夫人摇头叹息,“真是难为清流了。”锦香许久才将头侧过,看来鸢鸾这方,巧珠抬手抚上她的手臂,轻唤道:“鸢鸾姐。”四人的目光集中向她投来,而她却未曾有言语,只是默默回望了大家。   那出得门的徐夫人差人约出一名男子在一处郊外亭中相见。男子问道:“你是说,叶归时已被申莫山买凶一箭射成重伤?”她应道:“没错,这样一来,你还要怎么得到绿绮琴?”男子侧身踱步,“那依你的意思?”   徐夫人眼珠一转,道:“这个人太坏事,不如除掉他,反正能利用到的地方也已经利用完了。”男子点头,道:“嗯,让他这么继续闹下去,还没弄出琴叶归时就要改名成‘归天’了。”二人凑近在那里小声商量着……   婚期依约在两日之后,申莫山承诺解药会在成亲之后双手奉上。得知消息的申云裳自是眉开笑颜,小桐满面笑容,说道:“小姐,这下可好了,叶公子终于想通了。和老爷商议两日后就迎娶小姐你过门,我真是替小姐开心。”   叶家开始着手准备成亲的一切,布置喜堂,张灯挂彩,可每个人的脸上无一有欢颜,只是埋着头做事。有一仆人边结着红绸边说道:“奇怪了,二公子不是要和曲姑娘成亲的吗?怎么突然又变成了申家小姐?”身旁人接言,“谁知道啊,这件事说不定有什么猫腻。”正说着,阿四走来,“你们俩个哪那么多废话?干活!”被训斥的二人乖乖应着不敢回嘴。   第二日,那得到消息的晋阳与廖安凑到一起。“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先前清流说什么也不愿娶云裳姑娘,如今一个变卦后天就是成亲之期。”晋阳看着说完一通的廖安,重叹一息,“我猜,会不会跟叶伯父负伤有关?”廖安皱眉紧盯着他,“哦?此话怎讲?”晋阳慢慢道出昨日之事。   华堂喜宴,宾客纷至。已到吉时,新人相携拜天地。在高声的“二拜高堂”中,新人跪向堂上双亲。叶归时的目光跟随新人的举动直直盯着申云裳,不觉间,他的身体在颤抖。新人起身的一刹那,他的胸口猛然间抽动,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喜帕上,手紧紧攥着心口的叶归时僵直倒向椅背,发出“咚”的一声。 第30章 琴声碎,诉哀景。   那唤声交迭的前厅,喜色无从谈起。将叶归时扶回房中,荀燕之一把脉,回望众人渴望的目光,他缓缓摇头挪开脉上的手。   叶夫人与何绿绮颤颤巍巍,叶夫人幸得身旁有丫鬟相扶,何绿绮则被看出状况的荀燕之快步上前扶住。清流、锦香双双跪在床前。莫然间,叶归时眼帘颤动着撑开,微弱的唤了声:“如月,绿绮。”锦香与清流扑向床边,“爹。”   而听到唤声的叶夫人惊觉,丢开身边的丫鬟坐在了床边,何绿绮只慢慢上前两步立于叶夫人身旁凝望着他。锦香与清流在叶夫人来到时起身站在了床头那旁。   叶归时向叶夫人伸出手,坐于床边的叶夫人亦抬手与其相握。“夫人,这辈子叶归时没有给你多少,唯有死前求你最后一件事。”叶夫人含泪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做到的。”   口中吐出三个字:“太好了。”目光移向绿绮,“这一生我注定要负你,就连当年唯一的机会我都没给你。没想到,如今本再次有的机会又被夺……去!”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渐渐阖上了眼帘。   叶夫人深深唤出一声,“归时。”何绿绮从叶夫人身后来至前面,跪在地上,双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言道:“叶大哥,我不要你让别人照顾我,也不要你再丢下我。”话音一落,她用力撞向床角……   众人对这一幕猝不及防,那清流等人伸出的手却未能及时阻拦。清流紧闭双眼,泪水流淌而下,锦香抱住清流痛哭。此情此景,荀燕之迈步走出了房中。被安置在新房中的申云裳早已拿下喜帕与凤冠,焦急的等待着小桐的消息。   门被“哐”的推开,看着急呼呼进门的巧珠。鸢鸾触琴的动作停滞,巧珠关好门走来,说道:“鸢鸾姐,我刚在前院遇到了荀公子,他告诉我,叶老爷由于急火攻心加速毒性深入五脏,已、已经……”   余后之音,鸢鸾自是知晓。巧珠越说声音也越微弱,“还有……”那将头偏向一方的鸢鸾再次看向她,听着接下来的话语,“何夫人也用头撞向床边……”鸢鸾的眼眶渐渐湿润,背过巧珠的她泪潮汹涌叠出。   申云裳那方,小桐带来消息,听后她跌坐在床,口中嘀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待有些恍回神,口中说道:“娘,我要去看娘。”出得新房没多远,她看到叶归时与何绿绮被家仆抬出。身穿红服的申云裳快步走来拦住仆人前行,一声“娘”深情唤出。清流等人只是静静看着申云裳,任她伤心,任她哭泣。   如此一番来去,孝服加身,喜堂自然也变成灵堂。待到一切事宜妥当已是亥时时分,得已喘气的清流走出厅门。侧身看去偏院,有一阵琴声钻入耳中,今夜的琴声碎人心扉,不为儿女情长,不为情丝所绕,只为双双而去的有情人引弦流音。他的脚步不觉向偏院靠近,琴音越来越清晰,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是门开的声响,看去,是巧珠从房中走出。看见廊道里的清流,她施礼恭敬唤了声,“二公子。”言落,巧珠绕过他前行,清流唤住她,“巧珠。”停驻脚步的巧珠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清流问道:“鸢鸾怎么样?”巧珠只淡淡回道:“二公子何不亲自进去看一眼。”清流看着那道被巧珠关上的门,毅然迈步而去。   门在“吱呀”声中被推开,鸢鸾抬头看去,十指也在刹那间停止。二人四目相对,清流走上前,看着她慢慢站起身,轻声言道:“去为爹与何姨上柱香,好吗?”鸢鸾轻轻点了一下头,跟随他去得前厅。   踏进厅中,跪在那里的锦香与申云裳双双抬头,锦香眼中含泪走来,唤了声,“鸢鸾。”她大致看一遍,道:“锦香姐姐,叶伯母呢?”锦香轻叹一息,“娘受不了爹与何姨的事又昏倒了,现在在房中休息。”   清流已燃好香走来,“鸢鸾,来。”接过清流递来的香她走至灵前跪拜,起身后,清流伸手欲拿过香,鸢鸾手一缩,“让我自己来。”那旁的申云裳眼中注意着她与清流之间的一幕幕。   已妥当的鸢鸾转身走来,“锦香姐姐,我是个无用之人,但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你尽管开口。”锦香接言,“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在对我们就是莫大的安慰。”   应过锦香,她侧头与清流相视,清流轻声说道:“我送你回房。”她只摇了摇头,道:“我认得路,这里需要你,你不要轻易离开。”   清流遵从的点头应了声,继而与锦香一起目送她离开的身影。当二人目光移向灵堂时,申云裳却不在其中。原来在他们不注意时,申云裳与小桐不知去了何处。   踏进偏院,鸢鸾看到站在她房门口的申云裳与小桐。双方走近彼此,申云裳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青楼女子?”   鸢鸾不言,小桐从身后蹦出来,“喂,我家小姐问你话,你居然不回答!”鸢鸾开口回道:“我有名有姓,曲鸢鸾。”申云裳哼过一声,道:“青楼女子有名有姓?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屑于她的出言讥讽,只抹过一丝笑意,道:“何人无名无姓?青楼女子也是人,因何不能有名有姓?”   申云裳付之冷笑,“青楼女子也是人?我看你真没什么特别之处,清流哥哥居然会为了你神魂颠倒。”在这里争论的二人并不知道,巧珠正躲在一旁观看,心中甚知不妙,她转身走去前厅。   正当申云裳紧握住鸢鸾的手腕,“你最好识相一点离开叶府,否则……”话至此处,传来一声喝斥,“住手!”二人看去,是清流与巧珠来到。   三步两步走上前的清流掰开申云裳的手,“不好好守着灵堂跑来这里干什么?你是不是嫌事情还不够多?”申云裳欲开口,清流直接掐断,“行了,快回去!”不甘愿的看一眼鸢鸾,她迈步离开。   清流关切的眼神看向鸢鸾,“你有没有受伤?手腕疼不疼?”说时,轻握起她的手腕仔细查看,鸢鸾两番摇头他完全没看见。鸢鸾索性直接抽回手,“我没事,你还是快回去吧。”   清流应过走后,鸢鸾与巧珠回到房中。关好门的巧珠走到坐在桌边的鸢鸾这里,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我一直以为你和二公子在房中聊着,就一个人去后面的小院里坐坐。没想到,看到她们从那里绕过来,我就跟着她们,还以为她是做什么来的,原来是要找茬。”   到达前厅的清流唤着申云裳回到房中。一拍桌对她说道:“你给我安份点不要乱来。”申云裳看着压制怒火的清流,许久才敢开口,“清流哥哥,我只是去询问一些事情而已。”   清流皱眉紧盯着她,“你最好只是问一些事情,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不要节外生枝。还有,我会让鸢鸾去照顾娘亲,你少添乱。”言罢,转身毫不犹豫踏出房门。   翌日,新阳浮现,照暖了大地,却照不暖人心。得知叶归时去逝的徐夫人僵直的坐在那里,手中茶杯掉落桌面。徐老爷观察一番她的反应,问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她收拾起心情,“老爷,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怎么好好的人就死了?”徐老爷重叹一气,“唉,谁知道呢?我早晨得到消息也是惊讶异常,晋阳更是心绪难平,说是今天还要去一趟叶家。昨天还是去参加婚礼,今天就要去……哎!”   同是茶杯落下的声音,不同是落在了地面碎裂。“恶人有恶报,叶归时杀害爹,现在轮到他了。”听得洪夫人此言,他重拍桌面,“你给我闭上你的嘴!我提醒你最后一次,再多论是非,我立刻休了你!”洪夫人面露惧色,缘于她从未见过洪付如此动怒。洪付口中说道:“什么人?究竟什么人?接二连三的兴风作浪。”音落下,他抬脚向大门走去。   廖老爷在院中盘手静思,眉间紧凝,待似想通了什么,他亦离开家中不知去往何方。此时的吴子厚在家中长吁短叹。   有一人直接冲进,“师兄,师兄,这下可糟了。”他抬手阻止,“我知道,叶归时一死,琴的下落无从追起。”来人迫不及待接过话语,“我对那张琴倒是没兴趣,只是这一来,我们就成了间接害死他的凶手,这让我如何好过?”话落时,重重坐到右手边的凳上。   吴子厚坐于他身旁,“怎么能说我们是间接害死他的凶手?我们好像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为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死而去追问他罢了。叶归时受伤与我们无关,至于他的死更与我们无关。谁能想到,他会在他儿子的大婚之日发生不测。”   他“噌”的站起,“追问罢了?师兄,你可真会轻描淡写,当初可是你说凶手最可能就是他,怎么现在只是变成追问了?”   “你是榆木脑袋?非要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吴子厚一番反问,来人顿时语塞,再度坐下说道:“师兄,我们还是及时抽身吧,现在还来得及。”   吴子厚细细思量,“嗯,暂且只能如此。”来人露出一丝笑意,“好,我这就去和众师兄弟说明。”见他高兴离去,吴子厚起身嘀咕,“抽身那是你们的事。” 第31章 世上事,谁有心?   叶家大院中,有匆匆的脚步声传进,众人看去,竟是申莫山。申云裳快步上前抱住他,“爹!”僵直在原地的他心中有所牵动,抬起步伐走去。看着何绿绮的牌位与棺椁,嘴唇微微颤抖,口型在动着,“绿绮。”   这时,清流冲上前,“申莫山,你该死!”话未落音,拳头已落在他的左脸颊。接着,便对失去重心的申莫山拳脚相加。见状,申云裳被吓的退至一旁。锦香起身来到,伸手去拉清流,“清流,住手,快住手!”   怎奈清流此时怒气冲天,锦香哪里能拉的住。侧头看向一名丫鬟,道:“快去夫人房里把鸢鸾叫来。”丫鬟慌张的神色点头应道:“是是,大小姐。”待鸢鸾来到,看着大家手忙脚乱的相劝阻止,她眉间紧凝。瞄到她的锦香喊了声,“鸢鸾,快来拉开清流。”   与之相对许久,慢步走来,只是轻声一唤,“清流!”他的动作停滞半空,鸢鸾看一眼地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申莫山,牵着蹲在地上的清流慢慢站起,待目光相撞时,她方才开口,“你是家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失去理智。”   紧攥着拳头,依旧有泪水的眼眶再度滑出一道新的泪痕。清流强忍心中的那股痛,指着门外,说道:“你给我滚,立刻滚!”申莫山从地上爬起,不敢再去看灵堂,抬起步伐跌撞着冲出叶家大门。   恰逢此时,晋阳出现在院中。看一眼擦身而过的申莫山,不免横生疑问。锦香长吁一气,鸢鸾目光移向她,道:“锦香姐姐,我先回去了,夫人随时会醒。”   锦香点头应声,“嗯,鸢鸾,幸好有你。”她只摇头,未有多言,转身自是回得夫人房中。门开,巧珠迎上前,“鸢鸾姐,怎么样?”鸢鸾的眉心舒展开来,“没事了,叶伯母怎么样?”   巧珠轻叹一息,“老夫人还没醒。”鸢鸾走至床边观察一番,对巧珠言道:“累了一夜了,你先休息一会,这里交给我。”巧珠自是不愿,“不要。”   见她一脸执拗的模样,鸢鸾知劝也无用,只得言道:“那好吧,你就坐在桌边闭目养神,我先看着,等我不行了,再来叫你。”小丫头思考了一会,“好,那鸢鸾姐记得一定要叫我。”两人相视点头,如此,巧珠去得桌边,鸢鸾依旧还在床边。   前院中,晋阳怀揣一颗难以平复的心与清流交谈。“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娶申云裳,昨天我看你哪里像是在成亲,脸上全无半点喜色。”   清流的目光远观前方,道:“还记得那天我爹中的那一箭吗?”他点头,清流继续言道:“箭上有毒。”听到这四个字,晋阳亦能将前后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口中嘀咕,“这么说,申家有解药。”   二人正静心谈到这里,洪付出现,听得一声唤,“清流贤侄。”他二人皆侧头看去,作揖唤道:“洪师伯。”他朝前厅内定睛瞧过一眼,“清流,把事情告诉我。”简单一言,清流将连日来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于此同时,叶夫人醒来。看向床边,鸢鸾正趴在自己的身边,想是有些累了。巧珠则是坐在桌边托腮小睡。叶夫人双臂撑着自己慢慢坐起,动静惊醒了鸢鸾。   她立刻抬头而来,“叶伯母,你怎么不叫我?”说时,人已走去夫人身旁,用双手扶住了她。靠在床头的叶夫人正欲开口,那旁的巧珠接着醒来,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快步走到床边,“夫人,您怎么样?”   鸢鸾看向她,“你去端碗粥来。”她连连点头应着,“好好,我这就去。”见小丫头利落的出了门,叶夫人看向鸢鸾,道:“不用忙了,我还不想吃。”说着,叶夫人掀开被褥,鸢鸾伸手扶她下床。   只听老夫人言道:“本来还想着不惊扰你们,让你们俩个多睡一会。”停下脚步,牵起鸢鸾的右手,“昨夜真是辛苦你和巧珠这丫头。”言罢,走至桌边坐下。   摇头的鸢鸾为她倒好一杯茶水,“叶伯母这么说可让鸢鸾过意不去,本来事出突然,我就无法帮上什么忙。清流让我来照顾你,是鸢鸾的福份。”叶夫人扬起无力的笑容,“鸢鸾,你这样才是让我过意不去……”   言未完,鸢鸾摇头,“叶伯母……”后音未起,叶夫人打断,“你不要紧张,先听我说。”她点了下头,静听叶夫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爹叫曲勤峰,是何府白大师的弟子。”鸢鸾满脸惊讶看着她。   自是明白的叶夫人,将她从第一天来到叶府之后所了解的情况如数道出:“你手中的那张琴其实本来就是属于你爹的,只是当时你娘一切都还没来得及知道就要带着你逃奔天涯。”叶夫人深叹一气,道:“是我们叶家害了你们。”   “不是。”鸢鸾毅然决断的接过她的话。叶夫人定睛看向鸢鸾,听她继续言道:“叶伯母,我庆幸可以遇见清流、遇见锦香姐姐、还有你和叶伯父。虽说晚了许多时日,可我终究找到了你们,找到了琴的主人。”叶夫人眼中泪光闪烁,张开双臂,鸢鸾渐渐蹲下身,投入叶夫人的怀抱。   是那熟悉的一处郊外亭中,而凉亭顶上有人在留心下面两人的谈话。“这下,倒是让那个申莫山得逞了。”男子言道。徐夫人踱过几步,“怎么能让他称心如意!张够呢?让他站出来指证申莫山。”   男子抬手阻止,道:“诶,不妥。你想,若是直接让张够出面指证,试问是谁让他站出来的?到时恐怕会有人紧追不放,那么你我随时可能会暴露。”思量一番的徐夫人点了点头,“嗯,照此看来,我们只有另寻他法。”   回到家中的申莫山失魂落魄,祝祥的到来他全然未发现。在他唤到第三声时方才抽回思绪,“哦,什么事?”祝祥眉心凝结,道:“看申伯父的模样,叶归时没有事?”他轻摇头。   祝祥指着他脸上,“还有,你脸上的伤……”悬着的话音,他自是明白,“我累了,要回房休息,你自便。”言落,独自一个向后院走去。祝祥摸着下颔在做另一番猜测。   那前院里,洪付得知事情前后,口中说道:“那个姓申的,当日的休妻举动,应该是为了将何师妹从他身边拔除,这样你们也就无法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有何打算。”   清流与晋阳点头应过。听得清流问起:“对了,洪师伯,你对爹他们所说的大师兄与二师兄是否熟识?”洪付摇着头,道:“我虽然去过京师多次,巧的是,对这两个人我只有一面之缘,所以,并不熟。”   清流眉间显出愁云,“这可就难办了,这两个人即使人在金陵,我们这里却没有人认识他们。”晋阳同泛出一丝苦恼,道:“是啊,认识他们的却……哎!对了,清流,你刚刚不是说申莫山也曾在何大师门下受业吗?”闻言,清流从胸中长长出一气,意识到自己言误的晋阳偏头不再言语。   不觉,更深露重之时,徐夫人又在城外等待着什么人。隐于一旁的荀燕之静心观望,待人来到开口说话,他心中暗言:是张够。   两人交谈许久,待散去,他口中嘀咕,“这个徐夫人有意思。”发觉身后有动静,他嘴角一扬,“出来!”传来几声笑后,人“唰”的出现在他身前。张够也以笑回应:“我以为你有多光明磊落,原来也是爱藏头露尾的鼠辈。”   荀燕之背过手,“哼!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有钱能使张够推磨,你到底收了几家钱?”他转身而来,道:“这个不劳你费心,你们还是多想想办法去对付害死叶归时的幕后主凶吧。”话音落下,人影无踪。   两三日悄然逝去,这天清晨,清流来到叶夫人房中。依旧是鸢鸾趴在床边,巧珠变成了趴在桌上。清流轻轻走至床边,蹲下身看着鸢鸾的睡脸,伸手抚上耳际的鬓发,掌心感受着她脸颊上的温度。渐渐,他露出了笑容,手掌移向鸢鸾的额头,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停止了,目光定格在鸢鸾的眼帘上,出神的凝望着。   感觉被子动了动,他侧头看去,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娘?”叶夫人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指了指鸢鸾,领会其意的清流点点头。小心翼翼掀开被褥一角,他起身去扶叶夫人下得床。清流小声言道:“娘,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她会心一笑,“这都多亏了鸢鸾和巧珠,这几天真是折磨的她们睡也不好,吃也不好。”叶夫人看了清流一眼,“你在这里照顾她们俩个,我穿好衣服去看看你爹和绿绮,自从他们出事,我犯病一直躺在床上从来没去过。”   清流来回看过二人,“娘,那你一个人可以吗?还是让孩儿陪你吧。”叶夫人拍拍他的手背,道:“放心,你刚刚不也说我气色好多了吗?再说,我下去后还有锦香她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清流一点头,“好。”   待夫人穿戴完整踏出房门,清流再次蹲在鸢鸾身前。却见鸢鸾的身体不由缩在一起,清流去拽被褥想为她盖上,却又听到鸢鸾口中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清流放下被褥,仔细去听,她在叫着:“娘,娘,我好冷……”清流仔细观察一番,抬起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轻声言道:“糟了,鸢鸾感染了风寒。”立刻小心将她从床上拉起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而鸢鸾的口中依旧还是模糊不清的唤着“娘”。 第32章 叶家院,几番事(上)。   清流唤了她几声,“鸢鸾,鸢鸾,鸢鸾快醒醒。”可全然无用,他只得起身将鸢鸾横抱在怀向外走去。经过桌边时,抬脚踢了一下凳子。巧珠“呼”地站起,以为是鸢鸾的巧珠问道:“鸢鸾姐,怎么了?夫人醒了吗?”   定睛一看,鸢鸾在清流怀中,她断续的说道:“二、二公子,你、你这是?”清流满面焦急,“鸢鸾感染了风寒,你快去请大夫,我把她抱回房里。”连连应着,她快步走出。   经过前厅时,叶夫人刚上完香坐下,看到行色匆匆的巧珠,唤住她问及原因,巧珠急急回道:,“夫人,鸢鸾姐感染了风寒,二公子正将她抱回房里,叫我去请大夫。”   叶夫人站起,催促道:“你快去,快去!”巧珠点头应一声立即离开。锦香言道:“娘,我们去看看鸢鸾,她肯定是为了照顾你才会这样。”   在夫人与锦香不见后,小桐往前站一步,看向望着厅门口的申云裳,道:“小姐,真是什么主子什么丫鬟,这么不懂礼貌,看到你跟没看见一样。”申云裳紧紧揪着手中的帕子。小桐“哼”过一声,“感染个风寒这么大惊小怪。”   已将鸢鸾放置在床上,为她盖上被褥,清流右手抚上她的脸颊,“鸢鸾,你放心,一会大夫就到了。”话落,扭头看向门边,进来的人是叶夫人与锦香。他唤道:“娘,大姐。”   叶夫人关心问道:“鸢鸾怎么样?”清流回道:“还在昏睡。”继而焦急张望门外,“这个巧珠怎么还不回来?”锦香用手指一点他的脑门,说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巧珠这才出去多久,你就要她回来?你当她长着一对翅膀啊。”   叶夫人面露笑容摇着头,清流呼出一气,“娘,大姐,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你们就不要待在这里,尤其是娘,你刚好一点。”   叶夫人看一眼鸢鸾,道:“嗯,前厅不能只留下申云裳,锦香,我们俩个还是回去,我相信这里交给清流没问题。”锦香慎思一番,“嗯,娘说的是,那我们走吧。”说着,两人转身而去。   走在回前厅的路上,叶夫人向锦香提及清流出生时被相面之事。“苏乔大师说的一点也不差,女儿灾祸不断。男儿的话,清流弱冠之年必有一难,若能渡过,以后必然是平安。倘若无法渡过,必有死难之兆。”   锦香接言道:“难道这位苏乔大师就没告诉过爹和娘如何渡过这关的法子?”叶夫人摇头,道:“没有,全靠他自己。所以,我和你爹将这些对清流瞒了下来。”话语落罢,同叹一声,双双停步。   正当此时,荀燕之不知从何方凌空而下。作揖唤道:“叶伯母。”锦香重出一气,指向南面的院门,道:“大门就在那里,你不会走进来吗?每次来都是上蹿下跳的,真不懂礼数。”   荀燕之顿时哑然无言。叶夫人轻笑几声,“没事,燕之,你不用在意锦香这丫头。”荀燕之回道:“不然,叶伯母,我还想以后少挨点骂。”目光转向锦香,“叶大小姐教训的是,荀燕之谨记在心!敢问大小姐,清流在何处?”   锦香瞄他一眼,说道:“他在照顾鸢鸾,鸢鸾照顾我娘时不慎感染了风寒。”荀燕之点头谢过后走向偏院,叶夫人看着锦香,“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些个礼数那些个礼教。”   锦香挽住叶夫人手臂,“娘,你不觉得他行事特立独行、鹤立鸡群的。”叶夫人面带笑容指着她,“你这是褒还是贬?”相视,二人笑起。   来到偏院的荀燕之走进房中,唤道:“清流。”清流转头看来,“荀大哥,你来的正好,你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鸢鸾,我去打盆热水。”荀燕之想也未想便应下,“好,你去吧。”   须臾,折回的清流端着热水踏进,原来他是要为鸢鸾擦拭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定晴看一番的荀燕之正欲开口,却听到门外传来催促声,“大夫,快!快点!”看去,是巧珠领着大夫大步跨进,那床边的清流正拿起鸢鸾额头上已凉的帕子。   “哈啾,哈啾!”巧珠打出两声喷嚏,清流看向她,道:“巧珠,一会你也让大夫看看。”她左手揪了揪鼻子右手摇起,“我不用,没有鸢鸾姐那么严重。”话至此,大夫起身说道:“没什么大碍,你按方抓药,一剂就好。只是这两天需多注意休养。”看向巧珠,“至于她嘛,只需一碗姜汤即可。”   清流点头,道:“好,谢谢大夫。”将大夫开好的方子塞给巧珠,“你去送大夫,然后去抓药。”巧珠应完,与大夫踏出房门。看一眼随大夫离开的巧珠,荀燕之的目光再度转回清流这方。正为鸢鸾整着被褥的清流侧头看来,“荀大哥?你在看什么?”   他对鸢鸾悉心的照顾,荀燕之自是看在眼里,言道:“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对鸢鸾是有所不同的。”他想也未想的回道:“是啊,我曾答应过爹要好好照顾鸢鸾。”   荀燕之全然不信,问道:“仅此而已?”整齐被褥的清流定神看了看鸢鸾,直身与荀燕之相对,“荀大哥,你有否想过一个问题。”撩起长衫坐下,“什么问题?”清流亦走来坐下,“这么多年了,你觉得自己什么地方最不像男子?”   他细一思量,“你这个问题有意思,不单是在说衣着打扮,同时也将内心包含。说实话,我心中越发有些不能控制,如你对鸢鸾的一举一动,我看到的就是一对璧人。那你呢?”   他侧身使自己的目光只能看到鸢鸾,慢慢说道:“我、说不清,我很希望可以告诉她一切,却又有些胆怯。我不知道说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只怕连看到她的机会都不再有。”   荀燕之不觉笑出,“这恐怕就是你最不像男子的一点。”清流侧回身,“我明白荀大哥的意思。”长叹一息,“若是有朝一日,一切可以道尽而无后顾之忧,那当是人世间的一桩美事。”   荀燕之与其一同憧憬着,“嗯,不错。只是你这‘有朝一日’可是长的很。”言至此,二人沉默下来。而他们不知,手里端着什么的小桐偷听到这里转身回得前厅。   清流似想起什么,“对了,荀大哥,这几日不见你人影,你上哪去了?”他抽回思绪,“哦,我去跟踪了一个人。”清流投去略带疑惑的目光。   荀燕之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你大婚当日,有一个自称徐晋阳的人,他就是那天在城外为叶伯父说话的人。”清流仔细一回想,“莫非你是去跟踪徐夫人?”   他抬手去为自己倒茶,“嗯,没错。就是她。有意思的是,她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去见了不同的人,唯独只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清流连忙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他喝下一口茶,“叶伯父去逝的第二天,她见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接着,晚上就去找了张够。第二天,她派人去了申府,我原来以为她会和申莫山见面,结果我躲在一旁听到的是祝公子。”   闻言,清流尽量压制情绪,“什么?”荀燕之抬手阻止,“你先别激动,听我说下去。”清流不再多言,静听他接着说下去,“我还发现,不只我跟踪她,至于是谁,我并不清楚。而且,这个徐夫人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她似乎与叶伯父也曾是旧识,并且对叶伯父有意。”   清流起身踱步思量,走至门槛停下,“荀大哥,我有一个想法。”荀燕之嘴角含着笑意,颇有兴趣的问道:“哦?是何想法?”他转身重新走回与他商议……   那回到房中的小桐将托盘放下,端起碗递给申云裳,“小姐,这是老夫人要我给你的参汤。”坐在桌边的申云裳接过碗后只放在了桌上,小桐接着说道:“小姐,我觉得老夫人让你回房休息不像只是怕你累了那么简单。”   申云裳看着桌上的参汤,道:“她更多是不想让我过多掺和叶家的事。可灵堂中有一个是我娘,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的亲娘居然在叶家摆灵堂,还是和公公一起。”   小桐点着头,道:“确实有点让人觉得怪异。”申云裳长叹一气,“这都要怪爹,当初若不是他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小桐同叹一息,“对了,我刚刚借拿参汤的机会,悄悄去了偏院……”   听完小桐所言,申云裳不由道出,“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听着有有些奇怪。”小桐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可他们说的也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地方。”   申云裳拍桌站起,“别的我不想管,可通过他们的言语,清流哥哥对她有情是确定无疑。”小桐凑近,“小姐,怎么还称呼名字?你应该叫相公才对啊。”主仆相望,申云裳不由笑起。   待鸢鸾醒来已是申时时分,迷迷糊糊撑开眼帘的她口中唤着,“巧珠,巧珠。”那桌边一直坐着的清流狂奔而来,“鸢鸾,你醒了。”见她用无力的双臂支着自己坐起,清流急忙相扶。   鸢鸾看一眼房中,“怎么是你在,巧珠呢?”清流坐于床边,道:“我让她去休息了,真是累着她了,昨夜没睡,今早又为你去请大夫,回来又是煎药。既然你醒了,我去拿药,巧珠把药放在厨房里热着。”言罢,起身踏步而去。 第33章 叶家院,几番事(中)。   折回的清流手中除了端着一碗药之外还有一碗粥。直接将托盘放在了床头的凳上,端起药碗,对鸢鸾言道:“先把药喝了。”鸢鸾看一眼碗中黑乎乎的汤药,眉间不由凝结在一起,小声问道:“这、一定要喝吗?”   清流似有发觉,“你不会很怕喝药吧?”鸢鸾沉默不言,清流埋头暗笑。只觉手中的碗被夺走,他抬头看去,口中发出,“诶!”可是,对面的鸢鸾将药一饮而下。   碗被放回托盘,鸢鸾却钻进被窝,背对着清流。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清流看着她,关心问道:“鸢鸾,你不饿吗?”她摇头,“不饿!”   清流眼珠一转,轻唤道:“鸢鸾。”未有言语的鸢鸾眼神来回徘徊的听他接着说道:“我娘和大姐在你昏睡的时候有来看过你,还提起等爹七日之期一过要我准备和你的婚事。”   鸢鸾瞬时蹿起,道:“叶清流,你胡说八道什么。”清流满不在乎的看着她,鸢鸾渐渐低下头,那委屈的情绪尽显。   惊慌失措的清流双手抚上她的脸颊安慰,“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鸢鸾,你不要伤心,我不是有意的。”无用,清流慌乱之下将她拥入怀中,“鸢鸾,我只希望你能够吃点东西,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好睡好。现在的你身体又虚弱,快一天了也没进食,我实在担心你。”   轻轻放开她,右手抚上她的脸颊,“鸢鸾,是我失言,把粥喝了好不好?”鸢鸾与之相视的双眸中透着一丝依恋轻点头。清流露出开心的笑容端起凳上的粥,亲尝一口,“嗯,刚好,来。”开始一口一口喂她吃下。   那急匆匆的脚步是徐晋阳。厅中的徐西莲见他踏进起身迎来,“她出去见什么人?”徐晋阳面显不解之色,道:“是那个叫荀燕之的。”徐老爷屈指抚上下颔,食指左右来回缓慢移动,“那他们都说了什么?”   他摇着头,“没有听到,那个荀燕之会武功,肯定能发觉,我就让人躲远点看着。”徐西莲目露揣测之意,“定然与申莫山有关。”徐晋阳问道:“爹如何得知?”向前踱过几步,“你忘了,上次见的人你说是从申府里出来的人,叫什么祝祥,你不是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晋阳虽点头却是满腹疑惑,道:“这个祝祥,清流曾警告他让他离开金陵,没想到他不仅没走,反而和申莫山混到了一起。”徐西莲背过双手,“看来,她不是第一次去找申莫山。”招手示意晋阳贴耳上前……   已是夜,荀燕之推门而入。清流急步上前,“嘘!鸢鸾才睡着,我们去外面说。”点着头与他共同退出房外,清流轻轻关上门。两人走进院中,清流问道:“怎么样?荀大哥。”   他一展笑颜,言道:“当然是将消息放出去了,我一说是对付害死叶伯父的人,她满口答应下来,这下又要麻烦那位徐夫人跑几趟了。”清流侧身目光直视前方,口中吐出,“那就等着那日他们全体现身了。”   看了看鸢鸾的房门,他用身体一推清流,“哎,事情也快差不多了,到时你打算睡哪里?”映着月光,依稀能看见清流那不自然的表情,“我、随便睡哪里,反正就是不睡新房。”   荀燕之掩口偷笑一番,道:“那可是你们‘夫妻’的房间,你却要睡在别的地方。让人家独守空房?”清流回道:“我管她是不是独守空房,都恨不得休了她。”   荀燕之再次笑起,“怎么休?她又没犯七出之条。”他重叹一声,道:“就是这样才令人气恼,明知我爹是他爹所害,我还得娶她,还不能休了她。”   荀燕之随之叹一气,道:“是啊,可总不能永远都随便睡吧?娶了她不能休,也不能行房,你早晚会暴露的。”清流的目光再度移向深邃的夜空。   那共同的一声疑问打破清晨的安宁,“什么?”洪付看着带来消息的徐晋阳,“你是说,申莫山和令……她早有勾结?”另一方,廖老爷忽地起身,问道:“你是说,出殡当日会用琴作陪葬?”这方,洪付背对徐晋阳,“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爹先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廖老爷嘴角上扬,说道:“那天正是最好的日子。”徐夫人脑中一思索,道:“是啊,而我也能借机除掉申莫山。”廖老爷眼中怀着猜测,“哦?”徐夫人言道:“我们让张够把消息带给他,那么……”后面的话语越说越小声,已然听不清。   清流呢?如昨日一般正在喂鸢鸾吃着粥,荀燕之突然出现,说道:“我家的小鸢鸾,是不是不想痊愈了?”被吓到的二人同时看去。清流伸着脖子看一眼大开的房门,移回目光,“这里可是姑娘家的闺房,你怎么说闯入就闯入?”   荀燕之盘起双臂,道:“什么闯入,门一直开着。”清流不予理会,侧回头,“鸢鸾,再吃点。”她却推开碗,“不了,我吃饱了。”清流将碗放在凳上,道:“荀大哥,都是你,鸢鸾都不肯吃了。”   荀燕之挪出一只手指着自己,“嗯?你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对着门口喊道:“喂,别躲躲藏藏了行不行?”门后钻出两个脑袋,是锦香与巧珠。待二人走进,清流长叹一气,道:“曾几何时,你们开始有这种癖好?”再看去鸢鸾,她已经钻进了被窝。   锦香与巧珠走上前,听得锦香言道:“鸢鸾,你不要假装睡着了,起来和我们出去走走。”巧珠附和,“是啊,鸢鸾姐,我看你今天也好的差不多了。”说时,两人与鸢鸾拉扯着被褥。   正当此时,阿四来到,“二公子,徐公子来找你。”清流“噌”的站起,“哦?”顿了会言道:“把他请进偏院。”接着,走到荀燕之身前,一招手,“荀大哥,一起去,晋阳很可能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消息。”   嘴角扬着笑容的荀燕之点头,道:“不错。”在他们走后,锦香与巧珠停下动作,看着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鸢鸾。巧珠盘手长叹一声,道:“大小姐,鸢鸾姐不理我们,我们还是走吧。”锦香附和,“好。”   转身的二人听到被褥掀开的声音,“谁说不理你们了。”回转身来,锦香与巧珠相望暗笑一番。巧珠停止笑,说道:“鸢鸾姐,你和大小姐好好聊,我还在煎着药,得去厨房看看。”说着,再度走向门口。   出了房门,双方道中相遇,一番客套自不可免。清流首先开口,“晋阳,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犹疑的看着荀燕之,清流明白其意,“放心吧,荀大哥不是外人,没有必要掖着藏着的。”晋阳来回看过二人,一五一十道出徐夫人的异常举动。   房中,自巧珠走后,锦香坐到床边,道:“鸢鸾,娘已经告诉我了,你找到了琴的主人的事。”鸢鸾露出笑容,“锦香姐姐,其实我一直很担心,真的怕哪天会冒出一个我不认识的什么人找到我。上次和伯母聊过之后,你们竟然就是我要找的人,心里也变得踏实。”   锦香接过话语,道:“我们?还是清流?”她此一言,鸢鸾不语。锦香掩口笑了一番,“对了,不是还有一方锦帕吗?那你的在身上吗?”闻言,鸢鸾沉默半晌,“我身上的那方锦帕给了清流。”   这倒令锦香着实不解,“嗯?怎么给了他?”此问,牵出当日赎身发生的一幕。锦香边笑边说道:“原来如此,还有这么一回事。”继而,一番思考,“看来,另一方锦帕必然在娘手里,我这就去找她问问。说不定真的是你们的订亲之物。”   鸢鸾拉住起身的锦香,说道:“等等,锦香姐姐。”锦香眼含疑问,“怎么了?”她只轻摇头,却未曾有言语。锦香凝眉与其相视,心中似理解到原因。   院中,听完晋阳所述。荀燕之轻声笑过,“原来另一拨跟踪她的人居然是你这个儿子?”晋阳眉间凝聚,道:“说实话,她从第一天嫁给我爹,我心中总有一份不安。只不过我们是晚辈,对长辈的事哪里能有许多过问之辞。这次,是爹自己发现不对,才叫我如此行事。”   清流与荀燕之同时点着头。荀燕之说道:“也就是说,我那天和她见面的事,你们也知道了?”见他点头回应,荀燕之一扬笑容看向清流。他只眼角余光给了讯息,“晋阳,不瞒你说,绿绮琴确实在我家中。”   晋阳的脸上掠过惊色,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清流重叹一气,“让它随我爹长埋地下,这样纷争也能从此结束。”晋阳从胸中缓出一气,清流收拾起心情,“好了,不说这些沉闷的,我们聊聊别的。”   厨房里,传出了争吵声。看去,竟是巧珠与小桐。“你倒有理了?我正熬着的药,你连问也不问一声就扔到一边,炖你的什么参汤。这个厨房难道只有这个炉灶可以用吗?”   小桐全然不在乎巧珠噼里啪啦的一顿指责,道:“我爱用哪个用哪个,我这个是给我家小姐弄的,你那个是给什么人弄的?再说了,你这么半天不在,我怎么知道你还熬不熬。”巧珠气呼呼的盯了她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端起药罐另起炉灶。 第34章 叶家院,几番事(下)。   看着重新生火的巧珠,小桐的脸上漾起得意的笑。不多久,那房中接过参汤的申云裳看一眼小桐,道:“你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小桐有些忘形,坐了下来,道:“小姐,你没看到,我刚在厨房把那个丫头气得样子。”申云裳依旧不解,问道:“丫头?哪个丫头?你们俩个斗什么气?”一番问,小桐道出适才厨房发生之事。   偏院里,三人还在海阔天空的聊着。清流不经意间看到横着眉毛走来的巧珠,唤着她,“巧珠,巧珠,你怎么了?”她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走远点!”   三人愣愣的彼此相望。晋阳半晌才有所反应,道:“那个,清流,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亦是还未完全抽回神,“你、慢走,我就不送了。”应着,晋阳转身离去。清流与荀燕之相望一眼跟随巧珠而去。   走进房中的巧珠“咚”的坐在桌边,双手托着那张阴云密布的面孔。锦香与鸢鸾好奇的观望一番,锦香起身走去,鸢鸾也下床随后。锦香对着她的脸左瞧右瞧,道:“哟,这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巧珠姑娘。”她放下双手,重重的“哼”过一声,“那个臭丫头,逮到机会我非好好整她。”站在锦香身旁的鸢鸾问道:“什么臭丫头?”   恰时,清流轻叩门框走进。巧珠“嗖”的起身,踢开凳子走到刚跨进门槛的清流身边。指着他,“就是我们二公子娶的好夫人……她身边的丫鬟。”荀燕之战战兢兢的看着头往后躲的清流。   一片安静,鸢鸾上前拉开她,道:“你呀,说就说,怎么还指着别人,也不看看你这样子多吓人,眉毛和眼睛都快成陆判官了。”巧珠横目看着清流,“哼!鸢鸾姐现在可是完全站在你那边,我不指望她帮我说话了。”   满脸委屈的走到锦香身边,道:“大小姐,你说句公道话嘛。”锦香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头,“好好好,你别委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先说出来。”巧珠肢体和语言并用,边说边比划,“就这样,我只有另起炉灶重新熬药,鸢鸾姐得迟一个时辰才有药喝。”   鸢鸾无奈摇头,荀燕之换成满怀同情的目光投向清流。他亦无奈抬手拍着脑门,“真是不省心,七日之期还没过就这么闹腾。”锦香没好气看着他,道:“光烦恼有什么用?你倒是拿出个办法来。”   不待有人开口,鸢鸾说道:“我看算了吧,这只是件小事,巧珠这丫头向来就不喜欢示弱。清流,锦香姐姐,你们也别放在心上。”拉过巧珠,“你就当为我,不要在意了,好不好?”巧珠憋了许久,长出一气,“好嘛,我不跟小人计较。”闻言,锦香与鸢鸾面露舒心的笑容。   那方,申云裳与小桐还为此事眉开笑颜。“小桐,以后好好试探试探,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让她离开叶家。”她这通嘱咐,小桐自是遵从,道:“是,小姐。”申云裳的眼神移向房门外,道:“我不要跟别的女人分享清流哥哥,尤其还是个青楼女子。”   申家那里,张够来到,唤了声:“申莫山。”厅中本来回踱步的他停下脚步,皱眉看向他,“你来干什么?我又没叫你。”他大笑几声走进坐下,“不请自来为你办事还不好?”   申莫山怀揣疑问,道:“为我办什么事?”张够见他的模样不觉好笑,“你这一副做贼心虚、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胆小如鼠。”   申莫山表情凝结,质问道:“你来到底想干什么?”张够起身言道:“我得到消息,叶归时出殡之日叶家会用绿绮琴作陪葬,你难道不想去一探究竟?”   申莫山满眼分析的看了他一眼,慢慢背过身去,“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张够一抹笑意,说道:“这个嘛,我不便直说,但依你的聪明才智应当能猜到几分。”言至此,他作揖,“好了,我该告辞了。”音落,蹿入半空消失。   亦有人在房中自行思量。“真是令晚辈惊讶,夫人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徐夫人不急不慢回道:“关于这个问题,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我们共同的目标是叶家就可以了。”   他侧过身投出那含恨的眼神,咬牙小声说道:“没错,叶家的那小子还在活蹦乱跳。”徐夫人扬起妩媚的笑颜,道:“是啊,不仅是他,还有别的人。”想到这。他一拍桌,口喊一声,“不好!那个女人分明是在套我的话。”   晚膳之际,巧珠与小桐在厨房重相遇。探着脖子向锅里瞧了个仔细,缩回时说道:“早上是草药,现在又是什么补品,真是够娇贵的。”巧珠眼角瞄过一眼不予理睬,端起碗,里面装的只是粥。   见巧珠走出,小桐端着菜跟随而去。行至院中,她在巧珠身后说道:“这会儿是老夫人公子他们用饭的时间,你不端菜伺候,却只做一个人的活。”停下脚步的巧珠翻着白眼,长长缓过一口气转身而来。“你伺候你的少夫人,管到我头上算哪门子事?”   本欲进厅的小桐面对她,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本来嘛,这时间每个人都在忙进忙出的,只有你可以悠闲自在的,真让人羡慕。不如,你就做个好人,帮我把菜先送了。”说时,小桐将托盘放到巧珠手中。她看一眼手中的两个托盘,一跺脚,高声言道:“你不要太过份,早上的事没跟你计较就算了,晚上又来一次。”   这番大动静,将刚到达厅中的清流等人引来。小桐拍着手,“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干。”清流欲前去阻止,巧珠却将手中的托盘直接扔在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盘子、粥与菜,清流、荀燕之、锦香、叶夫人着实惊讶的盯着巧珠。   唯有申云裳毫无反应的观望这一切。巧珠转身不顾旁人走向偏院。眼中满是得意的小桐刚侧身,清流竟在眼前,她急忙行礼唤道:“二公子。”清流紧盯她一番,道:“去把地上收拾干净。”埋头的她应着“是”上前收拾。   不用多问,对回到房中的巧珠,鸢鸾自然又是免不了一堆劝慰。“巧珠,何必要为了这种事气成这样,不值得。”只见巧珠捂着耳朵,从桌边直奔书架边,“我不听,我不听。”没了动静,巧珠放下双手,转身看着鸢鸾,道:“鸢鸾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现在……”   悬着的话音双方皆知,鸢鸾走上前,握她双肩,“巧珠,你受委屈我也很难过,可总不能因为这样你又要对清流红眉毛绿眼睛的吧。”她长呼一气,“清流,清流,你现在的嘴里只有这两个字。”说时,又走到桌边坐下。   鸢鸾满脸无奈走来,“我只是在告诉你,他也很无辜。今天早上对他而言不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吗?再说,叶伯母、锦香姐姐对我们都很照顾,你不能再这样任着性子。脑子转个弯,用聪明一点的方式去处理。”   巧珠噘着嘴,一脸听不进好言相劝的表情。鸢鸾瞄她一眼,摇了摇头,“不管你了,我看我还是穿好衣服去前厅吃饭。”巧珠看着鸢鸾的举动,几番想开口却咽回去。待鸢鸾真的踏出门槛,她急忙起身跟随,“诶,鸢鸾姐,等我。”   来得前厅,清流迎上前,关切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我已经吩咐人给你另盛一碗送去了。”她笑着摇了一下头,推开清流,“叶伯母,锦香姐姐,燕之。”最后看向申云裳,“少夫人。”   半理半不理的申云裳应了声,露出笑容,说道:“你可真是时刻牵动着我相公的心。请坐吧!”谢过申云裳。鸢鸾走向锦香与荀燕之中间,荀燕之自觉挪开,让出了中间的凳子。清流依旧坐回申云裳与叶老夫人中间。   结束晚膳,各自回房。在清流踏进后,申云裳将门紧闭。走上前抱住背对自己的清流,那一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沉醉其中。听得她轻唤一声,“相公。”清流拿下腰间的双手,转过身来,“云裳,我必须要和你好好谈谈。”   她双眸含情的回应:“嗯,你说。”清流侧身踱过几步,道:“你现在是叶家的人,我希望你的言行举止不要与叶家有所背离,这样有损叶家门风。”听出话中意味,申云裳回道:“你说的是今天小桐和那个丫头发生的事?”   回转身来的清流言道:“不错,这看似是件小事,可传出去,是叶家名誉受损,你明白吗?”申云裳投进他怀中,“我明白,我会好好教导小桐。”清流从胸中长出一气,“那就好,我得去前厅了,今天晚上我得守灵堂。”说时,轻推开申云裳。   见他要走,申云裳握住他的手臂,道:“今晚不是阿四守吗?”清流沉默半晌,“云裳,我想亲自去守。”简单的几个字,令她无从接话。清流抚下她的手,毅然离开房中。   踏进前厅,看到锦香与荀燕之尚在,开口问道:“大姐,荀大哥,你们怎么还不去睡?”荀燕之接过话锋,“你今晚不是要守灵堂吗?我在这里陪你呀。” 第35章 送葬日,难平静。   锦香眉间一凝,“你在这里陪清流?那可不行。”她话外之意,二人得知。荀燕之暗笑,“为何不可?”锦香走到她面前,铿锵有力的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哪里来的这许多问题。”   只见清流顺口说出,“荀大哥,你不用陪我了,和我大姐一起去睡吧。”锦香转头一巴掌扇在清流后脑勺,道:“你是被申云裳搅昏头了?让一个大男人和我一起睡?”   意识到的清流面显尴尬,“我的意思是,你们去睡自己的觉。”荀燕之掩口偷笑,锦香没好气看过二人,说道:“荀燕之,你给我规规矩矩的待着,不要有任何不良的想法和举动。”   他撤下手一脸严肃,“遵命!大小姐。”待锦香离去,荀燕之指着清流再度笑起。他静静坐下,“你笑完了没有?”停止笑的荀燕之清了清嗓门,问道:“诶,清流,你大姐年芳几何?”   清流想也未想的回道:“比我年长两岁。”回答完,抬头看着眼前的荀燕之,“你问这个,莫非是要?”荀燕之歪着脑袋,“什么?”清流起身不怀好意的笑着,“你该不会对我大姐起了坏心眼了吧?”   他一挥手,“去,没有的事。”言罢,坐于清流身旁的凳上。清流亦跟着坐下,“可是,我总觉得,你们俩个会发生点什么事。”荀燕之不以为然的听着,自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转眼,七日之期已至。叶夫人、锦香与手捧灵位的清流、申云裳走在送葬长队的前面。鸢鸾、巧珠、小桐紧随其后。仔细看去,阿四却不在其中。   莫地,身前八尺之遥有一人出现,言道:“好师侄,让我见见归时师弟最后一眼。”所有人随着清流的脚步停在原地。他在揣测眼前之人的身份,“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他未有言语,慢步走来,待距离只有四五寸时停下。正欲开口,叶夫人抢先说道:“归时的三位师兄我见过,可你,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你是什么人?”听得此问,他只嘴角扬起。   清流紧盯他许久,口中唤出,“张够!”他大笑几声,道:“小子,挺机警的,居然能猜到是我。”只见他伸出手,“不多说废话,还是乖乖把琴交出来。”清流眼神平静如常,言道:“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要?”   缩回手,冷笑几声,“你觉得他有那么笨,会掉进你这个小小的圈套?”清流侧身对申云裳说道:“命人将棺椁放下,再让所有人退后。”继而将灵位塞进左手边鸢鸾的手中。   听得棺椁着地的声响,所有人向后退去一尺左右。而接过灵位的鸢鸾始终未动,满眼担心的注视清流,锦香与巧珠拉着她携同叶夫人向后走去。清流攥紧着拳头,发现的张够抬手阻止,“诶,我劝你不要冲动,打起来可不好看。”   话未落音,右边的灌丛中冒出十几名手持武器的大汉冲向众人。一片慌乱下,人群四处逃蹿。这同时,清流与张够皆侧头看去。   那十几人并未去管其他逃跑之人,推倒路中的申云裳围向她身后的叶夫人、锦香、鸢鸾与巧珠。原本吓的紧闭双眼的小桐睁开眼看见,急忙蹲下身相扶,“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原来怀疑张够的清流,此刻发觉到这帮人必定是申莫山的杰作。   眼见刀锋就要落在她们身上,清流顺势抓起一把脚下小块的石土扔向那方。“叮叮咚咚”的声音是石土与刀身相撞所发出,那方大部分人手中的刀落地。亦有人身体被击中的摔倒在地上。   趁着空隙,清流步伐迅速的来到四人身前,张开双臂护着她们向张够所站的方向退去。张够口中嘀咕,“好小子,居然可以用石土作武器。”那捡起刀与重新起身的大汉步步逼近,清流侧头言道:“快走!”四人点头转身奔跑。   正当清流与其交手时,来时的方向传来阵阵脚步声。他踹倒一人看去,是荀燕之与领着一帮官差的洪付来到。见景,荀燕之纵身跃起先行动手为清流解困。官差的到来似乎并未带来太大的影响,十几大汉仍旧与之相搏。   有一大汉眼神盯住向前奔跑的四人,目测距离并不远的大汉将手中刀掷向前方。发觉到的清流挡住来袭的人扭头看去,刀尖直逼锦香。一掌击退此人,欲转身而去,却被荀燕之抢先一步。   飞身来到的荀燕之抱住锦香跃地而起,避开了仅离其一寸的刀尖。听得“噌”一声,刀嵌入了前方不远处的土地中,看见的鸢鸾几人瞬时停下了脚步。   那在荀燕之怀中安然无恙的锦香长呼一气,抬头看向他,“多谢相救。”荀燕之一抹笑意,道:“真是难得听到叶大小姐轻声细语。”不待锦香有所反应,他已再度回到清流那方。   鸢鸾三人担心的赶来,关切询问:“锦香姐姐,有没有受伤?”见她摇头,三人舒下一口气。锦香的目光移向缠斗在一起的两帮人那里。   经过一番恶斗,十几人伤的伤、逃的逃。只有两三人被抓,官差押解着几人离开。鸢鸾快步而来,急切相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说时,前后左右的翻看。   清流握住她正摸着自己胳膊的右手,道:“我没事,他们还伤不到我。”那早已被小桐扶起的申云裳则是从头到尾呆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幕。莫然间,空中传来笑声,“哈哈,叶清流,今天你让我见识到了,后会有期。”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荀燕之犯起嘀咕,“跑的真快。”还未离开的洪付走来,“清流,燕之。”清流作揖唤道:“洪师伯。”双方正欲交谈,却听叶夫人唤了声,“冯艳琳?”   八双目光被牵引而去,那一四十上下的女子立于棺边,手深情的抚上棺盖。荀燕之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小声言出,“徐夫人?”身旁不远处的清流与洪付侧头看去,清流缓缓说道:“荀大哥,你刚刚是说?”   他抬手示意清流莫再问下去,自是明白的清流转回头。看见叶夫人正向她走去,徐夫人侧头而来,叶夫人抬手扇了她一耳光。此举,令其余人无不惊诧。   听得叶夫人言道:“你还有脸来见归时?当初若不是你和你大哥,曲弟一家何至于家破人亡。你今天来佯哭什么?”当说到曲弟一家时,清流、锦香、荀燕之先后看向了鸢鸾。   那旁的徐夫人“唰”的转回头用恶狠狠的眼神相对,“你才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叶大哥对你根本无意,你却恬不知耻的嫁给了他。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大声问出最后一句,徐夫人冷笑了几声。   叶老夫人毫无畏惧之意,道:“他对我无意,对你就有意了吗?”目光深情转向棺椁,道:“归时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绿绮。”说时,抬手抚上旁边的棺椁。徐夫人缓缓摇着头,口中咕喃,“不会的,不会的!”   叶老夫人再度看向她,道:“他最牵挂的人也是绿绮,可他却一直隐藏在心中,不仅是因为娶了我忍痛不愿提及,更由于当时申莫山曾向归时暗示过他对绿绮有意。”老夫人越说越有几分伤怀,难以自抑的看着那两口棺,“可我看的很清楚,一度拼命劝他不要顾忌太多干脆娶了绿绮,他只说会委屈绿绮,任我如何相劝都无用。”   徐夫人边听的过程中边说着,“不可能。”直到那声嘶力竭的一句,“不可能!”响动萦绕天际。叶夫人轻笑几声,道:“冯艳琳,你真是一厢情愿了二十多年。”直直紧盯叶老夫人片刻,她突然凶狠地掐住叶老夫人的脖颈。   只听她口含愤恨的说道:“方如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苟活人间。一起去死,跟何绿绮这个女人一同去死!”叶夫人第一反应,双手握上她的手腕处。见状,那旁的清流等人急急赶来,清流毫不留情将她踹倒在地,“疯女人!”双手抚上叶老夫人肩膀,“娘。”   锦香与鸢鸾相扶,“娘(叶伯母),您怎么样?”来到的申云裳挤开鸢鸾,道:“娘,您没事吧?”叶老夫人大大呼吸两口气,摸着被掐的有些疼痛的颈部,“没事。”   同时,巧珠双手托住鸢鸾的后背,道:“小心,鸢鸾姐。”原来是被申云裳用力挤开时,后退的脚步失衡,险些摔倒在地。待鸢鸾站稳,她轻摇了摇头,巧珠双目如同麦芒一般盯着申云裳与小桐。徐夫人从地上站起扫视了众人一眼,带着仍旧不甘心的眼神离开。   折腾一个来去,清流、鸢鸾、锦香、申云裳跪在墓前。身后站着的人中,多了阿四与几名家仆。清流洒下一杯酒,“爹,孩儿不孝,连安静的让您离去都未能做到。”锦香亦是唤道:“爹,望您泉下有知,能够帮清流渡过难关。”鸢鸾轻声言道:“叶伯父,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唯有薄酒一杯敬您老人家。”申云裳唤道:“娘,您一定要来看女儿。”三人叩拜完,起身而来。清流拍着阿四的肩膀,“辛苦你了。”   一番祭拜,该是回府的途中。清流吩咐道:“阿四,你用马车送我娘她们先回去。我和荀大哥、洪师伯有事商量。”他回道:“是,二公子。”言罢,转向叶夫人她们,“老夫人、大小姐、少夫人、曲姑娘,请。”   叶老夫人、锦香、申云裳先后对清流叮嘱道:“清流,不要太累了,早些回去。”“你们也不要太晚。”“相公,我们先行一步。”语毕,看一眼身边的小桐。应过三人,目光移向走在最后的鸢鸾,彼此相对的眼神中充满着关切。清流冲她点了一下头,她方才动着步伐与巧珠上了马车。 第36章 此番事,余伤情。   申家后院中,不知为何,张够竟掐住祝祥的颈部,道:“你少给我装什么大家少爷,我生平最恶心的就是这一套。居然质问我为什么不动手,我看你是活够了。”说时,指间又紧了三分。   本还有余力挣扎的祝祥双手随之慢慢滑下,揪住了他的袖角,两只眼珠不停向上翻动。一旁的申莫山上前劝说,道:“张兄,有话好说,祝祥不过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张够斜眼瞄着他,手掌渐渐松开,得以喘气的祝祥眼前由黑暗一片转而有了光亮。   张够将其甩向一边,说道:“跟叶家小子比起来,你真是不够看。”看也未看申莫山,道:“事情到此为止,你想杀谁都可以,只是再与我无关。”不屑看一眼刚从地上坐起的祝祥,他正边咳嗽边顺着气息。   是阵阵笑声传来,“我还在想这个县太爷曾几何时变得勤政爱民,原来是洪伯父你一人五两银子诱惑来的。”洪付面露苦相,道:“不容易啊,这要是让人知道,还以为我和贪官同流合污。”   停下笑的荀燕之开口,“真是难为洪老哥了,清流要我暗中找你,就是为了防止有这种状况发生,没想到的是,该出现的一个没出现。”洪付点头,看向清流,道:“今天的事可以说功败垂成,清流,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清流陷入深思,荀燕之长叹一息,“通过今天,我倒不再担心张够还来搅什么事。反倒是清流的那位夫人恐怕会开始弄的天翻地覆。”闻言,洪付与荀燕之望向清流。他眉间凝结,道:“我比你更担心,尤其是鸢鸾。”   马车里,鸢鸾、锦香、巧珠三人坐在一起。待到家门,叶夫人、申云裳先下得马车。鸢鸾的眼前伸出一只手,她如上次一般,看着许久未作回应。一声唤打破她的思绪,“鸢鸾。”抬头看去,是正面对自己的锦香。看一眼阿四的手,毅然选择自行走下马车。   那离开申家的张够此刻出现在郊外与中年男子交谈着。“你的意思是,不再插手此事?”凝望远方的张够回转身,道:“不错,你要夺琴尽管使你的手段,能否夺到全看你的本事。”   中年男子侧身向前踱步,脚步停驻之时,眼角余光瞄过一眼张够,道:“倒是让我想不通,你究竟为何半途抽身?”   张够与他后背相对,言道:“说来你们未必能理解,也必定不会相信。叶家那小子的境遇我也曾经历过,可他做的比我强。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杀手不仅没有胆怯手软,反而临危不乱赤手空拳阻截那帮人,唯一的武器不过是地上的石子与土块。”   听完他这番言辞,男子转身问道:“那又当如何?”阵阵轻笑从张够口中传出,不禁令中年男子生起难以置信的眼色。待他停止笑,回转身与之相对面,道:“所以,我才说,你们未必能懂。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你好自为知。”话音未全落,人影蹿入半空消失不见。   中年男子立于原地,任他如何亦参不透,是惺惺相惜之情造成他做下的决定?还是?只觉他的笑中含有一份轻松,却不知从何而来。   跨进厅中,徐夫人看到徐西莲坐在那里微低头一动不动,身旁站着表情凝重的晋阳。却未曾注意到他的手紧紧勒着桌边。正欲开口的徐夫人被他打断,“你到哪去了?”   她露出一抹笑容走至徐西莲身旁,“老爷,我出去随便走走,成天待在屋子里怪闷的。”徐西莲缓缓抬起头,满眼的杀气令她欲不禁后退却寸步难行,口中断续唤着,“老、老爷,你怎么了?”   他起身抬手一记耳光扇去,“贱人!”捂着脸颊的徐夫人有些懵然,徐西莲继续说道:“你去了叶归时那里给他哭丧,居然还说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能走到那里?”   他用力握住徐夫人的手腕,问道:“说,你和叶归时有什么苟且之事?”她眼神飘忽不定,“老爷,是妾身的错。不道出实情就是怕你有所误会,至于叶归时,我与他只是旧识。”   徐西莲口中发出疑问,“旧识?那为什么得悉他去逝的消息时你不去看最后一眼?反而要等到送葬之日?你安的什么心?”言落,将她甩至一旁。   失去重心的徐夫人撞向右手边的凳脚摔倒在地。徐夫人无言,徐西莲弯腰看向她,道:“怎么不回答?嗯?你还可以继续编,最好编的能让我相信。”   徐夫人眼擒泪水抬首看来,道:“老爷,我、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你一定要这么想妾身也无话可说。”徐西莲指着她,“你!真是家门不幸,出此丑事!”再欲动手,晋阳上前握住徐西莲刚抬起的手,道:“爹,请息怒。现在并不是时候。”   定了片刻,他放下半空的手,对徐夫人说道:“你给我滚回房间,我不想看到你。”待徐夫人的踪影不见,徐西莲重叹一气,道:“晋阳,为父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告,就像中了邪硬要将她娶进门。”   看着徐西莲,他轻出一息,“爹,这些都成过去,眼下需顾忌的是如何自处。”徐西莲边点头边应着,道:“嗯,不错,我曾与吴子厚他们站成一线,叶归时的死我也有责可问。”   晋阳寻思一番,从鼻间缓出一息,道:“不瞒爹,此事发生后,我时刻在担心清流哪天会与我反目成仇。不知何时会对孩儿有所行动,前几天,我故意去找他放风,他虽然没有摆明在脸面上,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心里对我已存有芥蒂。”徐西莲侧身看向晋阳,抬手搭上他的肩头,“是为父害了你。”晋阳只轻摇头未有言语。   那已回得府中的清流与荀燕之正在院中小声的说着什么。“哎,说真的,你今晚怎么办?这会可已经酉时了哦。”说时,神秘的瞄着清流。他满眼说不清的滋味,“我也不知道。”   荀燕之替他担心起来,“咝,虽说你有理由不进房,可总不能一直躲着吧。若是进了,必定会出事。”清流跨进偏院,走至鸢鸾大门阶前。坐上台阶无精打采的托着腮,道:“你说的我也知道,可能怎么办?”荀燕之立于清流身前,摇头长叹了一气。   正谈到此处,门大开,二人目光同时移去。巧珠从中走来,“你们俩个在门前弄什么鬼?”清流忽地站起,转身两步跨至门槛边,问道:“巧珠,鸢鸾怎么样?”   巧珠盘起双手,“你还知道担心鸢鸾姐,真是辛苦二公子你了。”二人一听便知,她这话中明显带有呛味。荀燕之与清流相望,一同挠着鼻头默不出声。   听得里面鸢鸾的声音传来,“巧珠,是谁呀?”清流忙不迭抢先巧珠回答,“鸢鸾,是我,我和荀大哥。”不稍片刻,她出现门前,巧珠退开一旁。   鸢鸾请道:“清流,燕之,进来吧。”应着,二人踏进。巧珠倒着茶,清流的眼神看向窗下的琴,不禁抬步走去,手轻轻抚上琴身。鸢鸾、荀燕之与放下茶壶的巧珠目光随之移去。   “你是想听琴了?”他侧头看去,原来是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鸢鸾所言。清流点头,“嗯,好久,没有听到你的琴声了。鸢鸾,可以吗?”只露出一抹笑意的她走去坐了下来。荀燕之与巧珠注视这一幕,不由彼此相视一眼。   房中等待的申云裳坐于床边,眼神盯着前方桌上的烛光。小桐的到来她全然不知,听得一声唤,“小姐,已经亥初了,该歇息了。”   申云裳起身走过几步,“亥初了,他竟然还在那个青楼女子的房中,难道我就这么招他恨吗?”小桐上前劝慰,“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想,我看,准是那青楼女子用什么非常的手段迷惑了二公子。”   托着脑袋的荀燕之困意袭卷,捂住嘴打着哈欠,“清流,我得回房睡了,你们俩个继续聊琴,我不陪你了。”不待清流回应,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清流见他出得门,与鸢鸾说道:“确实有些晚了,你睡吧。”鸢鸾凝望他迈步的背影,脚步停留在门口的清流转回身,“我今晚准备和荀大哥睡一起。”   闻言,鸢鸾面露惊色。巧珠倒是满面笑容的说道:“二公子,让巧珠送你。”清流摇头,“不了,巧珠,你在这里好好照顾鸢鸾。”   巧珠眼珠一转,道:“要是二公子不答应,鸢鸾姐会生我气的。”心怀疑问的清流侧头看向横竖不是的鸢鸾,她眉间凝结有言却无法出口。再看向巧珠,思量一番,“好。”   途中,巧珠开口,“二公子,巧珠说要送你,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他边走边回道:“什么事你尽管问。”停下脚步,长叹一息,“二公子,我们旁人都能看出,你与鸢鸾姐彼此有情。可是,有太多的机会你可以迎娶鸢鸾姐,但你却……”   余后之音,双方知晓,巧珠接言道:“巧珠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那随之停下静听巧珠言语的清流眼神看向脚下,轻声回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娶她。”听得此言,巧珠甚是费解 第37章 谁曾想,又滋事。   翌日清晨,锦香脚步匆匆的来到前院。正看见清流与荀燕之在切磋武艺,一声喊,“你们俩个停下。”纠缠在一起的两双手瞬时定住,两双目光也诧异的看向走来的锦香。   撤回掌,二人同看着已至身前的锦香。清流言道:“大姐,你干嘛打断我和荀大哥练武?自从洪老出事之后,我告之师父暂且不来府中,这么长时间我手脚都快生锈了。”   锦香重出一气盯着他,道:“我还没说话,你倒说了一大篇了。”瞄了荀燕之一眼,问道:“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和他睡在客房的?”说时,指着荀燕之。   清流毫不思考的点头,“是啊,不然我要睡哪里?你房里?娘房里?还是鸢鸾房里?”他这一问,锦香哑口无言。荀燕之轻轻笑过几声,小声言道:“大小姐不必紧张,我和清流已是生死之交,彼此也坦诚相待。”   听得话中暗示,锦香略思一番,眉间微蹙,道:“可你毕竟是个大男人。”他埋头暗笑,抬首略作神秘与她相视,道:“大小姐,莫不成你真的要让清流睡到新房?”   她从鼻间轻出一息,“是啊,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荀燕之不知为何露出难解的笑容,说道:“如若不然,你和我同睡,让清流睡大小姐你的房中?”   他此一言,锦香大声言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清流掩口笑起,锦香似懒得理会,只盯着荀燕之,“我看还是得想法让清流远离你,不然清流迟早会和你一样,成为口没遮拦的流氓!”   荀燕之盘起双手听得她谆谆教诲,不停点着头,“嗯,只怕不用我教,清流早晚也会对那个人变得流氓的。”说时,挪出一只手指向偏院。锦香“啪”的打落他的手指,道“去你的,没有个正形的人。”摸着手背的荀燕之冲暗藏笑意的清流伸了一下舌头。   申云裳房中,小桐推门而入。关好门走来,唤道:“小姐。”立于窗前的申云裳转身应道:“嗯,你回来了。”小桐点着头,道:“我刚刚在街上买东西碰到了老爷,他叫我告诉小姐你……”后面的话语小桐在她耳边小声说起。   听得巧珠重呼一气,道:“鸢鸾姐,二公子昨晚跟我说的话你能想明白吗?我是怎么想也想不通。我听得出他话中之意明明是有心护你,可这实在矛盾呐。”   鸢鸾鼻间轻轻缓出一息,道:“我理解你的不明白。”音落下,她轻声嘀咕,“看来,她从未曾打开过锦帕一看究竟。”巧珠投去疑惑的目光,“啊?鸢鸾姐,你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她面带笑意摇了摇头。   时间匆匆流过,城外的烟波亭中,申云裳与申莫山相见。申莫山递过一只小瓶,“你把这个放在他的膳食中,吃下后会令他们神智昏昏,到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会听。”   拿在手中,申云裳不禁问道:“爹,这药,不会害人性命吧?”申莫山露出笑容,“放心吧,不会的。此药效用只会维持两个时辰,他不会有任何损伤。”看着掌心的药瓶,她心中似另有他想。   是那名中年男子的声音,“什么?她出不来?”身前之人点头,“嗯,是,小的去徐府送信,她叫府中下人带来一封书信,上面告诉我们她被徐老爷禁足,让你想办法救她,还要我看完就毁掉口传给老爷你。”   中年男子踱过几步,道:“这个徐西莲肯定是发现了她的行踪。”招手示意他上前,“你今晚去找几个人把徐西莲他们一家解决,带艳琳出来。”那人连连点头,“是,老爷,我立刻就去。”男子一挥手,“去吧。”   徐西莲那方得知情况,唤来传信的家仆,问道:“你可知什么人来找夫人?”他摇头,“老爷,来人只说送信,小的一听是夫人的信件,哪里敢打开来看。至于夫人写给那人的信,小的就更不敢随意观看。”   徐西莲重出一气,“行了,你下去吧。”来人遵了声“是”退出厅中。徐西莲又唤来管家,“听好,你叮嘱下去,从今以后,若是有人来找夫人必定要先告之于我。”管家亦不多言,只回了声,“是,老爷。”   许久未开言的晋阳唤道:“爹,你说会不会是吴师伯他们?”他深思一番,“不像,吴子厚不像认识她的样子。会是谁?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先是为叶归时的死痛哭不已,现在又不知是什么人找她,似乎还是很重要的事。”   晋阳似想起什么,道:“爹,你想一想,自那日他们放出绿绮琴的消息开始,事情就被搅的越来越浑,而且件件与叶家有关。”他此一言,提醒了徐西莲,说道:“不错,绿绮琴,叶归时。晋阳,你今晚去趟叶府,找叶清流好好谈谈,问一问这其中他所知道的前因后果。我想,他那里有根源,肯定能找到线索揪出背后的人。”   不待晋阳有所回应,他继续说道:“对了,那个祝祥,你还记得吧?”他点头应道:“嗯,爹是想抓他来问问?”徐西莲手握成拳置于身前,“今晚家中定有风波,我们俩个都要小心行事。”   傍晚时分,申云裳端着一碗羹汤来到坐于厅中的清流身前。清流看一眼她与羹汤,未作言语。申云裳面带笑容,道:“相公,这是我刚刚在厨房为你弄的姜汤,你吃一点吧。”   见得清流眉眼之间有着犹疑,她接言道:“我顺便命人给曲姑娘也盛了一碗。”清流伸出手端起羹汤,正当此时,荀燕之来到,“清流。”   见得申云裳,他停下脚步。清流将手中的羹汤放回原位,唤道:“荀大哥。”申云裳施礼唤出,“荀公子。”待荀燕之应过,她说道:“相公,你与荀公子想必有事相商,妾身先行回房。”   待申云裳不见人影后,荀燕之正欲开口询问,却一眼瞄到了羹汤,走近端到手里,道:“哎呀,我正好渴了。”舀起一勺,他双目一惊,继而问道:“清流,这是她刚刚端给你的?”   听得此问,清流不禁有所预感,“荀大哥,这羹汤之中莫非有毒?”荀燕之用毫无疑问的眼神回答了他。只见他“唰”的蹿出厅中,荀燕之追随其后,“清流,怎么了?”   没有声响的清流只顾冲到鸢鸾房中,看见巧珠横加阻拦,“鸢鸾姐,不要喝,不要喝!谁知道这羹汤里有什么?”鸢鸾正欲开口,清流上前伸手打翻她手中的汤碗,荀燕之自是有所明白。倒让鸢鸾与巧珠着实吓到,“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恍过神来的鸢鸾起身看着清流,道:“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清流盯着汤碗,道:“这羹汤里有毒。”鸢鸾与巧珠同是惊讶相望。巧珠气呼呼的一叉腰,道:“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我劝鸢鸾姐不要喝还真是对的。”   鸢鸾踱步思量,道:“她要加害我还能理解,可是她不也盛了碗给清流吗?”荀燕之接过话语,“应该是申莫山给她的□□,只是不知道申莫山如何花言巧语了一番。”清流的眼中现出怒火,“这对申家父女!先是毒害了我爹,现在又要对付鸢鸾。我要去掐死她!”   言罢,抬步向房门走去。鸢鸾急步上前拉住他,“清流,你等一等。”清流停步一刹,鸢鸾立刻蹿至他身前双手抵住其前行,“清流,你现在不能因一时之气冲动行事。”清流握其双臂,“鸢鸾,你让开,不要挡着我。”说时,依然抬步前行。   鸢鸾自是难以抵挡,口中急切唤道:“燕之,你倒是快帮忙啊。”荀燕之安然坐于桌边,惬意的倒杯茶,道:“我才不要咧,清流要杀她,我求之不得。”音落,喝下杯中茶。   清流不愿使力,怕伤到鸢鸾,言道:“鸢鸾,我知道你心软,不愿伤害人,可对这个女人心软是没有用的。”鸢鸾摇头,“不是。”着实无奈的她口中喊道:“巧珠,你快过来。”   巧珠将头撇向一边盘起双手,“哼,鸢鸾姐,我才不要帮你。二公子要作什么决定,我可无权干涉。”见无人相帮,她情急之下,紧紧拥住清流,“你别走,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不可以?”此刻的清流如同被点穴一般,无法动弹。   见景,巧珠瞪大双目,盘着的双手渐渐松开。荀燕之张大嘴巴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这招还真管用。”荀燕之与巧珠来到偏院中,剩下清流与鸢鸾在房中。   正值此刻,锦香走进前厅。看到桌边的那碗羹汤,心生疑问,“这是谁放在这的?”端起羹汤拿起碗中的勺,“我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不多久,有一丫鬟冲出前厅,跑向偏院的同时口中急急唤着,“二公子,二公子……”院中的荀燕之、巧珠闻声相望一眼,抬步迎声走去。双方院门相遇,荀燕之将其拦下,“哎,怎么回事?”   丫鬟满脸焦急,道:“荀公子,大小姐、大小姐刚刚在前厅吃了一口那碗羹汤……”余后之音还未出口,荀燕之抢过话锋,“什么?她吃了那碗羹汤?”见丫鬟点头,他迈开步伐向前厅而去。   丫鬟跟随而去,巧珠则立刻快步走向房门口。荀燕之踏进厅中,来到桌前,锦香躺在地上手捂腹部,表情痛苦。荀燕之蹲身相扶,“大小姐。”被扶坐起的锦香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痛、好痛!”横抱起锦香,“我先送你回房。” 第38章 夜难寐,起波澜。   清流、鸢鸾、巧珠三人先后走进锦香的房中。清流上前,问道:“荀大哥,我大姐怎么样?”把完脉的荀燕之走至书桌边,拿起纸笔,边写边说道:“幸好吃的不多,只有一口,否则,没有解药,我根本救不了她。”   落笔,他拿起纸,“清流,快叫人按这个方子去抓药。”只见巧珠从他手中夺过方子,“二公子,荀公子,我去。”床边,鸢鸾与她伸手相握,关切言道:“锦香姐姐,你忍着点,巧珠已经去抓药了。”锦香唯有强忍着点了一下头,“嗯。”   荀燕之对那丫鬟吩咐,道:“你赶紧去把那碗羹汤收拾了。”应着,她转身走去。荀燕之与清流走至锦香身前,清流唤道:“大姐。”疼痛难当的锦香双目紧闭,唤了声:“清、流。”唤他时伸手相握,清流安慰道:“没事的,大姐。”   恰时,阿四敲门而入,“二公子,徐公子来了,正在厅中等候。”清流扭头看去,道:“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真是会挑时候。”   荀燕之一拍他肩头,“清流,你去吧,这里有我。这个徐晋阳找你肯定又有什么新的消息。”清流皱眉看着锦香,鸢鸾起身相劝,道:“你还是去吧,我也在这里照顾锦香姐姐。”他点头离去。叶老夫人那里得知锦香的状况,匆忙来到。   而此刻房中也已知晓情况的申云裳跌坐床边,“爹骗我?!”小桐小声言出,“小姐,眼下你得想法子应付,二公子肯定会来质问。”申云裳眉间紧凝,“要想什么法子应付?现在中毒的人可是大姐。”小桐一时间亦是全无头绪,小声叹出一气。   已是亥时二刻,入夜时分,徐西莲依旧徘徊于厅中。却听一声唤,“徐老爷。”他转身看去,一身穿夜行衣的男子立于眼前,接着,他身后陆续出现五六人。   双方相对,徐西莲背手问道:“你们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夜闯我徐府。”领头之人轻笑几声,道:“一会要上黄泉路的人有必要知道吗?”徐西莲笑声相对,道:“真是引狼入室,追悔莫及。”   听得他一声吆喝,四周出现十几打手将他们围困。领头之人眼角余光一扫,道:“真是只老狐狸,居然有所察觉,提前做了防范。”徐西莲嘴角扬起,“怎能轻易被带入火坑。”   言罢,一挥袖,十几人压上前与那几人打斗。刀戟相撞,擦出的火花四处溅落,如同为这不平静的夜燃出星点光亮。   只见那领头之人挡过戟尖,出脚踢中来人下怀,那人倒地不起。眼见十几打手受伤的人数越来越多,那方六七人却安然无恙。徐西莲的眼神也越来越显得恐慌,看向后面的他渐渐挪动脚步……   刀,砍向最后一人,领头之人扬起得意的笑容。有一人突然言道:“糟了,姓徐的不见了。”回转身来,他一声令下,“搜!”六七人分成两队左右各行。   正屋前,众人停下了脚步,缘于徐西莲手执匕首携同被缚的冯艳琳出现。领头之人紧盯他踏出的每一步,停步的徐西莲开口,道:“你们应该不希望带着她的尸首回去吧。”   左右两边廊道里的人一同看向中间的领头之人,他眼神两边微动。徐西莲手中的匕首逼近她的脖颈,道:“我劝你们不要妄动,不然我稍用力过度,这手里的匕首可就会在她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如此一来,可就不美了。”   领头之人冷“哼”过几声,道:“好,那就说出你的条件。”徐西莲摇着头,“条件?事已至此,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条件?”音落,匕首又紧一分。领头之人抬手唤出,“徐西莲!”见他动作停下,继续言道:“你不过就是要活命,你放了她,我们不与你追究,你可以离开。”   徐西莲来回观望左右,道:“让他们先退下。”领头之人与两方相望,给了个眼神,示意他们退后。徐西莲注意着他们慢慢向后退去,不想,冯艳琳一脚踩到他脚背上,趁他松手之际,向对面领头之人逃去。   这才意识到的徐西莲顾不得脚疼追逐而去。怎料有一黑衣人飞身而来,抬脚袭中徐西莲后背。在这股冲力下,徐西莲身体前倾,踉跄几大步撞在了冯艳琳身上。那同时,冯艳琳仰头发出噎在嗓间的声音。   领头之人上前唤声,“夫人。”可是睁大双目的冯艳琳表情已经僵住,全然没了反应。朝她后背看去,徐西莲手中的匕首刺在她的腰部。他低头看去,手颤抖的松开匕首,看着身前的冯艳琳倒在了地上。   叶家那里,晋阳了解到许多起因经过。默默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实在弄不懂,一张破琴也值得这个人费尽心力,绞尽脑汁来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清流背过双手,道:“我到现在也不知是何人心心念念要得到这张琴,但申莫山的意图似乎并不在琴。”晋阳的目光移向清流,道:“清流,不知你我是否还能不能够成为知交。”   清流侧身看向他,面露一丝笑容,抬起手掌,“我们依旧是知交,虽说曾因你爹我对你有所戒备,但现在看来,你仍然是我的好兄弟。”晋阳亦露出舒心的笑容,伸掌与其相握。   良久,清流言道:“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去。依你适才之言,我猜定你家中今晚必定有事发生。”晋阳心中自是担忧,道:“嗯,不错,爹也这么说过。好,清流,那我告辞了。”   回得锦香房中,只剩荀燕之一人坐在其中。只见他起身看去,问道:“清流,和徐晋阳谈好了?”他应道:“嗯,我姐怎么样?”荀燕之侧头看向床边,“喝了药她就睡了,到现在也没动静,我想不会再有事。”   清流轻出一息,“荀大哥,这里就麻烦你。”话落,他转身要走。荀燕之唤住他,“等等,你去哪里?”停下脚步的清流言道:“荀大哥不必多问,请你照顾好我大姐。”言罢,再次踏步而去。   不再有所阻拦的荀燕之知悉他欲找何人。走至床边,凝望锦香,他不由摇头叹息,道:“大小姐啊大小姐,你那个好‘弟弟’恐怕兴师问罪去了。”   “哐”的一声门被推开,未有睡意的申云裳与小桐从桌边惊站起。清流静静的看着主仆二人,小桐眼珠两下看了看他们,道:“二公子,你和小姐说事,我去给你们倒茶。”退出房中,掩上了房门。   清流走上前,问道:“申云裳,你到底想怎么样?”迎着他含恨的目光,申云裳急忙解释道:“清、清流哥哥,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是我爹拿给我的,说是、说是……”言至此,她话语梗塞。   清流逼近一步,“你准备编什么瞎话?难不成申莫山还会说这是补药?”申云裳接言,“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被爹骗了。”清流冷笑两声,道:“笑话!你和你爹费尽心思要钻进我们叶家,心中不知在图谋什么不轨,你在我面前居然说你被他骗了?是我耳朵有问题,听错了吗?”   申云裳握住他双臂,“清流哥哥,我真的没有骗你,否则,我又怎么敢给你喝那碗羹汤?你应该知道,你是我最舍不得伤害的人。”良久,清流收回目光,抽出双臂,侧身面朝门口。申云裳在心中舒一口气,“清流哥哥,你相信我了,对不对?”   清流冷不防接过话语,“鸢鸾那里你又作何解释?”她顿时无言以对,清流只用眼角余光瞥过她一眼,“你不要以为嫁进了叶家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我今天在这里跟你说清楚一句话,鸢鸾不可以有事!”言罢,抬步欲走。   申云裳唤住他,“清流哥哥,她在你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对她的感情就如此难以撼动?”那定下步伐,眉间紧凝的清流侧头看去,道:“这些,与你无关,你只管照顾好你和你那个丫头就可以。”   见他再次要走,申云裳快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腕,说道:“清流哥哥,你能否诉我,为什么你的心里牵牵挂挂的都是她?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点也看不到。”清流捋下她的手,“像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任谁也喜欢不来。”音落,不再理会她走向门口。   申云裳只得对着不愿停下的清流言道:“你今晚是不是又要彻夜听琴,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听得门被紧闭的声音,申云裳脚步艰难的向后挪了几步,跌坐在凳上的她趴在桌上哭泣。   已回到家中的晋阳,看着厅中横七竖八的尸体,自知不妙的喊出,“爹,爹。”狂奔来到正屋前,徐西莲已经冷冰冰的躺在石板道上。他慢慢走进,抱着一线希望,扶起地上的徐西莲,唤道:“爹,爹,爹!”边唤边摇晃着,又掐又扇,唤了不知多少声,晋阳紧紧抱住徐西莲声泪俱下:“爹,你不要丢下孩儿,求你,快活过来,快活过来!不要丢下孩儿。”   那帮人携带冯艳琳的尸体来到了一处宅院,领头之人说道:“老爷,事情就是这样,小的失职,没能将人救下。”许久,中年男子长叹一息,道:“这也怪不得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来人抱拳回了声,“是,老爷若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唤小的前来。”他点了一下头,闭上双眼挥手示意他离去,来人猫着腰退出房门外。   房中,他独自嘀咕,“绿绮琴呐绿绮琴,为了你,我失去了一生唯一的挚亲小妹。我若再不能把你弄到手,就必定要再度大开杀戒。”烛光照映着他坚决的眼神,又似在为这不平静的夜留下一丝烙印与足迹。 第39章 事有变,峰回转(上)。   翌日,得知徐家之事,各方人持有不同揣测。“你说,她还曾找过你?”听得申莫山此问,祝祥点头,“不错,她找我的意图应该是为了试探什么。”申莫山眼中透着分析,“哦?她怎么知道你的存在?好像你与他从未碰过面,目前为止,只有张够那家伙是见过你的。”   祝祥一拍掌,说道:“准是他。”不动声色的申莫山眼角移去一丝视线,听着他继续言道:“这个张够肯定和那个徐夫人私下有什么来往。否则,上次送葬之时,他为什么不动手?一定是有人嘱咐,这个人肯定是她。”言至此,他自己也发出疑问,“只是,这个徐夫人为什么要嘱咐这件事?”   听着他这番带有私欲的指责,申莫山点点头,道:“确实有可能,只是试探你的目的何在?”祝祥摇着头,“这、不得而知。如今她死了,更加没有头绪。”   申莫山的眼中却暗藏着几分知晓,道:“恐怕没有试探那么简单,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事情根本不在她控制之下,比旁人早一步登天了。”   沉默半晌,祝祥似想起什么,道:“对了,申伯父,有件事很奇怪。”申莫山笑过几声,接过话语,“你是不是想说那个青楼女子?”   祝祥点头回道:“没错。她与叶家非亲非故,叶清流也没有娶她,可在叶归时送葬之日她竟然出现,于情于理都不合啊。”申莫山眼神徘徊,口中假意小声嘀咕,“有必要找个机会去问一下云裳是否知道她的蛛丝马迹。”   那许多时日未曾出现的廖安此刻在院中与廖老爷聊起此事。廖安问道:“爹,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老爷与徐夫人的死会不会是申莫山所为?”   廖老爷一捋胡须,道:“我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这个申莫山对叶家的企图根本不在琴。”廖安神色一惊,再次问道:“哦?爹如何得知?”   廖老爷看向他,“还记得洪老去逝时,他的言行举止间对叶归时紧紧相逼,要将他陷入绝境,为了不让有人破坏,他连何绿绮都牺牲了。再有,叶归时送葬之时发生的事情,你仔细想一想,为什么他派去的人直接冲着叶家所有人而去,棺木连看也不看一眼,那张琴不是陪葬之物吗?至于嫁女,更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廖安皱眉言道:“爹的意思是?”廖老爷轻声笑起,道:“意思?我可没什么意思?只是,叶清流日后怕是不会有消停的日子。”   话落下,他看了看廖安,嘴角不由扬起。听得廖安道出一句,“我得去找清流,听爹你说的,我觉得他现在太危险了。”与廖老爷作揖言别去往叶家的方向。   而清流此刻身在徐家,自不需多问,清流所来之因。抬手搭上他的肩头,道:“晋阳,节哀。你现在可不能一蹶不振,家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打理。”徐晋阳与之相望,“嗯,你都没有被打倒,我徐晋阳也不会。”   这时最热闹的地方当属洪付家中。师兄弟齐聚于此,众说纷纭,“洪师兄,你看,这徐西莲的死就足以说明,叶家为了不让别人知道琴的事,开始对怀疑他们的人下手了。”“没错,洪师兄,可见,洪老的死与叶家脱不了干系。”“洪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呀。”   拍桌声响起,洪付道:“说什么?你们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语,我要跟谁说?”瞬时,厅中安静一片。洪付扫视群人一眼,长出一气,“你们这是在怕什么?作了亏心事,怕和徐西莲一个下场吗?”   听得此问,有一人小声接言,“洪师兄,你不能这么说呀。”他目光凌厉的看向右手边的那人,道:“那要怎么说?非要说琴,我问你们,叶家送葬之时,向外曾宣称琴是陪葬之物,怎么没见你们去?”   众人语塞,洪付起身拨开身边的人,向前走过几步。听他接着言道:“再说,要想对你们下手,何苦要等到琴的消息放出去以后?只怕,早在你们知道琴的那一刻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人世。”   他回转身来,“至于我爹,若真是叶家人动手,他们会笨到既下毒又掐脖子吗?甚至还会乖乖的待在那里让你我逮个现形吗?”哑口无言的众人面面相觑。洪付将目光移向最后面闷不吭声的吴子厚,问道:“你觉得呢?”   众人随他的目光移去,那眼神躲闪的吴子厚转而一笑,“这、从何说起?”洪付慢慢向他走去,待到身前,言道:“如果是你,会让别人逮到你杀人吗?”   他轻笑几声,回道:“洪师弟说笑了,我手无缚鸡之力,要怎么杀人?”洪付笑容相对,“是啊,手无缚鸡之力!心却有千万条小道。”闻言,吴子厚与他相视,只得强笑相对。听得洪付左手边一人问道:“洪师兄,依你的说法,这杀洪老的人才是与徐西莲事情有关的人?”   他轻叹一息,道:“你们试想一下,从家父出事之日开始,哪一步不是围绕着叶家人?谋害家父、提琴、挑唆一些无知之人、甚至挖出当年何师叔的事,皆是为了构陷叶归时,不是吗?”他这番剖析,如醍醐灌顶,终有人明白过劲头。   有一人说道:“对啊,洪老出事当晚,那个叫申莫山的,还有方师弟。”说时,侧身看向右边,指着他,“他们俩个人问都不问事情始末便将罪责强加于叶归时。”   方师弟冷笑一番,道:“笑话!好像你没说要处置他一样,现在装什么好人?墙头草!听着哪边有道理就往哪边倒。”那人双目一瞪,冲上前,“你!”方师弟面不改色,“你什么?如今你听洪师兄说的头头是道,哦,你见风转舵?那当初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那人指着他的鼻梁,大声说道:“姓方的,我们今天来也可都是你唆使的,说不定,你和那个申莫山就是幕后真凶。”见他二人争吵,洪付暗藏笑意观望。吴子厚及时打断,道:“好了,都是师兄弟,不要伤了和气。我看,大家还是散了吧。”如此,洪家院恢复清静。   回途的路上,吴子厚与方师弟同行。两人边走边谈论,“我看这事难办了,今天被洪付这么一说,好像都有所动摇。这个洪付,突然来这么一招,真是在你我意料之外。”   吴子厚点了点头,“嗯,没想到被他抓住了时机。方师弟,看来,我们俩个要去找姓申的事不能再耽搁。”方师弟停下脚步,道:“不如,我们也不要再等什么良机了,今日就去。”随他停下的吴子厚思量一番,“嗯,走吧。”   有微弱的唤声传来,“阿萍,阿萍。”原来是床上的锦香醒了。听到动静的荀燕之从桌上猛的抬起头猛地从凳上蹿起,转身时,腿脚与身边的圆凳相撞。她也顾不得东倒西歪的凳子来到床边,唤道:“大小姐,大小姐。”   锦香无力的睁开双眼,说道:“阿萍,我要喝水。”荀燕之连连应着,“好好,我扶你起来坐好。”待扶她坐起靠向床头,荀燕之走去倒水。折回时,左手牵过她的掌心,将水杯置于其中方才松手。   看着她喝完水,接回水杯的荀燕之关心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她摇了一下头,“没事了。”仔细看去身边的人,她环顾房中,“怎么是你?阿萍呢?”荀燕之将水杯放在了床头凳上,“我让她为你准备早饭去了。”   锦香点了一下头,问道:“对了,清流、鸢鸾他们呢?”荀燕之回道:“鸢鸾在房中,至于清流,去了徐家。”当锦香问及原因,荀燕之自是将昨夜发生之事细细道出。听得一声惊呼:“什么?两个都死了?”   疑问甚深的锦香见得荀燕之点头,她轻出一息,道:“一夜之间竟发生这种难以想像的事。”荀燕之坐到床边,“大小姐,你可知昨日你误食的那碗羹汤是要给何人吃的?”不知情况的锦香自是摇头。   略思一番的荀燕之开口,道:“是给清流的,并且是申云裳亲手做的。”原本靠着的锦香“呼”的前坐,说道:“这个倒让我有些糊涂了,申云裳对清流的感情我还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举动说不通。”   荀燕之将昨晚清流兴师问罪的事告之于她,“与我猜的也不相上下,申云裳估计是受了他爹的骗。昨夜清流问过她之后来告诉我,我与清流商量,要拔刺必需趁早。”锦香凝望他,“可这刺在背后,要如何拔?亲近申云裳?虽说娶了申云裳,一不能休,二不能同房不说,清流更是不愿与她亲近。更别提去拔摸不到手的这根刺。”言至此,重出一气。   荀燕之盘手长出一气,道:“是啊,昨夜他也是这么坦承不讳的说自己做不到。”锦香倒是轻松一笑,“你我游说或许无用,但鸢鸾一定可以。”荀燕之亦露出笑容,“关于这一点,我与大小姐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不过你身上余毒未清,能不能下床?”   锦香掀开被褥,“哼,这点小小的毒还不能把我怎么样,下床哪会是什么难事。”前头说着,后面紧接着下床站在地上。可是她却身摇体晃,荀燕之忙起身相扶,道:“你看,还是有些不行吧?” 第40章 事有变,峰回转(中)。   叩门声传来,还在缓着劲的锦香说道:“进来。”听得门开,上前之人是阿四,刚唤出,“大小姐。”他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二人亲昵的举动,“大小姐,荀公子,你们……”   荀燕之与锦香相视一番,对阿四说道:“大小姐体内余毒未清,我只是怕她摔倒才会扶着她。你有什么事这么急?”阿四抽回思绪,道:“廖家公子来了,说是找二公子。”   二人再次相视,锦香眉间微蹙,“哦?他这么久没出现,今天居然来了。”抬头看向荀燕之,“我们去会会他。”应着她,随阿四出得门去。来至厅中,双方见礼。廖安端详二人,锦香的左臂仍旧在荀燕之双手中。他彬彬有礼的问道:“叶大小姐,清流呢?”   锦香回道:“清流此刻在徐公子家中。”廖安明白的点着头,“哦,对,我只顾着来找他,却把这个给疏忽了。”那观察过廖安一番的锦香问道:“你来找清流为了什么事?”她这一问,双方静坐细细交谈。   那方,有人来报,“老爷,小姐回来了。”眼中透着犹疑,“哦?”不待他再度开口,人已来到,听得一声唤:“爹。”他笑脸相迎,“云裳,要回来怎么不提前告之一声?”   踏进厅中,申云裳回道:“爹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回来还需要提前说一声?”申莫山一副亲和模样,“我可以去接你啊,你这样突然回来,什么也没准备,不是委屈了我女儿吗?”   申云裳瞄过一眼那旁的祝祥,侧身言道:“爹,这点事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倒是你有些行为令女儿心寒。”申莫山满眼疑惑,“云裳,你指的是?”她回转身来眼含哀怨,“爹,你为什么要骗我?明明那瓶药就是□□,你却骗我只是迷失心智的。”   申莫山双手背后,侧身避开她的目光向厅门走去,“我没有骗你,那确实不是□□。”申云裳忽地转向立于厅门口的申莫山,对他大声言道:“你还不肯承认!你知不知道,叶锦香误食了我给清流哥哥准备的羹汤。”   申莫山眉间凝起,听着她继续说道:“清流哥哥心中对我本来就有难以解开的结,这样一来,他会更加疏远我。”说着,一股忧伤涌上眉头,道:“爹,以后你若是想来探望我,就请直接过来。”语落,携小桐离开。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申莫山从鼻间长出一息。祝祥走至他身旁,“申伯父,小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日后……”申莫山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用多说,我知道。不过,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云裳是无法容纳那个青楼女子的。”言罢,嘴角暗藏着得意的笑容。一旁的祝祥注意了番他的情绪,似发觉出异样。   那不知何时离开晋阳家中的叶清流此刻身置街道。经过这条巷口,闻得两名女子交谈的声音,只觉倍加耳熟。他侧头看进巷中,背影是申云裳与小桐,思量一番的清流转头看向另一方,心中已知她从何处走来。定了会神,他趋步往申府方向走去……   厅中,有人不时的看向门外。荀燕之言道:“不急,清流早晨去时曾告诉我一个时辰就赶回来,这会该在路上了。”   廖安收回目光,应道:“嗯,叶大小姐,荀兄弟,我要说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就不等他了。我想去一趟晋阳那里。”说时,他起身作揖道别,“二位,我这就告辞了。”荀燕之与锦香随之站起,“好,慢走。”应着锦香,他点头走向厅门。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廖安与刚踏进府门的申云裳半道相遇。廖安作揖唤道:“叶少夫人,别来无恙。”她回礼,“廖公子,许久未见,你可还好?”   廖安露出一抹笑容,道:“承叶少夫人关心,在下一切安好。这会还有事,先行告辞。”申云裳并未多加相留,只点头回应。二人擦身而过,申云裳眼角的余光随他的步伐移过一段后收回。   踏进前厅,她与锦香见礼,小声唤出:“大姐。”锦香盯着她许久,问道:“一大早,你去哪里了?”申云裳如实道出:“我、我去了爹那里。”锦香眉间不禁收紧,道:“以后再回去探望你爹,不要一声不吭,免得别人不知道你去了何方在那里空担心一场。”   申云裳自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埋头回道:“是,大姐,云裳知错了。望大姐见谅。”锦香只应一声不再多言,小桐连忙扶着云裳向房间走去。   荀燕之凝视满脸阴沉的锦香,暗藏笑意,道:“叶大小姐,你教训的会不会太轻了?我要是你,伸手就会一巴掌打过去,她可是把你害得很苦的。”   锦香重叹一气,道:“你说的轻巧,我现在哪里有力气扇她耳光?”一想也是,荀燕之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去找鸢鸾吧,当务之急,是要让鸢鸾帮忙劝清流。”   回得房中,小桐长吁一气,道:“小姐,我刚刚看大小姐的脸色,真是吓的半死。”申云裳跌坐桌边,说道:“都怪爹,要不是他,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难收拾。弄得我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对大姐,心里颤颤巍巍,生怕应付的有个闪失。”   小桐看着眼眶湿润的申云裳,言出安慰:“小姐,你不要难过。无论如何,一切小心为上。”此刻的她,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轻闭双眼叹出一息。   叩门声传来,坐在琴边发呆的鸢鸾惊回神。本看着她的巧珠走去开门,看得进门之人,她面露喜色,起身而来,唤道:“锦香姐姐,燕之。”锦香唤着她的同时伸手相牵走至桌边坐下,荀燕之撩起长衫亦坐于桌边。   只听荀燕之开口说道:“鸢鸾,是这样的,我和大小姐前来是要你劝一劝清流。”他此言,鸢鸾自是不明其中之意,巧珠劈头问道:“劝二公子做什么?”荀燕之手臂搭上桌面,道:“是这样的,我们现在需要你来帮着劝清流。”   鸢鸾疑惑相问,“劝清流什么事?”荀燕之与锦香相望一番,思虑片刻方才开口,“目前有件事,需要清流亲近申云裳来……”话未听完,巧珠抢过话锋,“哼,不要!”荀燕之看向她,“诶,巧珠姑娘,麻烦你听我把话说完可不可以?”   巧珠大声回道:“不可以!要二公子去亲近那个女人,你直接找他说不就行了。干嘛还要让鸢鸾姐当你的说客。”不等他开口,巧珠继续说道:“你可是鸢鸾姐的亲人,不说偏帮鸢鸾姐,居然还让鸢鸾去劝二公子亲近申云裳。哼!”   终于捡空说得话的鸢鸾摇了一下头,道:“你这丫头,性子怎么变得越来越急?听燕之说完再回也不迟。”巧珠埋怨,“自从走进这个门,确实不见好。”三人相望,摇头笑起。   锦香接过话语,道:“巧珠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我也是万分不愿意。来找鸢鸾去劝说清流实属无奈,因为在这件事上除了鸢鸾可以劝动他,真的没有第二个人。”   鸢鸾轻声问道:“锦香姐姐,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劝清流这件事?”锦香将原因目的道出。鸢鸾深思一番,坚定点头,回道:“好!一会等清流回来我就去找他。只是,锦香姐姐,我并不敢保证我可以说动他。”   荀燕之笑言,“可只有你对他使特别的招管用啊。”一言,其余二人掩口笑起。鸢鸾不由埋下头,道:“我那也是被逼无奈。”   隐于一旁注意着申家大门的清流看见吴子厚与方师弟此刻出得门来。暗自思忖的他看一眼申家,毅然快步走向回去的路。方师弟边走边说道:“师兄,你发现没有,这个申莫山,目的更不单纯。”   吴子厚点点头,道:“不错!从他刚才的言语当中可以听出,他真正的想法不止像当初那样要除掉叶家人那么简单。”方师弟附和道:“对,如果只是除掉叶家人,他大可不必将女儿嫁进叶家,这实在于理不合。师兄,你说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吴子厚摇头,说道:“不管他卖的什么药,总之,是对叶家不利的药就对了。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并不是信得过的人,你我要小心堤防他。”方师弟慎重思量,“嗯,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能赔进去的人,手段也真是够毒辣。”   言至此,吴子厚不禁嘀咕,“这个申莫山与叶家究竟有什么仇?要这样不惜牺牲所有来对付他们?真是让我越来越想知道他们的过去了。”方师弟凑上前小声说道:“我倒是略知一二。”   在他一声疑问下,方师弟慢慢道出:“这申莫山曾与叶归时有一饭之恩,而叶归时曾为报此恩,将不知为何落魄的申莫山引入何师叔门下。可三日不到,何师叔逐他出了师门,也不许他以何师叔门生自居。所以,真正知道他的人自然不多。”   有些许明白的吴子厚点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方师弟笑了笑,接言道:“而且我还听说,何师叔的女儿何绿绮心中钟爱叶归时,可偏偏这个申莫山对她有意。”吴子厚也笑起,道:“这么说来,两人还是情敌?”   这方师弟倒是越说越有兴头,“谁说不是,即便何绿绮嫁给了他,可这心里呀,从来都念着叶归时。我想,他如此恨叶家,与此事也分不开。”二人相视再度笑声连连,一路上谈论着叶归时与申莫山之事一路笑着。   待清流回到家中,跨进前厅,四人正静心坐在那里。鸢鸾迎上前,“清流,你回来了?”他笑颜相对,“嗯,你们都在?这是等我?”见鸢鸾应声点头,清流依旧不改那副笑容,“等我什么事?” 第41章 事有变,峰回转(下)。   荀燕之起身走来,道:“鸢鸾,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见得大家如此神秘,清流也只乖乖随他们走进偏院。进了房,关紧门。清流方才问道:“到底什么事?你们一个个脸色这么难看的样子。”   锦香拉着他坐下,他着实不习惯的半躲半就的坐在了桌边,听得露出笑容的锦香说道:“你呢,在这里乖乖坐着。”招呼着荀燕之与巧珠,“我们出去吧。”三人出得门后,清流不解的看向鸢鸾。   久久,鸢鸾倒杯茶递去。清流接过茶杯直接放在桌上,问道:“鸢鸾,你们这是?”她抬手阻止了清流,道:“你答应我,听我说完话,不管中途你有什么样的情绪都先压制住。”   清流盯着鸢鸾仔细思量,迎着她渴望的眼神,清流缓缓的点了一下头。开口的鸢鸾与他道出荀燕之和锦香所托之事,清流瞪大着眼睛始终在克制。待她话落,清流闭上双眼长长呼一气。   莫地,清流睁开眼对她说道:“鸢鸾,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我做不到。我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更别提让我亲近杀父仇人的女儿。鸢鸾,我实在没办法。”   看着他伤心的模样,鸢鸾抬手抚上他的肩膀,道:“清流,其实我虽然在这里劝说你,可心里更是盘桓难解,觉得这样只会让你陷入万丈深渊里。但眼下,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清流凝望她柔情的双眸,轻声言道:“鸢鸾,一直以来,心中最苦的就是你。从进叶家大门以来,我不曾给过你什么,反倒是你在帮衬我。”鸢鸾轻出一息,“没有,从来也没有。清流,答应我,无论如何,今晚去试一试。”   埋头定心思考的清流许久没有回复。鸢鸾再次说道:“再者,你不能总待在我房里,这样传出去,你的名誉必定会受损。”抬头而来的清流坚决回道:“我不在乎什么名誉。”   鸢鸾不待他说下去,截断话锋,“我在乎,这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在也其中。清流,从今晚开始,你不要再来听琴了。”言罢,她起身走至琴边。清流有所意识,急忙拦阻,“好好,鸢鸾,你千万不要,我今晚不来就是,只是这琴你千万别再摔了。”   入夜,申云裳为清流一杯接一杯的倒着酒,似在有意要将他灌醉。也只知喝酒的清流从头至尾正眼也未瞧她,喝下这杯,他趴倒在了桌上。申云裳弯腰唤着,“相公,相公。”见他没有回应,本就因为他今晚到来而开心的申云裳此刻更是喜上眉梢。双手挽住他的右臂欲将他扶起,可却被用力甩开。   清流摇摇晃晃的站起,“哼,你以为我醉了吗?”踉跄几步站稳的申云裳看着他,“相公。”刚唤出,清流大声吼道:“不要叫我相公!”同时,双手扯起桌布扔往地下,桌上的壶、杯、盘、碗摔落一地。申云裳被清流此举吓的定在原地,“相公,我知道我有错,可是、可是……”   清流投去凌厉的眼神,道:“可是什么?”申云裳上前拥住他,“我是真的很爱你,只因为太爱你。”清流毫不留情将她推开,说道:“骗子,你和你爹都是骗子。害死了我爹,居然还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恬不知耻的话。申云裳,我一刻也不想看到你,恨不得现在就休了你,让你滚蛋!”   申云裳的泪珠滚落而下,道:“你要休我?可我并未犯七出之条,你怎么能乱休?”清流抬脚踹飞身边的木凳,大叫一声:“啊!”之后,狂奔出门,申云裳边唤边跟随其后。脚步不知不觉来到了偏院,直接推门走进。   巧珠双目一瞪,轻声唤道:“二公子。”正抚琴暗自伤怀的鸢鸾瞬时僵住不动,抬首看着清流一步一步来到自己身前。来到的清流伸手将她拽起拥在怀中,开口说道:“鸢鸾,我错了,我不该娶那个女人,如今弄得自己进退两难,还要让你伤心。”   鸢鸾自是明白他所说何意。轻轻撤离他怀中,问道:“清流,你怎么成这副模样?”凝望抬手为自己拭泪的鸢鸾,他百感交集。凝视着她,含情说道:“鸢鸾,只有在你这里听着你的琴声,只有看着你,我才能得到一丝安慰。”   鸢鸾抹过一丝笑意,道:“那你坐下,我弹琴给你听。”正点头应着她,门外,申云裳出现。三人的目光集中移去,申云裳三步两步走到鸢鸾面前,抬臂要动手,却被清流紧紧握住手腕,喝道:“申云裳,不要造次。”   她抽出手臂,紧紧盯着鸢鸾,道:“就是你,一昧迷惑我相公,你到底下了什么媚功?就是因为你,才会发生这一切。今天,让我们一次把话说清楚。”鸢鸾一笑相对,“说什么?不过就是要我离开叶家,离开清流。哼!你又不是第一次,还需要说清楚什么?”   申云裳将目光转向清流,道:“你是我相公,怎么可以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夜夜流连歌池舞林?”清流突然间显出得意之色,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我不能乱休你吗?现在,我觉得可以了。”   申云裳怔怔看着他,断续问道:“什、什么意思?”清流反问道:“七出之条是哪七条?”她自然知是哪七条,向后退过两步。却听清流再次言道:“你当知其中一条是嫉妒。”申云裳默默的摇了摇头,道:“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干脆娶了她!”   与鸢鸾相视一眼,侧头看向申云裳,他扬起笑容,“你这个建议不错,待明日我与娘亲禀报过后就立刻迎娶鸢鸾。”申云裳的双唇在微微颤抖,“清流哥哥!”这一声唤过,她转身边抹泪边奔跑离去。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鸢鸾侧头看向清流。   值此深夜,有一黑衣人悄悄潜入方师弟房中。窗上现出两人交谈的身影,左边之人压低着声音,“老爷让我来问问你这边怎么样?”一片漆黑之下,方师弟小声回道:“那个吴子厚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其他的一些师兄弟耳根子太软。今早,我们去洪家……”   黑衣人听后,埋头小声言出:“看来,要禀报老爷另寻他法了。”抬头看向方师弟,“你这里暂时不要再有动静,一切事宜等我回禀老爷后再作定夺。”方师弟思虑了一番,“好。”   翌日,廖老爷在院中依旧闲赏着园中景色,不禁叹道:“已是深秋近冬时,黄花枯叶随风飞。行雁振翅南迁去,空旋鸟音化烟绯。”余音落下,目光尽收满眼秋色。却听身后传来一句,“爹今日怎么如此多愁善感?”   见廖安走来,他轻笑一番,“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对了,你不是去见叶清流了吗?”此话令廖安面孔严肃,道:“没有见到清流,只见到了叶大小姐与那位荀公子。”廖老爷双手背后,“哦,你是白跑一趟了。”   廖安摇头,道:“不,爹。虽说没见到清流,但与叶大小姐交谈中发现他们心中其实早有不安。相信清流昨日回府后应该已经知悉。”廖老爷踱过几步,道:“嗯,安儿,既然你与他们交情不错,怎么从未见你请他们来家中做客?”   廖安变得有些不自在,“爹有所不知,早几月前孩儿是有这个想法。可中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与他许久没有往来。”廖老爷眉间透出疑问,“不愉快的事?不会是因为某个姑娘吧?”   廖安双目一瞪,“爹,你怎么知道?”他大笑几声,“我只是瞎猜的,还真是这个原因?”他点了点头,应过一声,“嗯。”廖老爷展露舒心的笑容,道:“如今呢?还再为这位姑娘有所隔阂?”廖安又摇了摇头,廖老爷拍拍他的肩膀,“那你还在别扭什么?”   他长长轻吐一息,道“嗯,爹,待晋阳家中之事一了,我就请他们几位来家中做客。现在想想,当初与清流那番实属无理取闹。正好,借此机会向他赔罪。”廖老爷亲和的看了看廖安,偏头眼中露出猜不透的目光观望前方。   “我看,申莫山一定是知道了鸢鸾的身份。否则,送葬那日,那些打手大可不必理会她与巧珠二人。可你们想想,那些打手冲着娘和大姐她们而去的时候,并没有要放过鸢鸾的意思。只是,他是如何得知?”不必多问,这番言语,出自清流之口。   一旁的叶夫人与锦香回忆当日的情形,皆点头。荀燕之手托下颔,道:“清流,会不会是从张够口中知道的?”锦香接言问道:“可这个张够又是怎么知道的?”三人陷入思索,叶老夫人“哎呀”一声,道:“肯定是那天我与鸢鸾所说的一些话被他听去了。”   三人同时看向叶老夫人,她将那日鸢鸾照顾她时,二人交谈的大致情形道出。清流与荀燕之相望一眼,道:“应该是了,爹去逝那几日我们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锦香摇头笑过,“是啊,他这人也挺有些捉摸不透的。看的出,那天他明知那两口棺木是空的,却还出现要琴。”   荀燕之轻声笑了笑,道:“江湖人,就是怪性情!他岂止知道棺木是空的,他肯定还知道,是阿四带着人抬着叶伯父他们的遗体去安葬了。他之所以出现在清流眼前,是因为他若想要拿到琴没有几人能阻挡。”顿了会,继续说道:“只是,后来,清流的行为令他刮目相看,他心生相惜之情,不愿再搅和其中。”   锦香与叶老夫人相望一眼,清流轻出一息。锦香一拍他手臂,“诶,对了,你把我和荀燕之拉到娘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他来回看过三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叶老夫人这方,“娘,我想与你们商量一件事。”叶夫人不觉笑出,“清流,有什么事直接说。干嘛这么扭扭捏捏的?”他有些吞吐,“这、这件事,是关于我和鸢鸾。” 第42章 是锦帕,诉姻缘。   那在房中的鸢鸾满心愁绪,不停轻声叹息。放下手中叠整衣服的巧珠无奈看一眼走来,道:“鸢鸾姐,你自从起床就坐在这里苦着个脸叹气,是因为二公子吗?”   鸢鸾抬头看过巧珠,侧回头听她继续言道:“都要嫁人了,这样可不吉利哦。”又一想,“还是你有所顾忌?”鸢鸾起身,走至门口,凝望前方,“巧珠,我并不是怀疑什么。只是……”   鸢鸾欲言又止,巧珠上前,问道:“那鸢鸾姐你在担心什么?”她侧身看向巧珠,道:“你有否想过,清流这样会落人口实?”见她满眼不解,鸢鸾接言:“你想一想,叶伯父才过逝,守孝三年乃儿女本份,此时成亲,清流会背负不孝之名。”闻言,她方才恍然大悟。   清流那方,荀燕之与锦香亦是同样说辞。叶夫人缓缓坐下深思。清流轻叹一息,道:“关于这点我也想过,正因如此,才来找你们和娘商量。”锦香接过话语,“清流,你想娶鸢鸾,是为要对付申云裳还是?”余后之音,他自是明白。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他,清流吞吞吐吐说道:“我、我、我是……”只听荀燕之笑起,道:“我看,你还是别说了,若是如此,何妨等上三年?眼下,申云裳不敢再会有什么行动。至于吴子厚那帮人我觉得他们也会消停下来。”   锦香接言:“嗯,荀燕之说的有道理,你回来时不是告诉我们,他们去找申莫山了吗?他现在要想对我们有所行动,通过申云裳是必然的。经过这次我误食羹汤就能看出一二,申云裳就相当于他安插在我们叶家的内应。”叶夫人发出同意的声音,“不错,这个申莫山心也真是够狠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利用。”   房中的小桐正在安慰申云裳,“小姐,你也不要伤心了,要不然,我们回去和老爷商量商量,你看怎么样?”她则坚决回道:“不要,我爹这次骗我的还不够惨吗?如果不是他的主意,怎么会阴差阳错造成大姐的事,更不会惹怒清流说要娶那个女人。”   小桐长长叹过一声,道:“可你这样整天伤心怎么得了,身子会垮的。”申云裳咬牙说道:“我就不信,我斗不过这个青楼女子。”小桐附和着,“嗯,我们不要急,总会让我们找到机会的。”   眼角仍挂着泪的申云裳揪着手中的帕子,不由想到了一个人,说道:“小桐,你明天趁我爹不在家的时候去找祝祥,然后……”后面的话语,申云裳在小桐耳畔轻声道出。只见小桐连连点头,“嗯,好,我知道了。”   那正走来偏院的清流与手提茶壶的巧珠相遇。清流问道:“巧珠,你这是要去给鸢鸾泡茶吗?”她点头应道:“是啊,二公子。你要去找鸢鸾姐吗?”   向偏院张望一眼,“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巧珠长叹一声,“唉!在愁眉苦脸的。”面显担心的清流欲追问,巧珠却一转面容笑言:“不过,现在没事了,她在缝衣服。”舒一口的清流没好气看着她,道:“你就不能正经回答吗?”   巧珠轻“哼”过一声,道:“二公子,有时候我真是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一面关怀鸢鸾姐,一面又说因此不能娶她。我真是被你搅糊涂了,更让我糊涂的是,鸢鸾姐处处为你的处境着想不说,可她竟然完全丝毫没有伤心的意思。”   清流深叹一息,道:“我何尝不想把自己的所有交给她,可有些事情实在难以启齿。”巧珠横眉盯着他,满口教训的口吻:“什么难以启齿?二公子你何时变得如此懦弱的?”她此一言,清流默默低头。   巧珠接言道:“说到把自己的所有交给她,你可知道,鸢鸾姐其实早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你了。”清流抬头投去求惑的目光。巧珠问道:“二公子是否还记得鸢鸾姐送你的那方锦帕?”他点头应道:“嗯,记得。”   巧珠与他说道:“那方锦帕和一张琴是鸢鸾姐的娘去逝后能留给她的最后两件遗物。琴被盗,她将锦帕赠给了你,那不是说明她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你了吗?”闻言至此,清流从怀中掏出折叠整齐的锦帕,看一眼后他将帕子打开。上面绣着一对春燕在细雨中双□□向那高耸的屋檐下。左下角绣有两句:春燕双□□,谁辩女儿身?   脑中顿时领悟出句中之意的清流转身走去。有些不明所以的巧珠唤着,“诶,诶,二公子,你上哪去,我还没说完呢。”见他不回应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巧珠气呼呼的一跺脚,“哼!以后别想从我这里知道鸢鸾姐的事。”   清流风风火火的踏进锦香房中,唤道:“大姐。”与荀燕之在谈笑风声的锦香拍了拍胸脯,缓口气,道:“你进来前不知道敲门的啊?”他似没听见一般,将手中锦帕递于她,道:“大姐,你看。”   云里雾里的锦香接过帕子,荀燕之凑上前与锦香一起细细看着上面所绣景物。锦香说道:“嗯,绣的是很好看,可也不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吧?”清流欲开口,荀燕之发出疑问:“嗯?这绣工好熟悉。”   随之,锦香念出左下角的两句诗。清流先是欣喜看着荀燕之,道:“荀大哥,你觉得绣工熟悉那是因为这方锦帕是鸢鸾送给我的。”继而转向锦香,问道:“大姐,你明白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吗?”   锦香与荀燕之相望一眼后,选择拉着清流走向门外。对着清流压低着嗓音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可你怎么不趁我单独在的时候来找我?”抬手搭上锦香肩头,道:“大姐,没事,你忘了荀大哥上次跟你说过,我与他已是生死之交,彼此间已坦诚相待。”   锦香眉宇间透着疑虑,偷偷瞄一眼房中的荀燕之,道:“可你未免也太大胆了吧,荀燕之毕竟与你我不同,他未必能理解。”清流只一言:“大姐,放心吧。说真的,最近我看你们俩个说话好像越来越投机了。”   将锦帕塞回他手中,道:“乱扯什么?我只是看在他和鸢鸾的关系,还有帮了我们很多忙的面上。”清流接过话锋,“诶,最重要的是他还救过你。”锦香从鼻间长出一息,道:“对对对!清流,我觉得你有必要把这件事去告诉娘。”   他连连点头应着,“嗯,不打扰你们,我这就去。”锦香指着已转身离去的清流,“你……”怎奈,身影远去,她只得回转屋中。荀燕之放下手中水杯,问道:“说完了?”锦香应过他一声,道:“嗯,说完了。”说时,坐于先前的凳上。   他凑上前小声问道:“大小姐,能否告之在下,你们姐弟俩这么神秘的说些什么?”锦香眼神一徘徊,道:“我让他去找娘,告诉她锦帕的事。我猜啊,我娘那里也有这么一方锦帕。”听的有些迷迷糊糊的荀燕之思量,“你的意思是?有两方锦帕?”   卖着关子的锦香漫不经心接过他的余后之音,道:“嗯,有两方锦帕。”荀燕之不解问道:“诶,奇怪了,你既然早猜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清流?”言出口,他见得锦香直直盯着自己。他刹时明了的点点头,道:“说与不说都不能怎么样。”   锦香收回目光,道:“是啊,我一直为娘和鸢鸾瞒着清流许多事,这下可好了,终于舒坦了。也到了他该知道和能知道的时候了。”荀燕之不禁凝望她扬起笑容。   冲进叶老夫人房中,唤着:“娘,娘。”叶夫人从窗边走来,道:“清流,什么事这么急?”他递过手中的锦帕,叶夫人看过之后叹气摇头,道:“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她走至衣橱那旁,开启橱门。折回时,手中亦拿着一方锦帕。   递于满心不解的清流手中,道:“你看一看。”清流将其摊开,这方锦帕上所绣的是一对彩蝶在明媚的旭日下翩翩飞舞,流连芬芳的花丛之中。一手执一方锦帕,清流整个人愣住了。缓缓抬头看向叶夫人,问道:“娘,这是?”   叶老夫人的目光聚焦在两方锦帕上,言道:“这两方锦帕是订亲之物。”闻言,清流不禁问道:“订亲之物?”一点头的叶夫人抽回目光,迎向清流不解的眼神。老夫人慢慢说道:“也没必要再瞒你了,这是当年曲弟与你爹为你和鸢鸾订下的亲。”言罢,思绪流转那时:   何府后院,曲勤峰满面喜色说道:“叶大哥,你有一女一子,内子所生为女儿,不如我们俩家结成亲家如何?”叶归时不由发出惊呼,“啊?我们不是在道别吗?怎么好好的说到这件事上?”曲勤峰见他满面为难之色,问道:“怎么了?叶大哥,有为难之处?是不是令郎已经……”   叶归时摇了摇手,道:“不、是。只是、清流才两岁,这样会不会太早?”曲勤峰哈哈笑起,道:“叶大哥,什么叫会不会太早?”叶归时自是也发觉言之有误,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万一两个孩子长大后彼此不喜欢对方怎么办?我觉得等他们长大成人再提及此事也不迟啊。”   曲勤峰收回笑容,说道:“叶大哥可是嫌弃小弟?”他连忙接言,“怎么会?你我兄弟相交多年,早已……”言至此,曲勤峰截断他的话语,“那就是了,叶大哥,你我兄弟二人再加一层亲岂不是美事一桩。你又何以借故推辞?”   话落,掏出一方锦帕放进他掌心中,道:“叶大哥,这锦帕内子与小弟各持一方,如今小弟手中的转赠令郎。”叶归时推也不是,收也不是,吞吞吐吐的说着:“曲弟,这、这……”曲勤峰一拍他臂膀,“好了,叶大哥,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第43章 喜鹊鸣,白头吟。   闻得叶老夫人笑起,道:“你爹当时的心情可说是哭笑不得,对曲弟他不愿用已订亲的话相骗,可又不能说实话。就这样,你和鸢鸾莫名其妙的订下了亲。之后,在事先所说的地方等待曲弟,他本想着借机向他说明你的事,偏在那时,曲弟一家出了事。”   行至桌边坐下,“如此一来,你们的订亲之事自然也就不必再多提,谁又能料到,十八年后的今天,这两方锦帕再度重逢。”一旁的清流紧凝着手中的锦帕,道:“原来,我和鸢鸾、订过亲。”   叶老夫人侧头看向右手边的清流,他的眼眸中波光闪动,掌心渐渐攥住锦帕。听得一声叹息,道:“清流,这件事你不能告诉鸢鸾。”他抬头不解问道:“为什么?”叶夫人回道:“让她知道了又如何?你当如何?”   清流的目光重回手心的锦帕,思量许久,再次抬头而来,坚定言道:“不!娘,这件事鸢鸾有权知悉,我必须要告诉她。”音落,不顾唤他的叶老夫人冲出房间。   那在鸢鸾房中的巧珠正埋怨着清流,“哼!这个二公子,肯定吃错药了。”本坐于琴边的鸢鸾闻言,无奈一摇头走来,言道:“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清流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她拍桌起身,道:“说话说一半突然不理人,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知尊重他人,不是吃错了药是什么?”鸢鸾噗地笑出,言道:“我怎么觉得自你认识清流以来,就一直抱有这样的成见?对你,他可真算是动辄得咎。”   巧珠撇过头,盘起双手,道:“鸢鸾姐这是偏颇之辞。”鸢鸾向前行过几步,回道:“哦?这我倒要洗耳恭听。”正欲开口,门外传来清流的唤声:“鸢鸾。”她笑颜相迎,“清流。”松开双臂的巧珠看去,着实不情愿的唤道:“二公子。”   应过一声,他抬步走向鸢鸾。与她相视说道:“鸢鸾,我有一样东西给你看。”说时,掏出适才来时路上揣入怀中的两方锦帕。接至手中,她不由问出:“这两方帕子怎么了?”清流微笑起,“你打开来看看。”   望一眼略显神秘的清流,她将帕子置于桌面,拈着帕角逐步展开。待整方锦帕呈现眼前,说道:“这、这不是我送你的那方锦帕吗?”清流未有回应,只用眼神给了方向。鸢鸾知是另一方锦帕,伸手而去。   当牵开第二道折痕,那飞舞的双蝶映入眼帘。鸢鸾的眼神停驻,杏眼圆睁的巧珠弯腰趴在桌面上来回盯着两方帕子。只听巧珠问道:“诶?奇怪,怎么这上面绣的是燕子,这上面绣的是蝴蝶?”   二人看一眼满腹疑问的巧珠。清流轻握鸢鸾双手,道:“她不懂,你应该懂的对不对?”鸢鸾的眼神移向左边的锦帕。清流接着问道:“那上面的两句是你后来绣上去的吧?”迎着清流柔情的目光,她轻点一下头回应:“嗯。”   清流的掌心紧了几分,“我一直将它贴身携带,从不愿使用它。”突又转念一想,抽出右手拍打着脑门,埋怨起自己:“哎呀!我真笨,怎么就想不起来把它打开看看。”鸢鸾连忙握住他的手阻止,道:“诶,你这是干什么?没看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要打自己。”   目光凝聚在她的脸庞上,“怎么不是大事?如果我早些看到锦帕上的内容,我就、我……哎!”听得清流重叹一气,鸢鸾埋头眉间现出几缕愁绪。发觉的清流,双手搭上鸢鸾的双肩,道:“原谅我,鸢鸾,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早就知道。”   不觉间,清流的双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她的脸庞。渐渐凝视到鸢鸾那含有绵绵情意的双眸,双臂不由紧紧拥住鸢鸾。再看去,一旁的巧珠不知何时早已悄悄不见,门也被紧闭。依偎在清流怀中,闭上双眼的鸢鸾亦用双臂将他紧锁。   一声轻唤打破这许久的无言,“鸢鸾。”听得她柔柔的回应,“嗯?”清流抬手抚上鸢鸾耳际的鬓发,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她抬起左手用大拇指抚摸清流的喉部,他这才有所意识,举手摸向同一个地方,“原来如此,那你是什么时候?”   鸢鸾抬眼望过他的侧颜,道:“还记得你为了要和锦香姐姐成亲之事宿醉的那晚吗?”清流恍然大悟,“哦,就是那晚我睡在你的房中?”   鸢鸾嘴角渗出笑容,应道:“嗯,最初发现之时,我心里其实有些怨你。”清流自是追问:“那后来为什么又不怨我了?”怀中的鸢鸾眼含羞意,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这两方锦帕好像为我说明了原因。”   清流不由笑起,“看来是这样,任谁也想不到我们俩个竟然从小就订了亲,虽说有些……”言至此,他发出思考的声音,“我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阴差阳错?不对。不可思议?也不太对。”看一眼还在为此费思量的清流,鸢鸾轻笑一番,继而说道:“好了,不要再想了,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应着她,清流将事情前后道出:“听娘说……”   见得已撤离他怀中的鸢鸾一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当年娘让我带着锦帕和琴来找你们的时候,她也有所怀疑我爹是不是为我订下了这门亲事。”   清流满面喜色,说道:“是啊,鸢鸾,当我看到锦帕上你绣的字,加之从娘口中得知这件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轻松自在,可当着娘的面我只能强装镇静。鸢鸾,原来早在你出生不久,早在十八年前,你和我就注定会有今天。”   相望的四目中不再将深情掩藏。鸢鸾笑言:“那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清流哥哥?”这个称谓令他苦笑两声,道:“鸢鸾,你这是在戳我痛处?”   她垂眸一笑,“我可不敢,就目前的情形而言,我可没有这个资格。”她此一言,引得清流长叹一息。鸢鸾正容看向他,问道:“清流,怎么好好的叹气?”   正当此时,门被推开,锦香与荀燕之走进。清流唤道:“姐,荀大哥。”鸢鸾跟随唤出:“锦香姐姐,燕之。”他二人相望一眼。锦香开口,道:“哟,瞧你这红光满面的,是有什么大喜事?”说时,来回徘徊看着清流与鸢鸾。   荀燕之自进门时便是扬着笑容,“是啊,清流,我现在可好奇着呢,你快告诉我。”清流没好气看着二人,道:“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们俩个,你应该从我大姐那里已经知道了,还来多此一问?”   锦香与荀燕之抿口笑过一番。接着,锦香走到埋首不言的鸢鸾身前,道:“鸢鸾,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清流不肯说,那就你来告诉我们吧。”鸢鸾失色掩口,回道:“锦香姐姐,这、你们还是问清流吧。”   锦香大叹一气,“哎呀,都不愿说,这可真是难为人。”边说眼神边瞄向桌上的锦帕,“咦?这两方锦帕……绣的真漂亮,绣工惊为天人。”荀燕之更是噗地笑出。   清流缓出一气,“我说,你俩现在连成一气一唱一和的演戏了?是妇唱夫随吗?”锦香脸色一沉,“你个混小子又胡言乱语。”大声唤道:“巧珠,进来把这两个‘男人’轰出去!”   门外传来斩钉截铁的一声:“是!”可想而知,清流与荀燕之被毫不留情的推出鸢鸾房中。荀燕之边走边道:“哎哎哎,干嘛连我也……”话未完,人已身在廊道里。看着关上的门,他埋怨道:“都是你,没事干嘛惹怒她?害得我得和你一起遭殃。”   清流自是早已习惯,而且是自觉走出。却见他一耸肩,吐出四个字:“你活该啊。”瞟了他两眼,提高嗓门:“任你武功再高,也难敌红颜一怒啊!”清流拍肩安慰,“别发牢骚了,走吧。”他们的谈话,里面的三位姑娘听后不觉相视笑起。   锦香牵着鸢鸾的手就桌边坐下,道:“鸢鸾,你想过后果了吗?真的什么都不怕?”鸢鸾笑容依旧,“没什么好怕的呀,世俗之人哪里会没有世俗之见?”锦香认真的思量这句话,“嗯,瞧你这个笑容,我也觉得你没什么好怕的。”   随之,锦香轻出一息,道:“不知何年何月,这些世俗之见可消弥。那样,或许,对世上许许多多这样的人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巧珠忍不住接过话语:“大小姐,你和鸢鸾姐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的糊里糊涂的。”鸢鸾与锦香瞧过她一眼,彼此相视笑起。   城外亭中,一道匆匆的身影依约而来。听他唤道:“小桐,一大早你找人送信找我来什么事?”她回道:“是关于那个青楼女子。”这句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小姐的意思是?”小桐言道:“有没有什么方法不在叶府里对她下手。”他口中嘀咕,“不在叶府下手?”小桐看着踱步的祝祥,问道:“怎么样?”   定下脚步的祝祥言道:“那你们得时刻注意叶家人的动向,尤其叶清流和那个姓荀的,一旦他们不在府内,你就来找我。”小桐眼中透出不解,“这是为什么?”祝祥与她解释道:“你想啊,倘若叶清流和姓荀的不在府中,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空档。既不会被发现,还能够达成小姐的要求。”胸中了然的小桐默默点着头。 第44章 进廖府,来做客。   申云裳房中,小桐将与祝祥见面之事祥述一番。申云裳从桌边起身言道:“他说的不错,如果他们俩个在的话,不仅无法下手,即使下了手,凭清流哥哥和姓荀的一身功夫也能很快救了她。”   小桐随之点头,申云裳接言,“你这几天好好观察府中的情况,只要他和清流哥哥同时不见就立刻出府。”小桐应得一声,“是。”领命的小桐连日来注意留心着二人的动向,虽说清流开始着手琴行之事,可荀燕之却应清流所托时刻陪伴鸢鸾身边。   这一日,鸢鸾与巧珠悠然来至后院,行来水榭亭边却与申云裳不期而遇。双方止步,静静相望。鸢鸾颔首唤道:“少夫人。”小桐不禁眼抬的比眉毛高,“这不是住偏院里的曲姑娘吗?”鸢鸾倒是全然不在意,巧珠一挽她手臂,“哟,这不是被冷落的少夫人嘛。”   申云裳眉间稍凝,小桐气呼呼指着巧珠,道:“你个臭丫头,不懂礼节也就罢了,说话更是毫无分寸。”巧珠抽出手叉在腰上,道:“你说对了,不要说你的少夫人,就是二公子站在我面前,该骂的时候我也绝不嘴软。”   鸢鸾偏头欲阻止,小桐上前用力一推,失衡的巧珠踉跄退后险些摔倒。幸得鸢鸾相扶,唤道:“巧珠。”见景,申云裳眉间倒是舒展开来。而这一幕被隔池立于木桥上的锦香与荀燕之看在眼中。见得小桐拍拍手掌,道:“哼,怎么样?有本事你就还手。”   巧珠捋开鸢鸾的双手,双目恨恨的盯着她。二人相视一番,锦香言道:“有没有方法阻止一下?”荀燕之轻出一息看向锦香,道:“怎么阻止?我去揍她?你觉得合适吗?你可是她大姐,你都不能阻止,我这个外人如何管?”   锦香不言,看一眼对面的状况,道:“我倒不是不管,是怕那主仆两个会去外面乱造谣,说叶家人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薄待于她。说不定还要添油加醋的说鸢鸾不知廉耻,到时她岂不是要受我连累?”叹过一气,“偏偏清流这时候在琴行里。”   荀燕之的目光移向对面,道:“没法子,除了清流外,任何人插手都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相信鸢鸾自己可以应对。”锦香长叹一声,道:“这也好,家里不至于那么冷清。”荀燕之不由摇头无奈一笑。   他这里话落,那边响起巧珠的一句:“你这条狗不过是仗着人势,我不还手只是为了不和狗计较!”言罢,她将头偏向一侧,小声咕喃:“呸!恨不得撕了这条狗。”最后一言,对面的申云裳与小桐自是听的模模糊糊,鸢鸾则是无奈摇了摇头。   而先前之言,使得小桐再欲迈步,申云裳出口唤住,“小桐,回来。”她不情愿的瞄一眼巧珠,走回申云裳身旁。申云裳看一眼小桐,道:“不必跟她们多做唇舌之争,反正用不了多久,我们估计再也不用看到对方。”   见得小桐与她眼角余光相互交换转身离去。鸢鸾的眼中透着思量,唤过一声:“巧珠,我们回房吧。”重出一气的巧珠随鸢鸾转身迈着步伐离开。那旁的锦香与荀燕之相望一眼,应着他的一声:“走。”二人去往偏院。   踏进房门,巧珠愤不平的情绪尚未平息,口中恨恨说道:“鸢鸾姐,我真不懂,干嘛要平白无故的受气?还让我假装清高去说些言不由衷的话。”鸢鸾知她的性子,轻声言道:“难道你要和她在那里打的你死我活?不觉得更难看?”   巧珠重重哼过一声,道:“难看总好过我现在憋屈的慌来的痛快。你看看那对主仆,一个因为你显露满脸无辜,一个又是颐指气使的,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鸢鸾眉间微蹙,道:“总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若是平常,她看到我哪里会一言不发?嘲讽我都犹恐不及。”   巧珠再次从鼻间重出一气,道:“话都让她身边那条小狗说了,为她出了气,她当然是故作好人。”正当鸢鸾摇头之际,传来锦香的声音:“她确实有几分与平常不同。”鸢鸾投来目光,问道:“锦香姐姐,你也这么想?”   锦香点头应道:“嗯,刚才我和荀公子在对面看到了,来你房间的路上也有所探讨,觉得她的行为举止很失常。”巧珠随之发出疑问:“失常?”锦香冲她一点头,“嗯。”目光转回,“鸢鸾,她走前说了什么?我们在对面只能看到情形。”   鸢鸾回道:“说什么不必和我们做唇舌之争,用不了多久,再也不用看到对方。”两下相望,锦香行至桌边坐下,道:“她难道又暗中做了什么?”荀燕之冷哼两声,言道:“无非是要对鸢鸾不利。”   两人你一言他一语,吓的巧珠瞪大眼睛,“大小姐,荀公子,你们说的肯定对,那个姓申的对鸢鸾姐恨之入骨,不把鸢鸾姐从二公子身边除去她肯定不会甘心。”话刚落音,清流的唤声传入:“大姐,荀大哥。”   踏入房中,环顾一眼,道:“我猜你们就在这里。”荀燕之问道:“找我们什么事?”清流言道:“我是来找你的,刚去了你和大姐房间没看到你,就想到这里。你看,我一回来就收到廖安派人送来的,指名要你和我去。”说时,递去一份请柬。   好奇的荀燕之将其打开,看过后缓缓合上。口中小声言道:“这个廖安,怎么突然邀请你我去做客?他不是因为申大小姐和你闹的挺僵的嘛。”这一言调侃,其余三位姑娘掩口暗笑。清流咳过几声,“行了,说正经的,明天你去不去?”   他盘起双臂,道:“去,当然得去。有酒喝,有饭蹭,干嘛不去?”锦香嫌弃的瞧他一眼,说道:“瞧你这点出息!听你的语气,好像在这里倍受委屈似的,没给你吃,没给你喝吗?”鸢鸾与巧珠噗地笑出,清流侧过身不予理会。荀燕之看过两番人的反应,鼻间轻出一息,回道:“没有,叶大小姐,在下失言。”   转眼,已是清流与荀燕之赴宴之时。路上,他们与晋阳相遇,双方见过礼,亦说明所去方向的缘由。思虑一番的晋阳开口道:“清流,我觉得特别奇怪,早就与他相识,可从未见他有心思邀请别人去他家中做客。”   清流只是面露微笑,道:“去了不就知道了。”荀燕之轻哼过一声:“只怕,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晋阳深思片刻,看向二人,说道:“我们就去看看,是不是一场好宴。”待三人行至廖府门前,廖安正在那里顾盼张望。   见得他们的身影,满面笑容迎上前,作揖言道:“清流,晋阳,还有这位荀兄,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三人回礼,清流与他回道:“哪里话,你可是难得邀请我们。”相视间,轻声笑起,廖安侧身让出:“请!”   叶府内,小桐急步走进申云裳房中,紧闭房门。来到立于桌边的申云裳身边,小声言出:“我已经托人送信给他了。”申云裳点头,“嗯,好。真是巧,昨天我还在苦恼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没想到今天就有了,真得好谢谢廖安。”小桐脑中浮现疑问,冲口而出:“可是,这个祝祥他要怎么把那个曲鸢鸾骗出去?难道,他们俩个认识?”   她这无心一言倒提醒了申云裳,前后一想:“说来,确实透着几分古怪,这个祝祥自从被我娘救起,看似他为了报恩处处帮着我们。可我总觉得他心里好像对清流哥哥、曲鸢鸾他们有一股恨意,每次只要一提到关于他们的事,他言语间虽不明显,却似乎在控制着什么情绪。”   小桐认同的点着头,道:“小姐,你这一说,我也觉得,他总是不动声色的藏在背后不愿见人。”申云裳也是深深一点头,“嗯,他们肯定认识,而且可能还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发生。”小桐又想了想,“可不对呀,小姐,他不是被人追杀逃到了金陵吗?受了伤的情况下才倒在我们当时住的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认识二公子他们?”   申云裳轻摇了摇头,道:“我对这个故事一直都有怀疑,试问,若是真有人追杀他,那这些杀手会轻易放过他吗?他到金陵这么长时间,追杀他的人发现他逃脱不见,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踪迹出现,至少也会来金陵寻找一番。可你看他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有人追杀。”   小桐接过话锋,“对,他还曾说要去找失踪的爹娘,迄今为止,他却毫无动静。”申云裳发出沉吟,“他这伤受的蹊跷,定不是追杀所致。”   偏院那方,锦香正与鸢鸾聊着。锦香言道:“今天真是不错,清流和那个荀燕之不在,娘又临时代替清流去了琴行,我们俩个姑娘家可以好好聊聊了。”鸢鸾与她双手相握,道:“锦香姐姐,你发现一件事没有?”   锦香满眼透着疑惑,“什么事?”鸢鸾笑而不言,令她更觉如坠云雾。巧珠眼珠一转,“鸢鸾姐是不是说荀公子和大小姐?”锦香目光移至巧珠,“我和他?那能有什么事?你这丫头可不要学清流胡说。”   只见嘴角仍有笑意的鸢鸾言道:“是和燕之有关,但不是巧珠想的那样。”两人同时投去难解的目光,巧珠一歪脑袋,问道:“那是怎么回事?”鸢鸾看一眼巧珠不作回答,神秘的凑近锦香的耳旁说了一番,锦香双目瞪的犹如五月的杏子般。 第45章 果然是,鸿门宴(上)。   那里的清流三人与廖安正观赏着园中景致,廖安望一眼三人,道:“怎么样?这园里的冬色如何?”清流面带笑容,“很美的景色,令人兴致盎然。冬日,本是百木凋零之时,可你这园中却是红绿依旧。”   廖安笑声相对,“那是自然,这园中所有的花草树木是家父精心培植,一般的草木凋零后,它们依然可以盛开月余。”晋阳轻合双掌,道:“的确美妙绝伦,不如我们四人联诗一首如何?”话音一落地,荀燕之立刻截过话锋,道:“哎,不要,我只是一介武夫,不懂你们文人间的之乎者也。”   廖安则不愿放过他,说道:“诶,荀兄,怎么能放过你,这诗你非联不可。”晋阳附和:“是啊,荀兄,不要扫兴,随口接一句也成啊。”荀燕之看一眼不出声的清流,道:“可在下对诗词歌赋真的一窍不通。”   正当此时,身后传来一声:“谁这么好的兴致要作诗?”四人转身而去,廖安唤道:“爹,你回来了。”应过的廖老爷言道:“安儿,他们就是你在我面前提起的挚交?”廖安点头与他介绍一番,“我身边的这位是徐晋阳,中间这位是叶清流。”   清流与晋阳同时作揖,唤道:“廖伯伯。”当说起最左边的荀燕之时,他却许久未出声,只静静盯着廖老爷。察觉到的清流抬起臂肘戳了戳他的腰部,小声说道:“喂,你在发什么愣?”   抽回思绪的荀燕之回望一眼清流,继而拱手道:“廖伯伯,您出现的可真及时,救了晚辈。”他爽朗的笑出:“是吗?那可并非我本意。”荀燕之来回望过众人,廖老爷则话锋一转,道:“不过,已快到用饭的时辰,诗还是晚些时候再作吧。”   叶府中,不甘心的巧珠缠着锦香与鸢鸾,“大小姐,鸢鸾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呀?你刚刚那么惊讶的样子。”锦香言道:“鸢鸾,我们去看看娘回来了没有。”鸢鸾回道:“好。”巧珠看着二人转身的背影,在后面喊道:“别走啊,你们还没告诉我,大小姐,鸢鸾姐,你们要是不说,我会睡不着觉的。”   那已走出一段距离的鸢鸾回了句,“睡不着就找事做。”巧珠一跺脚,边跟随边说道:“鸢鸾姐,你为什么只告诉大小姐却不说给我听,我一定要知道……”如此,她没完没了的来到院门前。   恰时,有一男子出现打断了巧珠的纠缠。来人问道:“请问,哪位是曲姑娘?”三位姑娘相望一眼,鸢鸾开口道:“我是。”他递过一直拿在手中的书信,道:“这是一位公子让我交给你的。”   鸢鸾犹疑的口吻:“一位公子?他叫什么名字?”来人回道:“叫什么我不知道,他说你看过信自然会知道是谁。”来人见她接过书信便告辞离开。锦香与巧珠怀揣疑问看着同样疑问横生的鸢鸾拆开信后探头看去。   鸢鸾双目一惊,“祝祥?”巧珠双手握住她手臂,“鸢鸾姐,他不是被二公子教训后离开金陵了吗?怎么还会……”悬后之音,她自是明了。看完信中内容的锦香言道:“我娘怎么会在他手里?他是什么人?”她此一问,自是牵出中秋前后发生的一切。   鸢鸾眉头紧凝,侧身对锦香说道:“锦香姐姐,你和巧珠在家中等我。”音落,迈开步伐。锦香与巧珠同时将其拉住,锦香道:“不行,鸢鸾,这明摆着是陷阱,如果让你换回娘,即使娘安全回来她也不会原谅我。”   巧珠满脸焦急道:“是啊,鸢鸾姐,这个祝祥从一开始对你就没安好心眼,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吗?”鸢鸾望过左右二人,头偏向右手边的巧珠,道:“没事,他现在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忘了?”   锦香三两步拦在她身前,“他是不能对你行龌龊之事,可他如果把你绑起来、吊起来,用鞭抽、用剑刺、用刀砍……”锦香一番话语说的巧珠心惊肉跳,“好了好了,大小姐,别说了。”双手依旧牢牢拽着鸢鸾手臂,“鸢鸾姐,大小姐说的有道理,救老夫人一定还有办法,我这就去廖家找二公子他们。”   鸢鸾一扬手中信,道:“你们没看到里面写的吗?过了午时,叶伯母性命堪忧。现在已是巳时三刻,你去找清流一来一回能赶上吗?”掰开巧珠的双手,“不要多说了。”不由她们再开口,她独自一人离去。   谁也不知,那厅中此刻正有两双得意的目光相视一眼后离开。锦香重叹一声,看向巧珠,道:“你快去廖家找清流和荀燕之。”她连连点头,“好好。”待她狂奔而去,她冲院内大喊,“阿四,阿四。”   应声而来的阿四言道:“什么事?大小姐。”她只简单一言,“带几个人和我出去。”阿四看出锦香的脸色,不多作他问,朝院内角落振臂一呼:“二忠,小勇,把人全部叫来,记得带上家伙。”不稍片刻,十来人齐聚,跟随锦香追着鸢鸾的脚步而去。   清流那方五人已入座只待用饭。,廖老爷言道:“安儿,你还不快给客人酙酒。”应着起身的廖安端起酒壶,三人随之起身。清流作揖,道:“廖伯伯,这点小事不必劳动廖兄。”晋阳接言:“是啊,廖伯伯,我们自己来就可以。”   荀燕之未吐一言,目光只在酒壶上打转。廖老爷轻笑几声,道:“坐下,来者是客,主人招待没什么不对。”三人只得重新坐下,廖老爷唤得一声:“安儿。”廖安手中的酒壶越来越倾斜,廖老爷的目光也随着酒壶而游移,看着那壶中酒注入酒杯。   当所有人的酒酙满,廖安坐回原位。廖老爷举杯而来,道:“我敬几位年少有为的年轻人。”荀燕之抬手挡住清流已至唇边的酒杯,对廖老爸说道:“哎,廖伯伯,这酒似乎是贤人呐。”听他所言,清流三人望向杯中,杯底确有混浊之物。   廖安奇怪一言:“不会啊?这酒是经过过滤的清酒。”廖老爷一展笑颜,道:“想是慌忙之中拿错酒了吧。”廖安点头言道:“嗯,应该是了,我这就去给大家换一壶。”清流眼含几分猜测看了看荀燕之。   晋阳唤住已行过几步的廖安,“不用了,浊酒又不是不能喝,不必费事。”荀燕之则是唤住晋阳,道:“徐兄,你就让他去换吧,我喝惯了清酒,这浊酒着实不合味口。”晋阳欲再开口,荀燕之抬手阻拦,“哎,徐兄忒客谦了,招待我们本就是麻烦事,又何妨多换一壶酒。”侧头看向廖老爷,“廖伯伯,你说是不是?”   廖老爷呵呵笑起,“自然是如此,不过换壶酒并无大碍。安儿,你坐下,让福通去。”言罢,对左边的仆人使一眼色,“你去换壶酒来。”一直未有言语的清流心中在揣测荀燕之的言行,待仆人折回,他与荀燕之不约而同紧盯着他手中放向桌面的那壶酒与五只新酒杯。   仆人将五杯盛有浊酒的酒杯收走后为他们酙酒,晋阳端起酒杯,道:“荀兄弟,这回可以喝了吧?”荀燕之冷笑两声,起身伸手打翻晋阳手中的酒杯,酒洒在桌面立时变成了绿色。在几人惊诧之际,他端起自己的那杯酒朝仆人的脸上泼去。   仆人顿时捂住脸嚎叫,整个人随之倒地痛苦的挣扎。廖老爷“嗖”的站起,言道:“好你个小子,居然能看出我这酒里有毒。”清流、晋阳、廖安相继从桌边起身,廖安望向廖老爷,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酒里下毒?”   廖老爷眼角余光瞄向他,道:“你给我站一旁去。”廖安眼含担心的看向三人。廖老爸目光移回,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可以仅凭眼观就能识毒。”荀燕之回道:“本来清酒浊酒并不重要。”   廖老爷眼含一丝疑问,“哦?那是什么部分重要?”看了看桌上的酒,“起初我并没怀疑酒中有毒,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让你换酒。可是,当他端着酒来时,手中还拿着五个新酒杯,我就确定了酒中必然有毒。”说时,看一眼翻滚于地的仆人。   清流似想通原委,道:“原来如此。”闻言,四人的目光移来他这方。荀燕之嘴角露出笑意,晋阳则还是未明白,问道:“清流,什么意思?”   清流看向地上尚有一丝气息的仆人,道:“换酒有必要换酒杯吗?将杯中的酒倒出也就是了,直接换酒杯,不在我们面前倒出酒,目的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酒里有毒。刚刚被荀大哥打翻的酒你也看到了。”   晋阳方才恍然大悟,却又发出新的疑问:“可我不懂,如果酒里有毒,他不是连自己和廖安都一起中毒了吗?”荀燕之哼过一声,道:“你真是想的天真,我猜他和廖安用的酒杯上肯定涂了解药。”   廖老爷大笑几声,“聪明,很聪明。只可惜你们只能莫名其妙的栽在我手里。”语落,抬手一挥,埋伏厅中四处的人群黑压压涌出。晋阳紧张环顾周围,清流与荀燕之镇定扫视一圈。只听荀燕之轻声一笑,道:“或许他们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们,确切的说,是加害清流。”廖老爷怀疑的语气问道:“哦?你又知道了?”   荀燕之看向清流,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徐夫人曾见过一个我并不认识的人吧?”本就心有所联系此事的清流自是更加确定,对廖老爸说道:“你就是冯艳琳的大哥?为了绿绮琴多番生事的人是你?”廖老爷从胸中缓出一气,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就是她大哥,我并不姓廖,而是姓冯。”刹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第46章 果然是,鸿门宴(下)。   此刻,锦香等人尾随鸢鸾来到了信中所指城中的一家客栈。鸢鸾环顾一眼,看到角落里的一张桌上坐着的人正是祝祥。她抬步而去,待到桌前坐下,祝祥正欲开口被鸢鸾打断,“你不需多说,叶伯母人在哪?”   祝祥一扬嘴角,道:“爽快!我信中说的很清楚,放了叶清流的老娘,你得跟我走。”鸢鸾回道:“我人已经决定来了,也就没想着要逃。你必须要让我见到叶伯母,看不到她安全离去,我不会跟你走。”   祝祥点了点头,道:“好,那你跟我走。”看着起身的祝祥,她“嗖”的蹿起,问道:“叶伯母不在这里?”他轻笑几声,道:“看你长着这么一张冰雪聪明的脸,怎么会问这么笨的问题?我会把她带在身边吗?而且还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交人?”沉思片刻的鸢鸾言道:“好,那就走吧。”   见得二人出店,隐于一旁的锦香对身后的阿四说道:“留个人在这里等清流他们,其余的跟上。”阿四点头,对身后一人吩咐道:“小路,你留在这里。”领命的他回道:“放心,大小姐,四哥。”如此一番,锦香带着阿四一行人继续跟踪而去。   得知廖老爷真姓之事,惊讶度最大的莫过于廖安。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生身之父,缓缓从口中吐出:“爹,你姓冯?怎么这二十多年来从没听你提起过?你连我这个儿子也欺瞒着?”廖老爷抬起手臂将他向后推去,“你给我站远点,不要说话。”   廖安握着他的手臂,道:“不,爹,你今天一定要说清楚。告诉我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廖老爷眼神一道寒光射去,毫不留情一掌将他袭倒在地。看到后背硬生生着地却全无痛感的廖安,荀燕之与清流看出内里乾坤。   清流开口言道:“不得了,原来你功夫这么高?”他只冷哼一声回应,“雕虫小技罢了。”目光移向晋阳,道:“想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晋阳心头一颤,抬手指着他,“是你?”他的眼中瞬时充满了怒气,大喊一声举拳冲向他,“你还我爹的命来!”   待距离不过二尺,不慌不忙的廖老爷抬脚将其踹翻在地。清流上前相扶,道:“晋阳,你怎么样?”捂着腹部的他欲再上前,清流拽住他,“晋阳,你不会武功怎么跟他打?你快出去。”   廖老爷轻声言道:“出去?你们谁也出不去。”对群人发号施令:“给我活捉他们!”清流护着晋阳边与荀燕之周旋挥刀而上的众人。廖安从地上爬起扑至廖老爷身旁,道:“爹,不要,我求你,不要杀他们!”廖老爷狠狠一甩臂膀,责骂道:“成不了大事的东西。滚开!”   被甩至一旁撞在房柱上的廖安向人群中看了一眼,毅然冲了进去。一把刀硬生生砍在他的右肩,看去,他是为了护住晋阳。荀燕之双掌袭退眼前两人,箭步而来,拎起晋阳肩头将他扔至厅门口。   翻身爬起的他瞄一眼里面的状况,跌撞着向外飞奔。有人欲追,廖老爷唤住,“不要追了,快把安儿拉出来施救。”逃出廖家大门,迎面相撞急匆匆走来的巧珠。听她唤道:“徐公子。”仔细瞧了番有些狼狈的他,“你这是怎么了?”   他拉住巧珠,道:“不要多说,快走,去找洪师伯。”言罢,拽着巧珠前行,巧珠却挣脱,“你干嘛呀,我来就是为了找二公子的。你怎么拉着我去找什么洪师伯。”晋阳满面焦急,道:“找什么二公子,他们现在被廖安的爹困住,正跟里面的人打斗,你快跟我走。”   巧珠不禁大声言出:“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廖安不是请你们来做客的吗?”晋阳回道:“让荀燕之说中了,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好了,别罗嗦了,快走!”说时,又拉起她向前走去。   巧珠随他前行了几步再度挣脱,道:“不行,我不能跟你走,迟了,叶老夫人和鸢鸾姐只怕都难逃摩掌。”不解的晋阳看着她,问道:“你说叶老夫人和曲姑娘她们也出事了?”巧珠转身万分火急往廖府走的同时回道:“叶老夫人被那个叫祝祥的人抓去,找人传信要鸢鸾姐去换人。”   紧随她的晋阳一惊,道:“又是这个祝祥!怎么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他。”巧珠已踏进廖家院门,说道:“所以说,无论如何我要进去试一试。要是和你再去找什么洪师伯,会浪费更多宝贵的时间。到时候,恐怕见到的就是老夫人和鸢鸾姐的尸体。”   说话间,两人的脚步已踏进厅中。见得清流与荀燕之各击退一人,巧珠唤道:“二公子,荀公子。”廖老爷看向晋阳那方,道:“放了你,你倒自己回来了?等生擒了他们,就轮到你。”臂肘伤及一人大脉的清流问道:“巧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巧珠的目光左右移动,说道:“是的,二公子,老夫人被祝祥抓走,鸢鸾姐为救老夫人已经去见那个祝祥。”清流与荀燕之皆惊,荀燕之抬脚踢中眼前之人下怀,望向巧珠,问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刀光再次袭来,荀燕之为躲避,只得侧身接招。听得巧珠回道:“在城中的一家酒楼。”那旁的清流左手握住一人手腕,掌心一用力,那人手中的刀脱落,清流稳当的接在手中。   却见清流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对廖老爷说道:“叫你的人停手,否则,我真死了,你别想知道绿绮琴的所在。”说时,将刀锋逼近颈部一分,廖老爷看一眼失措的众人,挥手一言:“你们退下。”   看着退开的人群,清流与荀燕之向厅门口慢慢退去。清流边退边说道:“二师伯,既然你那么想得到绿绮琴,明日辰末巳初请来府中,我一定满足你的心愿。眼下,我心系娘亲安危,不想与你多做纠缠,如何?”   他嘴角扬起,“好,我相信你,今天就先放了你,明日我定当去府上拜访,希望你言而有信。”清流掷地有声的回道:“好!”扔下手中刀,他与荀燕之各携一人纵身一跃飞身不见。出得廖家大门,晋阳与三人道别分离。清流三人自然赶往巧珠所说的酒楼。   叶府内,坐在房中的申云裳悠然的喝着茶。小桐挺着腰板昂着头,道:“哼,这下看那对主仆怎么办。小姐,这回算是找对人了。”申云裳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我也只是误打误撞,细想来,这个祝祥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帮我们,肯定有他的私心。”小桐接言:“有私心也好,无私心也罢,反正,姓曲的和那个臭丫头就要命归黄泉了。”听完,申云裳一抹笑颜。   锦香等人的脚步停驻在城郊一所废屋外一丈之处。她欲抬步走去,阿四唤道:“大小姐,不要去。这四周静的出奇,肯定有埋伏。先看看里面的情形再做定夺。”   锦香心中虽万分焦急,可也知若是处置不慎,必将导致无可弥补的后果。重叹一气,“也只能如此。”又似想到什么,“对了,阿四,让二忠原路返回去迎清流。”阿四点头,道:“大小姐所言甚是,二忠,快去。”   废屋中,被捆绑的叶老夫人眼含惊色看去,问道:“鸢鸾?你怎么来了?”鸢鸾走上前,“叶伯母。”唤的同时在为她解开绳锁。谁知,祝祥伸手阻拦,“哎,这样可不行,你还没被绑起来,怎么能放了她?”   鸢鸾察觉事有不妙,道:“祝祥,我人就在这里,你只要放了叶伯母,我会原地受缚。”祝祥摇晃着手指,说道:“可是,我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鸢鸾抬手指向他,“你!”祝祥大喊一声:“你们几个,出来。”内外共有五六人出现。   屋外,那旁的阿四言道:“大小姐,你看,外面有三个人进去了。我们赶紧冲进去救人。”锦香亦毫无犹疑的点头,道:“快去。”里面的祝祥不知为何笑起,“曲鸢鸾,我是碰不了你,不如就便宜我这几个兄弟好了。”   鸢鸾看着围拢而来的人群,脚步向叶老夫人靠近。已与老夫人侧背相贴,几名男子狡黠的嘴脸越来越清晰。正当此时,传来一声大喝,“放肆!我看你们谁敢再靠近曲姑娘一步。”叶夫人与鸢鸾面露喜色,唤道:“阿四。”   祝祥转身而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四步步逼近,口含恨意的说道:“姓祝的,上次真该听二公子的直接送你归西,留下你引来今天的祸患。”祝祥满头大汗的向后退去,对着那旁几名男子说道:“你们几个还楞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挡住他!”   不待那五六人动手,阿四挥臂一挥,道:“除了祝祥生擒交给二公子处置,其余的一个也不放过。”得令的叶府中人抄起刀剑冲上前。被困其中的五六人与阿四他们缠斗在一起。而有两名家仆却并未上前,一人将祝祥控制在剑下,另一人则去割断绳锁放开叶老夫人。   割断绳锁的家仆拱手,道:“老夫人,您受惊了。”鸢鸾边为叶老夫人拿下还缠绕在手臂及肩上的绳锁边说道:“幸亏你们及时赶到。”这时,锦香方才敢露面,唤道:“娘。”   叶老夫人在鸢鸾的搀扶下走出废屋外,老夫人深情一唤:“锦香。”母女相拥,鸢鸾言道:“锦香姐姐,快带叶伯母离开此地。”点头转身之际,屋中控制祝祥的家仆手中剑逼近他喉部,“走!” 第47章 事未成,心余忧。   走出不过三四尺,清流与荀燕之凌空出现。双方相见,不免一阵询问:“娘,大姐,鸢鸾,你们没事吧?”被押住的祝祥此刻注意到那名家仆有所松懈,碎步向旁微小移动的同时将人推出一尺多远拔腿狂奔。那名家仆稳住脚步后冲他的背影喊道:“你给我站住!”   清流将其唤住:“别管他了,先送我娘她们回去。”于此时,阿四等人风风火火的走出,对锦香言道:“大小姐,里面那几个人全部解决了。”锦香拍拍他的臂膀,道:“干得好,只可惜,又让那个奸险的祝祥溜掉了。”   清流安慰道:“没事,大姐,早晚我会把他逮住。他现在住在哪里我知道,你放心吧。”就这样,一行人走往回府的路上。回途时,阿四将锦香智化此谋之事道出:“对了,二公子,二忠、小路、巧珠他们呢?”   清流回道:“他们的脚程跟不上我和荀大哥的轻功,我就让他们回府等待消息。”荀燕之将目光投向锦香,道:“大小姐,你此举真是令在下佩服。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锦香听着他的赞美不觉噗地笑出,道:“全赖阿四他们几个能干。”   阿四颔首言道:“大小姐夸奖了,我们不过只是尽忠职守。”清流停步转身走至阿四身边,抬手搭上他的肩膀,道:“大姐说的没错,阿四,这次真是多谢你救了我娘和鸢鸾。”阿四与之相视,道:“二公子哪里话,保护叶家上下是阿四的职责所在。”   随清流停下的众人皆转身看着他二人。锦香上前一步,道:“行了,现在可不是你们叙兄弟情的时候,我们大家可都还饿着呢。”一言,众人笑起。   当一行人踏进院中,一直在等待三人迎上前,唤道:“老夫人、大小姐、二公子、曲姑娘。”巧珠与鸢鸾双掌相握,道:“鸢鸾姐,你和老夫人平安无事,太好了。”兴奋中眼眶里伴有泪水涌出。   鸢鸾面露舒心的笑容,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别哭,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清流冲口而出,“原来巧珠姑娘也有眼泪啊?”瞬时,巧珠唰的看向他,说道:“关你什么事?你管好你那位少夫人,不要管我和鸢鸾姐。哼!”   旁边人暗生笑意,荀燕之右手搭上他肩头,“诶,你是专门向她讨骂的?”锦香长叹一气,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听得房门“哐”的被推开,“哐”的紧闭。是小桐急匆匆出现,口中急切地说道:“糟了,小姐,我去前面探听情况,看到老夫人、大小姐、二公子、姓荀的、还有那对主仆一起回来了。”申云裳从桌边蹿起,“什么?你说曲鸢鸾安然无恙?”   小桐紧皱着眉头应道:“嗯,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和老夫人二公子他们一起回来。”申云裳揪起手中的帕子,小声言道:“这个祝祥也是败事有余的人。”小桐叹过一气,“幸好二公子他们不知道祝祥和我们有来往,不然肯定又要来兴师问罪。”   申云裳侧身踱过几步,道:“还是小心为上,祝祥事败,清流哥哥他们不会罢休,早晚会发现我和祝祥有来往。”定步转身面对小桐,“你今晚找个时间去给他稍个信,让他立刻离开我家躲到别处。”小桐连连点头,“是,小姐,我知道。”   时间匆匆流去,不觉已是午后,各自回得房中。唯独清流与荀燕之还在前厅,荀燕之思量反覆,问道:“清流,你真的打算把琴给他?”清流眼望前方,“给他又如何?这张琴带来的灾难够多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后,再这样下去,鸢鸾会更加危险。”言罢,长出一息,“我不敢想像鸢鸾出了事我会怎么样。”   荀燕之一拍他肩膀,“去看看她,经过中午的事,她现在肯定很需要你。”清流侧头看去,“嗯,那你呢?要去看我大姐吗?”荀燕之顿时变得支支吾吾,“这、这个、嘛……”埋头笑过一番的清流回道:“好了,我去看鸢鸾。你爱到哪去就到哪去。”眼见清流的身影消失于前厅,荀燕之转身而去。   不知不觉,来至一扇门前,脚步徘徊不定,时儿转身欲走,时儿又停驻门外。从胸中长长缓出一气,他抬起右手,正欲叩门,门却自行打开。门内是锦香,她看着动作停滞半空的荀燕之,虽有疑惑亦不过只是一刹那。   只听锦香开口:“是你呀。”手从半空缓缓落下,面露笑容,应道:“嗯。”锦香随后问道:“来找我有事吗?”这一问,荀燕之瞬时愣住,“啊?我、我……”微微低下头,眼神上下左右移动,“我、是……”   只听锦香追问,“是什么?”半晌没有回应,她轻叹一气,说道:“你今天怎么回事?说个话吞吞吐吐的。也别总站在门外,有事进来说。”抬头的荀燕之目光直视右侧门边的锦香,脚步艰难的踏进房中。   走至桌边坐下,他看着为自己倒茶的锦香,不禁抹过一笑,问道:“你刚刚开门是要出去吗?”递过茶杯的锦香回道:“不是啊,我是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就来开门看看。我原来还以为是鸢鸾或是清流呢。”说时,亦坐了下来。   荀燕之不自在的端起茶来喝,等待他开口的锦香看着他,又是一问:“荀大公子,你到底什么事?”抽回神,放下茶杯,说道:“这公子来公子去的,就不能改个称呼?”锦香歪头问道:“不然怎么称呼?荀公子我已经叫顺了,一下子要我改口,我还真怕不习惯。”   荀燕之清过一声嗓门,唤道:“大小姐……”锦香伸手指着他,“诶,你看,一开口叫出来的就是大小姐,可见,这就是习惯成自然的道理。”荀燕之不由笑起,“好,那我可以称呼你锦香吗?”她爽快的回道:“可以啊。”凝视眼前的锦香,他嘴角的笑容始终依旧。   “二公子,我想了很久也没想通,这个祝祥还在金陵也就算了。他怎么会知道谁是叶老夫人?”听去便知是巧珠。立于房中的清流思量一番,望一眼左右两边的鸢鸾与巧珠,道:“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祝祥那晚被我教训了之后,第二天昏倒在了申云裳家门口,何姨阴差阳错的救了他。”巧珠明白的点着头,“哦,是这样。”   鸢鸾倒是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清流看向她回道:“是我爹与何姨在洪家出事的第二天深夜,他们曾潜回府将所知道的一切对和我荀大哥说明。”鸢鸾沉吟一声,“清流,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清流目露凶光,“解决那个祝祥,这个混蛋在世上一天,你就会不得安宁一日。”巧珠拍手叫好,“二公子,你这是英明的决断。”清流重出一气,道:“英不英明我不知道,反正不招你生气是真的。”闻言,鸢鸾噗地笑起。   巧珠满不在乎的撇过头,“哼!谁让你没事要招惹我。”清流摇了摇头,看去还在暗笑的鸢鸾。牵起她的双手,唤道:“鸢鸾。”与他相视,温柔应了声,“嗯。”眼前这幅你侬我侬的画面,使得巧珠长叹一声:“我又要出去吹冷风了。”   入夜,小桐鬼祟的出得叶府。经过两柱香时间,来到了申府大门前。敲响大门,应门而来的是老何。他问道:“小桐?这都快二更天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小桐跨进院中,“祝公子睡了没有?”老何回道:“刚刚去给老爷送水,看到他屋里的灯还亮着,应该没睡。”谢过老何,小桐直奔祝祥那里。   环顾一眼四周,轻叩两下门,压低嗓音,“祝公子,祝公子。”听得门开的声响,祝祥左右观望,道:“快进来。”二人身置屋内,小桐言道:“小姐要我来告诉你,想办法离开,不要待在这里。还有,今天白天是怎么回事?”   祝祥发出气馁的一声,“原本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半途那个家仆杀了出来,最后连叶清流也出现,我险些被他们抓住。”小桐惊讶一言:“什么?”思虑一番,又道:“难道会是大小姐?”祝祥接过话语,“是有一个女人出现,应该就是你口中的大小姐。”   小桐口中犯着嘀咕,“我和小姐只看到曲鸢鸾出门就回房了,居然没在意大小姐。”祝祥细一思量,“看来下次若要动手,必定要找趁她也不在的时候。”小桐点点头,道:“好了,我得走了,你记着,去别的地方躲两天,小姐怕二公子他们会找到你。”   祝祥轻出一息,“到哪儿去?又如何对申伯父交待?我突然要走,他肯定会追问,甚至怀疑。”小桐皱起眉头,发出犯难的声音:“咝,这倒是,总得有个借口或是理由离开。”顿了会,“这样,你明天等我的消息,看小姐怎么说。”祝祥回道:“好,我这边明天去申伯父那里看看情况再说。”小桐只简单应了声便离去。   翌日,晋阳的声音传入叶家大院,“清流,荀兄。”正与鸢鸾、锦香、巧珠聊着的二人目光移去。清流唤道:“晋阳?”待到身前方才问起,“你怎么来了?”   满面笑容的晋阳回道:“为了一观绿绮琴。”一言,惹得其中两人笑起。他不解看着清流与鸢鸾,“你们笑什么?”鸢鸾与他说道:“徐公子,其实你见过绿绮琴一次。” 第48章 绿绮琴,早已毁。   鸢鸾的回答,令徐晋阳心生疑惑,“哦?”看一眼清流,他也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再次看向鸢鸾,问道:“我何时见过?”鸢鸾回道:“公子难道忘了那次阅琴之事?”晋阳盘旋起当日情景,道:“莫非你当时所弹的琴就是?”   见她面显笑意,他知不必再多问。目光转向清流,“那你今天真的要将绿绮琴拱手相赠?”清流背过双手,道:“只怕他看到了之后会伤心。”闻言,晋阳再度横生疑问,“怎么说?”清流看一眼低头眼神闪烁的鸢鸾,侧回头,“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恰时,申云裳与小桐来到。听得申云裳唤道“相公。”六人同时看去,走来的申云裳说道:“我听小桐说徐公子来了,特地来见见。”徐晋阳作揖,“叶少夫人,许久未见,有礼了。”   申云裳回礼道:“徐公子客气了,你与我家相公乃是挚交,不需如此。”徐晋阳笑言:“礼不可废,何况还是我好兄弟的妻子,我怎能失礼于人。”   谈笑之时,徐晋阳移回目光,发现清流面显无奈之色,又瞄了一眼其余四人的反应。锦香早已侧回头看着前方,荀燕之盘手盯着清流的同时嘴角还扬着笑容,鸢鸾倒是平静如常,巧珠则满脸不悦。晋阳不解问道:“咦?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清流只得强笑,说道:“没有,晋阳,你以后得多来走动走动,我这位夫人看来挺喜欢你的。”清流的话一经说出,荀燕之将头偏向一边,虽面无表情却似在暗笑。徐晋阳再次被抛入云雾之中,道:“清流,你这话可奇怪的紧,听着有点、有点……”   余后之音,清流自是有数。他打断思考的徐晋阳,说道:“有点好客而已,只觉得你若多来走动,我们经常把盏言欢,也当是人生快事,你说呢?”听得他这番话,徐晋阳舒下心,“原来是这样,那自然是好啊。”   清流含笑应他的同时眼角余光瞄向申云裳,她正眼含委屈的揪着帕子。申云裳梳理着心境,许久,开口言道:“相公,我与小桐要出去买些东西,就不奉陪了。”他点头,“好。”   一番来去,徐晋阳眉间不禁凝起,看了看申云裳的背影,再看看清流与大家的反应,问道:“清流,你和申云裳怎么感觉十分生疏?”清流长长的出一气,“我和她之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会有这样的问题从你口中问出来?”   他这里话音落,鸢鸾开口说道:“清流,你不觉得刚刚有点过份吗?”那旁的巧珠不乐意了,说道:“鸢鸾姐,二公子哪里过份了?”鸢鸾厉色言道:“你不要说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鸢鸾,巧珠微张口不敢再有言语。   只见鸢鸾行至清流身前,道:“倘若没有我们四人在,你说这话尚可原谅,可是,多了我们,你让一个姑娘家如何承受?”清流眉间一紧,道:“鸢鸾,她对我娘不利,又要想尽办法杀你。你让我怎么能……”   话音中止。鸢鸾摇了摇头,道:“她昨天是做了天大的错事,我们无法原谅她。可这与你刚刚的那番话无关,因为那不是就事对事,你在用她的名节和贞操侮辱她。当知,她心中的确是深爱你的,倘若你与她所理论或是责备、甚至动手是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我也不会有这番说辞。”   两人的对话使徐晋阳真正意会到,清流适才所言确如自己先前的猜测。锦香凝心思考片刻,道:“清流,鸢鸾的话有道理。”言至此,她亦信步走来。与鸢鸾相视一眼后对清流言道:“我也是女儿家,倘若今天换成是我或是鸢鸾,另有一人这样对我们说话,你作何感想?”清流凝眉轻叹一气,道:“嗯,你们说的对,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言行。”   于此时,申云裳与小桐在一处深巷中。小桐满面焦急的说道:“小姐,你别哭了。那个姓叶的就是个没良心的,你不要为他再这样伤心难过。”申云裳抹着泪水,“小桐,我也不想,可是,清流哥哥在我心中实在太重要了。我没办法忍受他这样拿我与别的男人调笑,虽然我知道他只当我是妹妹,但也不至于如此嫌恶。”   小桐是既心疼又有些恨,恨自己的小姐如此不争气。重叹一气说道:“小姐,你这样他又不会知道,何苦呢?到头来,他还和那个青楼女子浓情蜜意,把你丢在闺房之中,连瞧都不瞧一眼。”   申云裳眼泪滑落的同时摇着头,说道:“我不信,我不信,清流哥哥能如此狠心。”小桐再次重叹一声,道:“我的小姐,还说什么能不能啊,他一直不都是这样?从成亲的第一天开始,他有哪夜是在你房中度过的?”   申云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泪水,“至少,他也没在那个青楼女子的房里过夜。”小桐拉住她的右手腕,道:“小姐,你醒醒吧。他虽然没在那里过夜,虽然是和姓荀的睡在一起,可你是他的妻子,独守空房这种事传出去,任谁都能想到其中的所以然来。”申云裳用手帕彻底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口中轻唤一声,“清流哥哥。”   门外出现迟疑的脚步,原来是祝祥来找申莫山。敲响门,申莫山开门将其让进,身置桌边时问道:“你来找我是要走吗?”祝祥面露惊色,说道:“申伯伯,你……”余后之音,自是知晓。   申莫山看一眼桌面,“昨晚小桐来找过你?”他点头,申莫山继续言道:“你们私下商议了什么事致使你要去别的地方躲避。”眉间渐渐紧凝的祝祥发现没必要再隐瞒,将事情前后道出:“申伯伯,事情的情况就是这样,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轻哼过一声,道:“你们以为老何是谁家的人?今天一早他来给我送水时将昨晚的情形和听到的一些话全部告诉了我。”祝祥微低头未有言语,申莫山坐下侧身相对。口中说道:“也好,你就到城西,那里有一座破庙,且去暂避一时。”祝祥作揖回道:“是。”   时辰已至辰末巳初,廖老爷应约而来。踏进厅中,与清流、荀燕之相望一番,全然不在乎立于一旁的阿四。却听清流开口说道:“二师伯果然守时。”他正容相对,开口言道:“少说废话,琴呢?”清流与荀燕之侧身让开,琴放置在中堂桌上,一条白色的绸缎将其遮盖。   那眼中波光闪动的廖老爷几个箭步冲上前,目光停留许久。伸手一揪绸缎顺势扯下,原本挂满笑容的脸上渐渐僵硬。看着桌上断了两三根弦,琴身多处裂痕。手中的绸缎脱落,双手抚上琴身,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他猛地侧头看向右边,质问道:“姓叶的,琴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清流却将目光偏向厅门,道:“为什么会这样还重要吗?琴就在你眼前,要带走要留下悉听尊便。”廖老爷大声言道:“你只要回答我,琴怎么会变成这样?”   却听厅门口传来一声:“我来告诉你,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转身凌厉的看向走来的鸢鸾,身后紧随狂奔而至的锦香、巧珠与徐晋阳口中唤着,“鸢鸾,你别……”“鸢鸾姐,太危险了,快……”“曲姑娘……”眼前的情景,令锦香三人同时停下正要出口的话语。   清流与荀燕之相望一眼后目光亦投向鸢鸾。清流言道:“不是让你待在房中不要出来的吗?”锦香接过话语,“清流,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她。”巧珠眼含焦急的看着清流,道:“拉也拉不住!”   晋阳则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清流,你知道,我不方便动手动脚。”并未理会众人的鸢鸾走至廖老爷身前,说道:“二师伯,我也应该这么称呼你。”他眼中掠过一丝疑问,“你是?”鸢鸾与之相视许久,道:“还记得十八年前被你们杀害的曲勤峰吗?”   廖老爷面露惊诧,“你是他的女儿?”鸢鸾回道:“不错。”目光看向他身后的琴,“这琴就是被我摔坏的。”廖老爷眼中充满怒火,“你居然摔坏我的琴?”   鸢鸾冷哼过一声,道:“你的琴?你和你们的大师兄一样,为琴着魔疯狂,却完全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师公的原意是要将琴传给我爹!”   闻得最后一言,这位二师伯大叫起来。见状,清流怀抱鸢鸾跃出一段距离,荀燕之与阿四也快步离开他身旁走向清流这方。几人看着发狂的廖老爷,眉间紧凝的同时,有两人也在蓄势待发。   良久,他突然停止喊叫,渐渐趋于平静。一片寂静的前厅,冯二师伯缓缓开口,道:“大师兄?那个大蠢蛋,也配当大师兄?他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言至此,他呵呵笑起,笑声中透着一股阴森感。   待他停止笑,再次言道:“都是何府白和曲勤峰的错,都是他们的错!”目露杀气的看向鸢鸾,“既然当年没能杀了你,那就今天解决。”话音落地,出掌袭去……   清流与荀燕之迅速上前与之应对。二人缠斗的同时,清流嘱咐身后,道:“阿四,快送她们回房,不要待在这里。”不待阿四有动静,鸢鸾瞪了他一眼。阿四心知此时他已无法遵循清流的吩咐,立在原地不敢有所举动。   目光移回的鸢鸾言道:“不,清流,你就让他来杀我,这事本就与你们无关。冯柜,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不要对他们下手。”冯二师伯双掌挡过二人侧袭而来的拳头,道:“少废话,我一个也不会饶过。”语音未落,便掌心用力推开双拳。 第49章 曲鸢鸾,三碎琴。   清流、荀燕之身形一转,抬脚袭去,冯二师伯灵活跃起,踏着两人的脚踝处借力飞身来至他们的身后。双方转身,又开始一番难解难分的缠斗。一直默默不言的阿四此刻张开双臂护着鸢鸾四人,说道:“大小姐,曲姑娘,巧珠姑娘,徐公子,快往里面走。”   五人从左手边的凳与门边的空隙绕行到一旁,皆皱着眉头丝毫不松懈的看着中间打斗的三人。左右来回移动的速度令他们眼花缭乱,明显可看出,他二人应对冯二师伯并非易事,鸢鸾的眼神在四处搜索,脑中电光一闪,迈步向琴走去。   只见鸢鸾将琴举至半空,高声言道:“冯柜,你看清楚,这琴还有修好的可能,但你若再不停手,我立刻要它连修好的可能性都没有。”闻言,袭中清流与荀燕之的冯二师伯收手不再出招。目光转向鸢鸾,问道:“你说这琴还有修好的可能?”   一旁的四人与稳住脚步的清流、荀燕之亦看向鸢鸾这方。听得她回道:“没错,你跟着师公也不是一年两年,应该能判断出我说的是真是假。”他面露喜色,“不错,还可以修好,肯定还可以修好。你快把琴放下,我要去找人修好它。”   从他的言语中,鸢鸾似乎发觉出异样的痕迹。只见鸢鸾将琴从半空慢慢放下,冯二师伯亦慢慢走向琴。知其精神此刻集中在琴上,她向左右两边的清流与荀燕之给过一个眼神。   他的脚步离琴越来越近,清流与荀燕之已然在其身后。几步之遥时,只听得突如其来的一声:“这琴永远不可能归你所有。”   琴再次被举至半空,冯二师伯伸手大唤:“不要!”唯有重重摔落在地的声响回应,他眼含哀伤的看向地面,绝望的扑向绿绮琴。正当此时,清流与荀燕之上前困住他的双臂,清流出掌将其击晕。   众人皆大呼一口气,二人从地上站起身。荀燕之言道:“鸢鸾,幸好你急中生智,否则,我和清流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清流附和道:“是啊,这个冯柜,功夫特别厉害,我和荀大哥两个人联手最多和他打个平手。鸢鸾,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鸢鸾却催促道:“好了,你们俩个不要再夸我了,还是赶紧把他和琴一起送走吧。”点头应了声,两人动手去扶地上的冯二师伯,阿四则走来收拾地上支离破碎的琴。待他们三人离去,锦香与巧珠来至鸢鸾身边。   那拍着胸脯的巧珠言道:“鸢鸾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锦香露出一抹笑,“你为了救他们也太拼命了吧。倘若被那个冯什么的有所察觉你要摔琴,岂不是一切成空?”   鸢鸾亦终于得以露出舒心的笑容,道:“一开始或许我还不敢,但是当我说琴能修好时,他竟然真的觉得可以修好,我就知道摔琴的举动他不会想到。”锦香发出疑问:“何以见得?”鸢鸾回道:“锦香姐姐,你想,若是琴能修好,清流何必这么长时间了还要将已破损的琴放在家中?”   这一提点,锦香自是明白。边思考边说道:“他这时的心思因琴而入魔,当听到你的话,更是无暇顾及其他。”巧珠赞道:“妙啊,鸢鸾姐,你这一策攻心之术用的太妙了。”鸢鸾与锦香相望一眼,继而摇头笑起。   事情很快传到了午时前回府的申云裳耳中。她身置后院细细思量:“廖安的爹居然是娘的二师兄,真是令人惊奇。”小桐叹一气,道:“更让人惊奇的是,她是夫人口中曾提到过的曲师兄的女儿。”   申云裳沉吟一声:“是,确实没想到。清流哥哥他们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他这么紧张她的原因肯定这也是其中之一。”小桐想了想,道:“小姐,对我们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申云裳向前踱过几步,“我们……她是什么人当作不知道。”   小桐嘴角扬起笑意,一点头回道:“嗯,小姐说的对,她是谁我们怎么会知道。”凝望前方的申云裳问道:“对了,我让早上的事分了心,倒忘了祝祥,你晚上再去一趟,告诉他,这两天我会为他安排好住处,让他等我们。”   正当小桐点头之际,清流的唤声传入耳中,“申云裳。”以为自己听错的申云裳回转身来。眼中含有几分苦涩,说道:“你叫我?”清流鼻间轻出一息,道:“是,我有事要问你。”她扑向清流怀中,“清流哥哥,你要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见此情景,小桐向清流施礼后退去。清流紧闭双目似在思量,良久,她睁开双眼说道:“好,你如果真有此心,这件事我或许会原谅你。”听到最后三个字,申云裳似有预感。目光闪烁不定,“是什么事?”   清流握住她的双肩,将她轻推开,开口问道:“你老实说,昨天的事,是不是你和祝祥串通抓了我娘?”申云裳心头一颤,脑中回想昨日小桐说起老夫人与他们一同回府,心中方才了解几分。   申云裳紧握清流双臂,解释道:“清流哥哥,我是找过祝祥,可我没有要他抓走娘,这一点我根本不知道。清流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承认我是要他对付曲鸢鸾,但对娘,我从来没有恶意。”   清流静静看着她摇了番头,背过身言道:“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不惜手段嫁给我,又不断用尽方法陷害鸢鸾,累及我爹、我娘,还有何姨——你亲生的娘!”只见他没有征兆的回转身,用强行压制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并除掉?”   未能控制住的清流大声吼出最后四个字。申云裳吓的后退三步,嘴唇微微颤动,道:“我怎么会?清流哥哥,我怎么可能会加害你。”逼近她的清流目光如刺般的说道:“没有?你正在这么做,你知不知道?那个祝祥,你清楚他是什么人吗?”   闻言,申云裳更加确定了自己前两天的揣测。她轻声问道:“清流哥哥,你、你真的认识他?”清流停下步伐,“岂止认识,你还记得数月前,我们五个人出游时,无意间救的那位跳河自尽的姑娘吗?”申云裳懵然的点点头。   听得清流继续言道:“她就是被祝祥糟蹋,羞愤难当才跳河自尽。随后,鸢鸾在中秋节时以自己为诱饵,让我趁机教训了他。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我没有陪你去赏花灯的原因。”   申云裳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口中断续说道:“那位、姑娘、是被祝祥……那为什么要用曲鸢鸾作诱饵?”此问,自然将祝祥出入百花阁之事牵出。知悉整个过程,申云裳浑身无力,“想不到,他被娘救下前做过这些事。”   清流深吸一气从鼻间缓缓而出,道:“原本我打算等早上冯柜的事情结束后再去找你,不想,你因为晋阳出现,我由于心中怒火对你言加羞辱。这件事,是我的不该,可最不该的是你,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你让何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最后一问,申云裳似被钟杵重重敲击在心头。她的口中轻声唤着:“娘?娘。”清流静静看着低头有些失魂的申云裳,道:“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不要再辜负何姨。”言落,他转身欲走。   抽回思绪的申云裳唤道:“清流哥哥。”停步的清流背对她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凝视他的背影许久,道:“我、我明白了。只是,清流哥哥,你是不是还是很讨厌我?”   清流的脚步缓缓侧移而来,侧身言道:“云裳,我对你依旧无法摆脱爹的事。尽管你只是被你爹利用,可也是因为娶你将我爹当场气死。所以,你不要再问这样的话,我无从回答。”话音落地,他不再有所犹豫的侧回身离开。申云裳自知清流所言已是百般忍让,唯有默默目送着他。   已被送回廖府的冯二师伯,自醒后便在床上抱着碎琴不停的嘀咕:“琴是我的,琴终于是我的……”那坐在床边的廖安心碎的唤道:“爹。”看着眼前的爹爹,他叹息摇头不是、他咬牙切齿亦不是。   听得廖安在一旁自言自语:“你为了绿绮琴,终其一生,现在又为了琴碎而神智不清,你是世上最可恶的爹。”紧攥起拳头,“更可恶的是,你居然从来不让我知道这些,连真实姓名都隐瞒着。”廖安伸手推了他一把,大声言道:“你是世上最可恶的爹!”   被推倒在床的冯二师伯看向廖安,露出笑容说出:“安儿?你是安儿。”一咕噜坐起,看一眼怀中紧抱的琴,递于他眼前,“来来,和爹爹一起看绿绮琴。这可是上古的名琴,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可现在,它终于在我手里了。”   廖安噌的从床边站起,大声道:“琴!琴!你就只想着这该死的破琴!”话落,抬手将他手中的琴打落。而冯二师伯为追随掉落在地的琴整个人也摔下床,再度抱起琴回到床上。凝望爬回床上的爹爹,廖安长长出一气转身离开。   叶府发生之事很快便传到几方人耳中,闻得那位方师弟带来的消息,吴子厚手中的茶杯落地,道:“什么?绿绮琴已经被摔碎了?”他应道:“嗯,不错,琴现在就在廖家。”一拳捶在桌面,“可恶!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思量半晌,再次看向他,“方师弟,这究竟怎么回事?”他摇着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啊,只听说昨天他去叶家取琴。可是,琴被一位名叫曲鸢鸾的姑娘摔碎了。”只听他口中念道:“曲?曲鸢鸾?” 第50章 事虽平,未境迁。   同样在念着曲鸢鸾这个名字的洪师伯扣指敲击着桌面。莫然间,动作停止,“对了,她会不会是勤峰的女儿?”   洪夫人不禁问道:“老爷,你是说,摔琴的这位姑娘很可能是曲师弟的女儿?”他嘴角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不错,我要去清流那里问问清楚。”话音落,他迈步离开厅中。   听得吴子厚恨恨地说道:“曲勤峰,你生的好女儿,当年琴要归你所有还不够,如今你女儿居然还变本加厉将琴摔碎。”   方师弟眼珠一转,道:“大师兄,那你有没有什么打算?”他一甩袖,“还能有什么打算?琴都碎了,即使去杀人也无济于事。”方师弟轻出一息瞟一眼吴子厚。   琴碎之后,叶家安静了许多时日。清流与荀燕之在房中正谈论着关于祝祥的事。清流一拍桌,怒道 :“这个祝祥,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荀燕之附和道:“是啊,明的暗的到申家已经去了许多次,连他的影子也看不到。”又一想,“清流,你说会不会是申云裳通知了他?”   清流与他相望一眼,道:“我也有这个想法。”手托下颔思量一番,“你觉得是不是可以从申云裳那里下手得知他的下落?”清流面显疑难之色,“去问她?”话落,却又摇了摇头,“我不敢相信她,而且她未必会对我说实话。”   荀燕之长叹一声:“我倒是无所谓,找不到祝祥的后果你是知道的。”清流知他话外之音,轻声言道:“我去她那里试试,无论如何,这也是个方法。”   正当此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阿四的唤声:“二公子。”见得门开,清流走出,问道:“什么事?”阿四回道:“洪老爷来了,在厅中等你。”清流看向荀燕之,道:“荀大哥,一起去见洪师伯吧。”他点头应了声,三人迈步而去。   待到厅中,三人入座。洪师伯相问,清流将鸢鸾的身世与之相遇一五一十的道清。听得洪师伯深叹一息,“原来如此。”起身言道:“看来,你们这两家的缘份真是老天注定。清流,你打算如何安排鸢鸾?”   那随他站起的二人相望一眼。清流回道:“自当遵从爹爹遗言,悉心照顾她。”洪师伯面露微笑,侧向厅门外望去,轻叹一气。莫然间,似有零星的雪花落下。洪师伯轻声一言:“下雪了!”清流与荀燕之不约而同移去目光,不禁抬步走向厅门。   不多时,翩翩飞舞的雪花洋洋洒洒而落。洪师伯看向右手边的清流,道:“好了,我该走了,家中还有事。”清流言道:“洪师伯,你难道不去看看鸢鸾?”他和蔼笑起,“还是不看的好,看了只会让我想到曲师弟,徒增伤感。”言罢,迈步离去。   那在房中的申云裳看着窗外,轻叹道:“下雪了!日子过得真快,转眼,竟然已经白雪纷飞。”身旁的小桐听着她的叹息声,看着她眼中的一丝丝哀伤,上前劝慰:“小姐,不过就是下雪而已,你何必这么多愁善感?”申云裳未有言语,仍然凝望窗外。   偏院的巧珠一蹦一跳的来到院中,对着房门口的鸢鸾说道:“鸢鸾姐,快出来呀,下雪了!”鸢鸾踏出门外,仰头望天,嘴角尽显笑意。巧珠转回身看去,“鸢鸾姐,你干嘛站在那里不动呀?”   她看向院中的巧珠,道:“你不是一直抱怨外面冷吗?怎么这会还喜欢受着?”巧珠一噘嘴,说道:“哼!我哪次抱怨不是因为二公子在我得出去。这会嘛,心境不同,情调也有所不同啊。”鸢鸾摇头无奈一笑。   听得门被“吱呀”推开,申云裳回头望去。不觉又惊又喜,转身唤道:“清流哥哥!”将门掩上,他走至申云裳身边,道:“云裳,我来是有事要问你。”申云裳问道:“什么事?”清流轻出一息:“祝祥在哪里?”   本满面笑容的申云裳表情凝结,侧目瞄了一眼小桐,回道:“清流哥哥,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他眼含疑问,“真的不知道?”申云裳诚恳的一点头,道:“嗯,廖老爷来索琴的那日当晚我就让小桐回去过,一问老何,祝祥早上就已离开。小桐也曾问起他在什么地方,可老何也声称不知道。”   清流看向左边的小桐,投去确认的目光。她只一点头,“二公子,小姐说的确实是真的。”清流收回目光,“好,我相信你。”   有人欢喜,亦有人愁。身藏庙宇的祝祥死死盯着桌上的饭菜,始终未动一筷。只见他出气越来越粗,站起身抬手掀翻木桌,又踹倒身后长凳。看着地上凌乱的一片,他对着木桌连续蹬踹,直到有些无力,方才停止。   瘫坐在地的他急促的呼吸着,渐渐埋下头,发出呜咽声:“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天天面对这些吃不下的东西。”一阵抽泣过后,他猛然抬头,眼神凌厉的说道:“我不能让姓叶的继续这样过快活日子,我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叶清流,你给我等着!”   是荀燕之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见清流缓缓点头,他陷入思考,口中缓缓说出:“那可就难了。咝,你说,申莫山会不会知道?”清流轻哼过一声,“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我。”   正当荀燕之点头之际,门被“呼啦”推开,进来之人是锦香。她边走来边问道:“我说,你们俩个,洪师伯来之前躲在屋里聊,洪师伯走了你们又躲回屋里聊,吃了饭你们还在聊,都有什么事聊这么久?”   清流唤道:“大姐。”荀燕之起身相迎,“锦香。”听得这声唤,清流来回看过二人,道:“以前不是称呼‘大小姐’吗?”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已走至桌边的锦香自如的坐下,“称呼什么很重要吗?”清流弯腰在锦香耳边言道:“称呼什么当然重要啦,你说呢?我的大姐。”   锦香伸手将掌心贴上他的脸颊,用力一推,“去去去,尽说些没正形的话。”一耸肩的清流坐回原位,“那都要说什么有正形的话。这几天找不着该找的人,无聊至极嘛。”荀燕之苦笑道:“无聊至极?你是心大呢?还是缺心眼?你是不是忘了申云裳和鸢鸾的存在了?”   锦香亦笑道:“是啊,你每天不是要去鸢鸾那里走走看看的吗?今天怎么还不去?”清流扫一眼二人,道:“好好好,我走,把这间屋子让给你们俩个。”见他离开,锦香与荀燕之相视笑起。   清流信步来到偏院,举手屈指敲响房门。里面传来问话,“谁呀?”清流放下叩门的手,“鸢鸾,是我。”待门打开,鸢鸾相请,清流摇头并未进屋。鸢鸾不解,“怎么不进来?”清流绽出笑颜,牵起她的手,“能不能陪我去琴行?”鸢鸾回道:“好呀。”   这时,巧珠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二公子,这么冷的天,你拉着鸢鸾姐跟你一起出去受凉啊。”看向鸢鸾身旁的巧珠,“怎么会,自然有备而来。”只见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移至身前,手中拿着一领狐毛斗蓬。   如此,三人一同前往琴行。在出得大门后,那原本隐于一旁的祝祥悄然出现,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来到琴行,鸢鸾见到了清流口中曾提到的钟七弦。钟师傅淡淡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个能让二公子特地来找我制琴之人。”   清流接过话语,“钟师傅,没有你这样揭人短的。”巧珠掩口暗笑,钟师傅倒是不以为然,“揭短?我哪里有揭你短,不过实话实说而已。”鸢鸾偷看一眼不大自在的清流,转回头问道:“敢问钟师傅。”目光与之相对,“什么事?”   她看过一眼钟师傅身前的琴,“晚辈是想问,钟师傅是不是与家父曲勤峰相识?”闻言,钟师傅激动站起,“什么?你是五师弟勤峰的女儿?”清流与巧珠异口同声,“五师弟?”清流来回观望二人,只见鸢鸾点头应道:“嗯,看这制琴的手艺,您应该就是三师伯。”   注视鸢鸾,钟师傅泪中带笑,“不错,不错。”说时,走至鸢鸾身边,“不想,还能再见到勤峰的女儿。一晃,十八年过去,我还以为你们母女早已遭人毒手。”清流不觉问道:“钟师傅,原来、原来、你是三师伯?”钟七弦感叹一声:“是啊!你是不是在想你爹这么多年都没告诉你是什么原因?”   在他满怀疑惑的点头下,钟七弦道出始末:“当年,我得知师父遇害之后便想到曲师弟和叶师弟很可能会出事,于是火速赶去救人。可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不死心的一路追去,却遇到了折回的叶师弟。他并没有告诉我曲师弟的妻子与女儿还活着的事,只是让我和他赶回去料理师父的后事。”   言至此,他稍顿了会继续说道:“接着,就是带我来到金陵,更名换姓,经营起这家琴行,名字取了“勤峰”二字,同时也隐瞒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曾问过他许多次,他始终不肯言明,只说在这里等待,总有一天我会明白。”   接着,仔细看了看清流与鸢鸾,道:“现在,我真的明白了。他就是为了不让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知道我所在之处,这样才有可能保证鸢鸾与她娘的安全。” 第51章 雪夜里,琴声起。   清流若有所思,言道:“没错,你是威胁我爹的筹码,他们不会放过。若是让你回去老家,那么必定更会牵连三师伯与你的家人,爹就想着让你凭空消失。这样,即使他们得知爹在金陵,也不会轻举妄动。”   钟七弦会心一笑看向鸢鸾,问道:“小丫头,快告诉我,你和你娘是怎么回事?”这一问,鸢鸾与他阐明原委。双方交谈中,清流、鸢鸾也将近几月发生的事告之于他。三人从站着到走动,从走动又到坐下。   不觉,天色已黑。钟七弦许久方从满心惊愕的状态下抽回思绪,口中缓缓说道:“原来二师兄一直隐遁在金陵,怪不得我听说归时去给洪老祝寿之时会出事。之后再未出现,接着便是听到他的死讯。我再气再急也只能听归时的话隐忍不发,不能随便出现。还有那个申莫山,他一来到金陵,叶师弟来告诉我时,我们俩个就有预感会有很多事发生。”   只见钟师傅重捶凳桌,道:“我虽然近在咫尺,可很多事竟浑然不知,叶师弟瞒的可真严密。”清流安慰道:“三师伯,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况且事发突然,莫说你知道后在一旁干着急,就连身陷其中的我们也手足无措。还请三师伯不要过多自责。”   他深叹一息,道:“叶师弟,如今琴已毁,人已去,你也可安息了。”看向鸢鸾,“叶师弟说在这里等,原来等的就是你和你娘。”鸢鸾眼中显出几丝惆怅,自是为娘亲而起。钟七弦起身言道:“清流,一定要照顾好鸢鸾。”   清流随之起身,道:“三师伯,照顾鸢鸾是我的责任。眼下,正好有事相托。”钟七弦毫无思虑的点头,道:“你说。”清流道:“虽说诸多事情暂且平息,但有一个人肯定会对鸢鸾有所不利,小侄想拜托三师伯看管琴行一段时日。”   他眼含疑惑,问道:“哦?还有这么个人存在?”清流回道:“不错,至于这件事来日再与三师伯细禀。”钟七弦亦不作多问,“好,天色已晚,你们还是尽快回去吧。”双方道别,清流与鸢鸾、巧珠离开。   此时,街道两旁已是人烟稀少。身在回府的路上,清流问道:“鸢鸾,你是怎么猜到钟师傅是三师伯的?”鸢鸾浅浅一笑,道:“这就要从我一年多前买琴说起,初时,我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被琴行的名字所撼动。”   清流明了她话中之意,道:“因为那是曲叔父的名字。”鸢鸾应道:“嗯,我当时因此走进这家琴行,买了那张琴。即使看到了琴,我依旧没有多想什么,心中只惦念着要找人的事情。”巧珠从旁接过一句,“却没想到,这家琴行竟是源头。”   清流轻笑起,听得鸢鸾继续言道:“直到你出现,提及钟七弦,我心中才开始隐约怀疑。还在我慢慢摸索的时候,你和锦香姐姐的事情又让我应接不暇。之后住进府中,你收起赠我的琴,拿出了绿绮琴,我心中才开始真正怀疑,为什么只有你能弄到一模一样的琴,证明制琴的人肯定见过真正的绿绮琴,再通过我娘告诉我的一些特征。所以……”   言至此,清流接过话,道:“所以,你也就知道钟师傅在琴行,并且很可能是你心里猜测的三师伯。”见得鸢鸾点头,他不由笑起,“鸢鸾,你既然早猜到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鸢鸾摇了一下头,“叶伯伯不说破自有他的道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清流,我一直想问你,绿绮琴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清流答道:“一年多前,爹从一个人手里买来的。”   解开疑惑的鸢鸾舒展笑容。而清流似又想起一问,“鸢鸾,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摔了绿绮琴?”她眼神闪烁,缓缓道出:“这……一则我知道它是祸害;二则,我、似乎已经使惯了现在的这张琴。”   巧珠掩口偷笑一番,说道:“依我看,不是使惯的问题,而是现在的琴是二公子当初所赠的缘故吧。”闻言,鸢鸾微低头不语,清流则是嘴角洋溢着笑容。巧珠来回瞧着他们的反应,道:“二公子,鸢鸾姐,我先回去为你们热上一壶酒,等你们到家,可以直接喝来取暖。”   言罢,巧珠不顾唤她的鸢鸾,一蹦一跳的向前而去,时而转身流连一眼,对二人调皮一笑后回转身加快步伐踏着雪的痕迹继续前行。   清流牵起她的手,“好了,别叫她了,让她先回去吧。我正好想一路与你欣赏一下雪景。”未再有言语,相视的目光中,有片片雪花飘落而至。那轻轻扬扬的节奏似在为这雪夜里的二人凭添着无声的琴音。   琴行那里,却真的响起了波浪迭起的琴声。原来是钟七弦在琴行院内迎雪抚琴。手指流淌在琴弦之间,心中默念:归时,你这一生都在为了保护我、保护曲师弟,我却只能以琴声相诉慰你在天之灵。   与此时,他轻闭双眼,脑中盘旋起还在何府白门下受业之时的情景。宁谧的雪景下,雪花错落有致的亲吻着他的手指与琴弦,亦有一片沾着他眼角湿润的泪渍从脸庞滑落。琴中的情谊唯有这随琴声扬扬洒酒的雪花在静静聆听,也唯雪花此刻知他心中的苦涩。   曲终,熟悉的掌声响起。清流起身走来,凝视着她,“还是这熟悉的琴声,还是这熟悉的人。鸢鸾,太久没有听到你的琴声了。”说时,伸出双手。鸢鸾知其意,将掌心交付于这双手掌。凝望彼此,不由扬起笑容。   鸢鸾抬起右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道:“瞧你喝的,脸这么红。”巧珠蹑手蹑脚的出现,“怕是二公子喝醉了吧?”清流依旧不改一副笑颜,道:“醉了,就像那次在百花阁一样,你说呢?”   鸢鸾抽回手,道:“你可想的美,醉了,我就把你扔到外面睡雪堆里。”清流的笑容消失,“啊?真的要这样?”在鸢鸾点头之时,巧珠却说道:“鸢鸾姐哪里会舍得呀,二公子。”音落下,清流与鸢鸾不约笑起。   翌日,恋床的人们迟迟方起。是门开的声响,踏出步伐的荀燕之与正走来的锦香迎头相撞。锦香向他身后的屋内看去,问道:“清流呢?不在吗?”荀燕之回道:“什么不在呀?他整夜都没回来。”   锦香先是有些疑问,继而别有深意的看向荀燕之。只见她神秘一笑,“我知道了。”荀燕之透过锦香的言行,似也猜到几分,道出一个名字:“鸢鸾。”   来至偏院,清流与鸢鸾、巧珠亦刚踏出门。荀燕之边走边指着他,“清流,你这一夜未归果然是在这里。”待到身前,清流说道:“什么叫一夜未归?我这不是在家里吗?”荀燕之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二人,“我说的自然是一夜没有回我房里啊。”   言出,鸢鸾有意岔开话,道:“你和锦香姐姐来是有事吗?”锦香暗笑一番,“不是我们找他,是娘找他。”清流问道:“娘找我什么事?”锦香上前几步立于鸢鸾身旁,“去了不就知道了。”   如此,五人同行去得叶夫人房中。推开门,清流唤道:“娘,找我来什么事?”坐在桌边的叶夫人说道:“清流,来,你们坐下。”五人应声来至桌边,叶夫人拿起早就放置桌面的一本书递给清流。   接过书,他不禁问道:“娘,这是?”叶夫人回道:“这本《琴录》是何大师的毕生心血。当年他将琴传给曲弟,这本书则留给了你爹。书里将制琴的手法与精妙之处尽收其中,现在事情已经平息,你要好好钻研它来经营琴行。”   看着手中的书,重若千斤。只听清流毅然决然的回道:“娘,孩儿一定不负重托!”之后,在细谈《琴录》时,清流向老夫人提及了钟七弦的事。老夫人只点头一言:“不错,他真名并非叫钟七弦,而姓俞。”   此时,身置街道的小桐正走到一个拐弯的巷口。身后突然冒出一只手将其口鼻蒙住,接着拽进巷中。惊恐的小桐在那只手松开后,转身欲质问,却发现原来是祝祥。她不禁问道:“祝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上次小姐让我去找你,老何说你走了,你上哪儿去了?”   祝祥盯着她许久方才开口,道:“我在城西的一座破庙里。”小桐明白的点着头,“那你这是?”祝祥长出一息,“我找你,是要问你一些情况。”小桐眼珠来回一转动,自然知他话外之音,直接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祝祥亦不拐弯抹角,“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叶家目前的情况。”小桐似有所顾虑,“这……”祝祥见她犹豫之色,道:“怎么?难道你和你家小姐已经不忍心要除掉曲鸢鸾了?”她缓缓摇头,道:“倒不是这样。”祝祥逼近一步,“那你为难什么?”   小桐道:“上次你对老夫人下手后,二公子和小姐聊了许久,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小姐这段日子很平静。就算明明知道二公子昨晚在那个女人那里过夜,她也都没说话。”细听完小桐所言,祝祥言道:“你回去找你们家小姐好好说说,一有消息记得来城西的破庙找我。”话音落下,他便丢下小桐迅速离开。 第52章 这一难,无可避(上)。   回得府,小桐将见到祝祥的情形告之申云裳。听得她问道:“小姐,我们要不要这么做?”申云裳眉间微凝,眼中散发着浓郁的杀气,说道:“听他的,一旦有机可趁,你就去破庙送信。不过,这次一定要看清楚状况,不能再像上次那样。”   小桐思虑半晌,道:“可小姐,姓祝的上次害得你不浅,这次真的还要听他的吗?”申云裳终于不再隐忍,“我受不了,受不了他在那个女人那里过夜。无论清流哥哥要如何冷落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我不能忍,这次我非要除掉这个女人不可。”   一旁的小桐轻出一息,道:“好吧,小姐,只是我们恐怕要等时机。”申云裳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如果我们给他制造一点麻烦呢?”小桐满脸疑惑,问道:“小姐的意思是?”申云裳眼中显出几分得意,只简单吐出:“琴行。”   仍旧有些迷糊的小桐问道:“要对琴行做什么?”她踱过几步,道:“等雪融化了,天晴了,你去找祝祥,让他给琴行放一把火。这样,所有人都会只顾着琴行。那么……”言至此,小桐自然也就明白来去。   连日来,自拿到《琴录》的清流早出晚归在琴行与钟七弦研究着书中所著。直到这一日戌时二刻,未散的二人仍旧围绕着书在探讨。正钻研到精深之处,店前的伙计闯了进来,语气急切的说道:“二公子,钟师傅,不好了,店外面起火了。”   清流与钟七弦从座位上蹿起,同声问道:“什么?”话音一落,抬步狂奔而去。来到店门口,这里已然被火堵住。清流看向旁侧的窗户,道:“三师伯,那里。”说时,抬手指向那方。两人招呼着伙计一起奔跑至窗边,直接将其推开,滚滚浓烟从窗涌进。   只见三人立刻一只手掩住鼻口,另一只手来回扇动着眼前的浓烟。清流摒住呼吸,一手握住一人手臂跃出窗外。清流对那伙计说道:“快回去找人来救火。”应着的小二疾步上路,清流与钟师傅冲到门前,不顾燃烧的火势,手脚并用的去拨开堆在一起的柴草。   眼见火已将门框燃着,火苗直往上蹿。清流踢开脚下带有火星的干草,脱下一件外衣蒙上左边的门框。见景,钟七弦亦脱衣去解决右边门框上燃着的火。他们在这里急救着,那里的伙计一路奔跑已来到叶家。   传来阵阵大门被敲打的声响,亦伴随着焦急的叫门声:“开门,开门,快开门……”门被打开,里面站着阿四,见伙计如此火急火燎便问道:“怎么回事?”伙计大喘着气急急说道:“没工夫解释,快、快去叫老夫人、大小姐,琴行、琴行失火了。”   阿四一揪他胳膊,“你说什么?琴行失火?那二公子呢?”伙计回道:“二公子与钟师傅还在那里,叫我过来喊你们去救火。”闻言,阿四转身边跑边高声唤起:“老夫人,老夫人,大小姐,大小姐。”   闻声,锦香与荀燕之先出现在庭院之中。接而,四方人涌来。锦香问道:“阿四,你这是干什么?”阿四指向大门的方向,说道:“琴行伙计来说琴行里失火了。”这一消息惊诧众人,唯独申云裳与小桐是镇静的。   老夫人边走边问道:“阿四,你刚刚说什么?”他再次复述一遍:“老夫人,琴行失火了。”老夫人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招集人手去救火。”阿四应声去唤众家仆。老夫人欲踏步前往,锦香将其阻拦,“娘,你不要去了,我们去就可以了。”   老夫人自然是不放心,道:“这怎么行?我必须要去。”鸢鸾上前打断,“伯母,您还是别去了,要是您去了,清流他们还得分神照顾您。”鸢鸾此言,老夫人默认,道:“好好,那你们快去。”催促声中,众人迈开步伐去往琴行。出得门,荀燕之侧身言道:“我先行一步。”言罢,踏地而起,蹿入半空。   脚力快的阿四等人亦同锦香打过招呼狂奔而去。途中,与伙计问起失火原由。伙计将情形大致道出:“我当时是关了门在收拾,谁知道我收拾到一半,发现有烟飘进,我放下手里的活开门一看,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火……”   那后面的锦香此刻倒抱怨起,“真后悔当初没和清流一起向杜师傅学武。”鸢鸾抬手一拍她肩头,道:“不会有事的,锦香姐姐,燕之他们的速度很快,我们迟些过去也无妨。”锦香与她相望点了点头。   而三位姑娘刚踏出几步,有四个黑影出现在她们身旁不远处。走在最右边的巧珠无意间侧头看见左边向她们靠近的四名男子后尖叫一声:“大小姐,鸢鸾姐……”巧珠这里话还未说完,正欲张口问话的二人已被人蒙住鼻口不知拽向何方。   剩下两名男子逼近着巧珠,见状,巧珠转身欲逃。脚步刚迈开,其中一男子飞身一脚袭来,结实的将巧珠踹倒在地。趴在地上的巧珠只觉眼前一黑,没了知觉。那名男子将巧珠翻过身,抱起杠在肩上,与身边的男子转身离去。   那方,荀燕之已赶到,门前的柴草还在冒着缕缕青烟,门框上多处被火烧焦的痕迹。走进琴行内唤了声,“清流。”与钟师傅搬琴的清流回头看来,唤道:“荀大哥。”看了看狼藉的场面,问道:“怎么样?严重吗?”   清流摇头,“火被我和钟师傅及时扑灭,东西并没损坏多少,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门口放的一把不大的火。”闻得此言,荀燕之发出疑问:“哦?你是说,火并不大?”他点头回道:“嗯。”   正当此时,阿四率众人出现。门外便听到他在唤着:“二公子,二公子。”看见冲进门的阿四,清流说道:“没事了,火已经灭了,你们来得正好,帮钟师傅把琴整理一下。”应着,带领众人跟随钟师傅。   却见眉间紧凝的荀燕之唤住手里刚搬起琴的阿四,“阿四。”他侧头而来,“荀公子,什么事?”向门外张望一眼,问道:“锦香她们呢?”阿四答道:“我和众位弟兄向大小姐打了招呼先来,她们应该就在后面。”   荀燕之与清流相望片刻,同喊一声:“不好!”清流说道:“看来这把火是冲着鸢鸾来的。荀大哥,我们赶紧去看看她们。”两人片刻不耽误的离开琴行,往来时的路而去。一路下来,未有任何踪影,荀燕之言道:“我们再回府看看。”清流心中焦急,顾不得思考其他,与荀燕之一同赶回府。   此刻已被结实绑在破庙里的三人,巧珠还在昏迷状态,鸢鸾与锦香看着祝祥得意的嘴脸。祝祥绕着她们走了两圈,不禁开怀笑出。停下笑,言道:“曲鸢鸾,你还是到我手里了。这次,恐怕不会再有人能及时救你了。”   鸢鸾狠瞪着他,祝祥大笑几声,道:“你瞪也没用,今天绝对是你的死期。”目光又转向锦香,“哎呀,叶清流的姐姐?长得也很美嘛。”说时,抬手抚摸她的脸颊。锦香躲避的同时喝道:“拿开你的脏手!”   祝祥不屑一顾,道:“是吗?大小姐,上次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这次可不会再让你得逞了。”言落,拿起墙角桌上准备好的鞭子走至鸢鸾身前。锦香心头一颤,随即骂道:“混蛋,不准你伤害鸢鸾。”祝祥不予理会,只面带奸笑看着鸢鸾。   眼中满是愤恨之意的鸢鸾只一言:“我只后悔当初没让清流杀了你。”祝祥咯咯笑起,“现在后悔?晚了!”话落下,他扬起手中的鞭子。锦香大喊道:“住手!”喊出的同时,鞭子落在了鸢鸾的肩上。   这时刻,巧珠被惊醒,左右观望一番的她在试图挣脱绳锁。同时,口中说道:“姓祝的,快放开我们!”祝祥似完全没听见,又是一鞭扬起,这一鞭随着落下的弧度竟抽在了鸢鸾的左眼上,随着她一声疼痛难忍的叫声,闭上的眼帘里流出了血。   锦香与巧珠瞪大双眼看着那条鞭痕。巧珠骂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快放开鸢鸾姐。”祝祥却只在笑,不停的笑。   终于,身置府中的清流四处唤着,“鸢鸾,鸢鸾,大姐。”荀燕之也高声唤着:“鸢鸾,锦香。”不停的唤声引来了老夫人、申云裳、小桐。正从偏院出来的清流冲上前,问道:“娘,你看到鸢鸾和大姐了没有?”她回道:“她们不是和荀燕之一起去琴行了吗?”   清流再也掩饰不住满心的焦虑,“娘,糟了,她们不见了,可能出事了。”这时,申云裳不禁接过话语,“什么?大姐也不见了?”   仿似被电击到的清流目光凌厉投向申云裳,指着她:“是你,又是你!你是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才称你的心如你的意,是不是!”暂压胸中的怒气,他问道:“说,快说,大姐她们在哪里?”小桐急忙抢过话锋,道:“二公子,你误会了,小姐她不是……”   话未完,清流毫不留情一耳光扇去,“你给我闭嘴!”小桐转了一个圈硬生生栽倒在地。清流伸手掐住申云裳的喉部,“不是你还有鬼?你给我快说,人在哪儿?我大姐和鸢鸾她们要是有个好歹,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快说!”   可申云裳哪里说的出话,她只觉得两腿无力,眼前也是一片黑乎乎的景象,双手也在不停挣扎。清流并没有停手的意思,见状,小桐跪地爬行而来,“二公子,请你停手!请你停手!小姐她会被你掐死的。” 第53章 这一难,无可避(下)。   荀燕之看着拼命央求的小桐,对她说道:“你若真想救你家小姐,就赶紧说出鸢鸾和锦香的下落。”小桐有些犹疑了,只见清流的手指一用力,申云裳发出凝在嗓间的声音。小桐惊唤道:“小姐。”   荀燕之言道:“你还不说?你家小姐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小桐已满眼是泪,哽咽着回道:“我说,我说,她们在城西的那座破庙里。”扔开申云裳的清流指着主仆二人,“你们俩个,等我回来再找你们算账。”言落,拉起荀燕之飞身蹿入空中,眨眼便不见人影。   小桐扶起地上的申云裳,唤道:“小姐,你没事吧?”她抚摸着咽喉,边咳嗽边摇头。疏不知,老夫人正盯着她们。当她抬头与老夫人的目光相撞时,眼含胆怯的唤了声:“娘。”   老夫人长叹一气,道:“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娘。”丢下这一言,老夫人径自离去。回到厅中,她缓缓坐下。见得老夫人鼻间轻出一息,心中暗道:清流二十岁这一劫不知能不能过。随着这个念头,她的目光深远的看向厅外,独自叹息。   祝祥似乎对抽鞭子厌倦了,将其放回墙角的桌上,拿起了一把刀。锦香与巧珠看着此刻浑身已是鞭伤的鸢鸾,心知任何言语也无用。锦香咬紧牙,嘶吼一声:“姓祝的,你住手!”祝祥哪里理会她,只顾沉浸在这场折磨的快感中。   只见他扬起刀,就在双臂挥下的那一刹,听得“哐噹”一声响,四人一同看去破庙门边,左半边门被清流一脚踹离了门框,直接砸在地上造成灰尘漫天。二人的出现,令祝祥瞬时寸步难移。   隔着扬起的灰尘,清流依然清晰的看到鸢鸾左眼上那道上下长达二三寸的鞭痕与流在鞭痕下的血迹。荀燕之自然也看到了她浑身的伤痕,两人凝望着鸢鸾立在原地不得动弹。听得有两人同声唤道:“清流(二公子),燕之(荀公子)。”在锦香与巧珠的唤声下,双方清醒。   眼神惊恐万分的祝祥,脸部在抽搐,口中惶惶道出:“你们,你们?”就在他右脚迈出欲转身之际,清流与荀燕之同时踏地跃起,飞身而来,一前一后阻拦的同时出脚袭击而去。清流踢中他侧背,荀燕之则中在脸部。   收回脚,清流夺过他手中的刀朝他胸膛横砍而去。拔出刀,他又砍去,来回往返连砍数十刀,祝祥的胸口血肉模糊,已然分不清哪块是肉哪块是皮,倒是几排胸骨看的着实分明。已被荀燕之松绑的锦香正在为巧珠解着绳锁,燕之则在为鸢鸾松绑。   绳锁完全松开后,那身心无力的鸢鸾险些倒下地,幸得荀燕之在解绳的同时,一只手已有意将她揽在怀中。一旁,锦香与巧珠同时来到,锦香颤抖的唤了声:“鸢鸾。”巧珠满脸泪渍唤道:“鸢鸾姐。”二人伸手想去抚摸她的伤口却又缩回。   听得微弱的一声唤:“燕之。”那如同被下咒般的清流终于定下心神,扔下手中刀来至鸢鸾身边。凝望着眼前的鸢鸾,泪奔涌而出,哽咽的唤道:“鸢鸾。”待清流将鸢鸾安然抱在怀中,荀燕之方才松手。   一直未睁眼的鸢鸾口中唤出:“清流。”清流握住她的掌心,“我在,我在!”话音一落,鸢鸾昏厥。荀燕之一言:“清流,快抱她回去找大夫。”清流迅速将她横抱在怀,在荀燕之侧身之时,原本站立的祝祥“噗通”跪在了地上,瞪大着眼珠垂首而亡。   待一行人回得府中,那在厅中一直等候的老夫人闻声迎来。唤得一声,“清流,锦香。”锦香大步上前,唤道:“娘。”见她满面泪痕,老夫人为她擦拭的同时问道:“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她回头看着清流怀抱里的鸢鸾,顺着方向看去的老夫人眼中满是震惊。她伸出颤抖的手,说道:“鸢鸾?她怎么会?这是被什么人折磨成这样?”清流注视一眼鸢鸾,抱着她的双臂不由收紧。   只见清流抬头看向娘亲,道:“娘,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巧珠已经去请大夫,我先把她送回房里。”老夫人应得一声随他们一同前往偏院。约莫半刻工夫,巧珠领着大夫匆匆走进屋中。   一干人宁神静气的观看大夫仔细为鸢鸾诊断。在他一声长叹下,清流问道:“大夫,她怎么样?”大夫不由反问:“这是什么人下如此狠手?”此问令得屋中死寂一片。发觉到的大夫只轻出一息,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这个是外敷的伤药,一会,我再开个药方,内服为她治内伤。这样,她会痊愈的快一些。”   接过药瓶,清流先是谢过大夫,接着凝望手中的药瓶。良久,对已身在桌边开着药方的大夫问道:“大夫,你快告诉我,她的情况怎么样?”见他边写边回道:“身上其余部位的鞭伤倒并无大碍,只是……”   清流静静问道:“只是什么?”停下笔,大夫缓缓开口:“只是,左眼被抽到的那一鞭,会使她永远不见天日,还有一鞭,是伤到了右腿的膝肘内侧,刚好抽断了那根经脉。”闻言,众人失色。   那床边照顾着鸢鸾的巧珠急步来到,“大夫,这是什么意思?”她刚问出口,锦香掩口痛哭;清流紧紧闭上双眼,咬牙的同时手握成拳牢牢攥着;荀燕之身体失去重心,不由向后踉跄退过一步。那老夫人双泪交流,走至床边坐下,手抚上她的脸颊,细语道:“孩子,是叶伯母没有照顾好你!”   巧珠来回观望大家,心中焦虑不堪,问起每个人,“到底什么状况,你们快告诉我呀。大小姐,你倒是说呀。”清流唤过她,“巧珠。”听到这一声,她迫不及待来至清流身前,“二公子。”   睁开眼帘的清流看向床上的鸢鸾,久久方才开口:“鸢鸾,她会康复。但,左眼与右腿……”正说到这,鸢鸾醒了,她的左眼已无法睁开,唯有右眼在动。看到伤心的老夫人,她唤了声,“叶伯母。”   众人被牵引而至,先后唤着她,“鸢鸾。”最前面的清流握起她的右手,眼中滑落一滴泪,轻声唤出:“鸢鸾。”那想为清流拭泪的鸢鸾刚举起左臂,却由于疼痛难忍砸在床上。这一动,牵起全身伤痛,清流连忙说道:“鸢鸾,不要乱动,你浑身是伤,不可以乱动。”   她在强忍着肌肤上那每一丝、每一缕的刺痛,紧闭上眼不停唤着:“清流,清流……”清流双手贴上她的脸颊,道:“鸢鸾,我在这里,你不要怕。”鸢鸾口中喃喃说着:“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清流柔柔的回道:“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不会的……”   他在这里抚慰着鸢鸾,那旁的大夫不出声响的走到荀燕之身后,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燕之侧头看去,小声唤道:“大夫。”未有言语的大夫只将药方递上,荀燕之侧身接过。回看一眼此番情景,他默默转身,请道:“大夫,我送你。”大夫回道:“不必了,你还是赶紧去抓药吧。”言罢,大夫转身离去。   荀燕之看着手中的药方,目光移向身边的锦香,拍了一下她的臂膀,给了她一个眼神。领会的锦香随他出得门来。荀燕之言道:“锦香,我去抓药,你在这里看着清流他们。”还在抽泣的锦香边抹泪边应道:“嗯,好,你去吧。”   荀燕之摇头轻叹一息,伸手为她擦泪,道:“大小姐,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清流已无暇分神别的事,你这个大姐可不能不振作。”锦香凝视着他重重一点头,“我知道。”荀燕之面露欣慰:“好,那我去了。”   不待锦香有所回应,他跃身蹿入空中,刹那间便不见了踪影。锦香不知为何,一直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待她重新回到屋内,清流与巧珠正为鸢鸾手臂上敷着伤药。立于一旁的老夫人看向走进的锦香,却听锦香言道:“娘,太晚了,你快去睡吧。”   皱眉看一眼清流与鸢鸾,叹声道:“我哪里睡得着。”清流侧头看来,道:“睡不着也要睡,娘,你和大姐都去睡。今晚由我和巧珠在这里。”继而看一眼周围,“荀大哥呢?”锦香回道:“他去抓药了,刚才那种情况下,大夫不好打扰你,只好将药方交给了燕之。”   清流应道:“既然如此,姐,你和娘还是去歇息吧。等荀大哥回来我再和他说。”细一思量的锦香点头,道:“好,明日我再来。”言落,手扶老夫人,“娘,走吧。”如此,二人相携离开。   清流则继续为鸢鸾敷药,只见巧珠双手捧着鸢鸾的手臂,将袖口一点一点的向上挪去。等到清流敷完药,她又同样谨慎的将衣袖放下。   在这过程中,鸢鸾偶尔发出疼痛的□□,更多的却是咬牙隐忍。清流抬头言道:“鸢鸾,我现在要帮你身上的伤敷药,得解开你的衣裳,要是有一点疼就立刻叫住我,知不知道?” 第54章 纵火者,是鸢鸾。   床边的清流正欲动手,巧珠喊住了他,“二公子。”他眼含疑惑看去,问道:“怎么了?”巧珠来回观望二人,言道:“二公子,我能理解你为了鸢鸾姐的伤心中焦虑。可是,你们毕竟男女有别啊。”巧珠一言,清流愣了片刻。   直到巧珠动手想拉开他,清流伸手阻止。目光与只有右眼是睁开的鸢鸾相视,道:“巧珠,鸢鸾是我的妻子,早在十八年前就是。我和她还有什么男女之别。”说时,伸手轻抚鸢鸾的脸颊。   巧珠投去讶异的眼神,道:“二公子,这、从何说起呀?”清流露出一丝不知是喜还是苦的笑意,“还记得你看到的那两方锦帕吗?它就是我们从小订亲的信物。”在巧珠明白的眼神下,清流伸手解开了鸢鸾外衫的隐扣,撩开衣衫,映入眼帘的是清流口中的锦帕。   只见清流将其拿在手中,凝视了片刻。不觉,他鼻间泛起一阵酸楚。看出迹象的鸢鸾开口说道:“可不要哭,你知道我现在不能替你擦泪。”吞回这番情绪,他将锦帕塞进自己怀中继续着……   那在房中的申云裳与小桐,如坐针毡,亦徘徊难眠。二人即使相望也无任何言语,叹过一声的小桐硬着头皮开口:“小姐,你还是休息吧,就算你坐在这里把门看穿了也不能解决事情。”   听得申云裳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哪里能睡得着,这次的事只怕根本无法解决。要去要留我都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也不敢去想。”小桐忽然间跪在地上,说道:“小姐,都是我害了你。我不应该听那个祝祥的撺掇,更不该信他的鬼话。小姐……”   申云裳依旧是平静的声音:“不是你害了我,你不需要自责,快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她起身唤道:“小姐。”申云裳无力的摆一下手,“出去吧。”小桐虽有不愿,却也只能听从,一步三回头的踏出房门。   这一夜,鸢鸾自是更无法入眠。从清流为她敷完伤药之后,闭上眼睛的她也是没多久便睁开。清流知她因伤难眠,坐在床前未离开半步,只要鸢鸾有动静,他便轻声询问。此刻,已是丑时三刻,清流唤起趴在桌边的巧珠。   朦胧醒来的她揉了揉双眼,问道:“什么事?二公子。”他回道:“有件事交待你。”她精神奕奕的说道:“二公子,你说。”清流拿起桌上的药包,“这是荀大哥连夜买回来的草药,你呢,明天一大早负责去熬。”她连连应着:“好好好。”   清流扬起笑容,接着说道:“不过,你得听我的,先去休息,因为这就是你一个人的活。”巧珠看一眼床上的鸢鸾,侧回头言道:“二公子,你的意思我懂了。”站起身,夺过他手中的草药,“我这就去休息。”在清流的一声应下,巧珠退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传来了鸢鸾的唤声:“清流。”他几大步来到,关切询问:“鸢鸾,是不是渴了?”鸢鸾小动作的摇一下头,清流又问道:“那是饿了吗?”鸢鸾未有言语,静静注视他。   清流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是不是疼的睡不着?我知道你身上的伤很痛,你放心,我会一直在,只要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许久,鸢鸾终于开口:“清流,我的伤势我知道,你不要再为我劳神费力,你……”   言到此,清流用大拇指压在她双唇上。与之相望时轻摇了一下头,“不要说有关申云裳的话,你应该知道,她是在什么样的前提下才会对我有意。所以,不要多说。”   鸢鸾无奈轻出一息,闭上眼的她脑中盘旋起大夫说的那番话。原来,大夫来时鸢鸾就已有知觉,想着想着,唇边不觉在微微抽动。   这深邃的夜在众人辗转难眠之下悄然过去。一天一天,鸢鸾看着清流衣不解带的不离床前,纵然锦香与荀燕之不停劝说亦属无用。   申云裳也是看在眼里,苦在心中。她知眼下的清流并不是不想对她言加拷问,而是完全无心理会。这使得她心里更是一天天的犹如吞食黄莲般难捱。   转眼,已是半月过去。鸢鸾越来越少开口说话,人也越发的沉闷。察觉到的清流几人自然生起烦忧。这一日酉时二刻时分,清流点燃烛灯,拎起茶壶欲倒茶,却发现壶中空空。口中唤起,“巧……”莫然想起她在为鸢鸾熬药。   看一眼床上没有动静的鸢鸾,心想着去打些热水。然而,在他踏出房间掩上房门的那一刹,鸢鸾睁开了眼。看一番没动静的门,她用双臂撑着自己的上身坐起,未痊愈的伤口使得一阵阵裂痛感传来。   她双眉凝结强忍着,欲迅速移下右腿,怎奈,它已不听使唤,鸢鸾干脆用双手去挪动。谁知,脚刚落地,想站起身的鸢鸾由于右肢已无法站立的原因,整个人倾斜滚落在地。咬紧牙关,不死心的鸢鸾翻身用左腿慢慢撑起整个身体,一瘸一拐走到床边抱起被褥后再转身向桌边而去。   那厨房里打好热水的清流与巧珠两人闲聊起了几句,却也是离不开鸢鸾的事。房中,鸢鸾已身置房门后,她一手执烛灯,另一手臂夹着被褥。却见鸢鸾将被褥扔在房门之下,继而朝被褥扔下右手里的烛灯,烛火照亮着眼前的同时点燃了被褥,火势开始一点一点蔓延。   而鸢鸾倒满面轻松的向屋里走了一段后坐在了地上,看着燃烧的火焰,她缓缓平躺在地。轻阖上眼帘,仿似身心早已准备好迎接一切。   这时,清流踏进偏院,只见那门缝内缕缕白烟飘出还伴随着火光。意识到不妙的清流扔掉手中的茶壶狂奔而至,抬脚踹开房门,顾不得门槛边燃烧的火势冲进。看见地上的鸢鸾,清流急忙来到,蹲身揽起地上的鸢鸾欲横抱在怀。却感觉到衣领被一双手死死攥住,定下动作的清流俯首看去,是鸢鸾。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类似杯盘的物什落地摔碎的声响。看去,原来是巧珠手中的药碗掉落在地。听得她急声大唤:“鸢鸾姐,鸢鸾姐。”语气焦急的说道:“鸢鸾姐,二公子。你们怎么还待在里面,快出来呀!”说时,她亦抬步欲进。无奈火苗已有半人高,她只能缩回。   清流怀中的鸢鸾一直在用坚毅的目光直视着清流。许久,清流颤抖的问道:“为什么这么做?”鸢鸾不言,依旧用同样的目光迎对。房门外的巧珠由于火势所阻不得进入,转身边奔跑边高声唤起:“大小姐,荀公子,糟了,大小姐,鸢鸾姐和二公子出事了。”   巧珠的脚步刚踏上前厅的台阶,闻声赶来的锦香与荀燕之出现。锦香眼含担心的问道:“怎么了?鸢鸾和清流出什么事了?”巧珠急得只差在这腊月里头上冒出汗珠,“鸢鸾姐的房间着火了。”这一言,顿如五雷轰顶。   锦香对巧珠言道:“快去让阿四他们担水来灭火。”巧珠自是不敢贻误,连应声也没有迈开步伐去找阿四。荀燕之拉着锦香,道:“走,快去看看。”   房中,已然有所明白的清流,右臂从她的膝肘下慢慢抽离。原本呈半跪姿的清流,右腿也屈地变成跪姿。手,抚上她的脸颊,开口道出:“既然你不走,我也不走。”鸢鸾眼中满是惊色,直摇着头,清流不予理会,只将她拥在怀中。   骤然间,火势汹涌,猛烈燃烧着能触及到的一切。是锦香的声音:“清流,鸢鸾。”唤时,欲迎着火势而进。清流侧头看去,高声说道:“大姐,你们不要进来。”看出荀燕之的目光移向一旁的窗户,他指着荀燕之,“不要!不要救我们。”   荀燕之双眉紧锁,对他大吼道:“叶清流,你疯了吗?快抱鸢鸾出来!”那自被清流拥住的鸢鸾,一直不停在用力推开他。只是,她哪里能推得动此时此刻的清流。听得清流回道:“荀大哥,请不要管我们。你和大姐快走!”   偏院内,已满是闻讯而来的人。老夫人步履纷乱的来到,看着屋内的情景,好言相劝道:“清流,不要任性,快抱鸢鸾出来。”随即,申云裳与小桐亦出现在房门外。屋内的清流俯身与鸢鸾相望,回道:“娘,你不要再说了,我要陪鸢鸾。”   可鸢鸾的反应是并不情愿,推她、捶打她、甚至拽来他的手臂撕咬……门外人皆被这一情景震慑。清流的纹丝不动,使得原本用力死死咬住他手臂的鸢鸾渐渐松口。待她仰头看向清流时,那满眼的哀求,满眶的泪水,都令清流为之心碎。   只见清流为她擦拭着泪水,“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鸢鸾。”哭泣的鸢鸾深情注视他一眼,双臂紧拥住他,将自己深埋在他怀中。深情看一眼怀中人,将目光转向门口的荀燕之,说道:“荀大哥,请你以后替我好好照顾大姐。”   见他点头,清流放心的移回目光,右手抚上鸢鸾的鬓发,将她抱紧一分,侧脸亲吻着鸢鸾的额际。久久,他轻阖双眼。那落下的一滴泪似在诉说:今生不能与你共携白首,来世只愿为你浅煞青丝!这时,带领众人手提木桶的阿四快步而来。 第55章 是幻灭?是重生?   只听来到的阿四高声喊道:“老夫人,大小姐,你们大家快让开!”却见目光在屋内的锦香含泪抬手挡住了阿四,从口中吐出四个字:“不必救了。”阿四张望一眼被火吞没的大门,冲上前,“大小姐,不要,我要救二公子。”   锦香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说,下去吧,你们都下去吧。”阿四看着面如死灰的锦香,用力将木桶扔向一旁。有泪挂在脸上的阿四,对着屋内深深唤道:“二公子!”那锦香身边的老夫人已是泣不成声,哀恸的说道:“清流,鸢鸾,你们怎么可以丢下我们?”   而立于老夫人身后的申云裳更是摇头难以置信的向后退着步。一步,两步,三步,退至第四步时,完全没注意身后台阶的她右脚踩空,触到下一台阶的脚尖滑落。听得一阵慌乱的呼叫声,唯独小桐回头看去。   见到双臂在半空乱挥的申云裳,她不作多想伸手而去的同时急切唤道:“小姐!”欲救申云裳的小桐虽已快速伸出手,但可惜,她未能及时拉住申云裳。眼睁睁看着她整个人重重摔向地面上的石板,最先着地的是头部。   小桐瞪大着双目看着石板上流淌出的鲜血,大步走去,“咚”的一声跪下,含悲唤出:“小姐,小姐!”瞬时,只觉得嗓间哽咽无法出声。小桐嚎啕大哭:“小姐!”   屋内的情景再也无法看清,里面究竟发生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偏院的火光直至寅初时分才渐渐退去,离房屋有一段距离的锦香三人,就这样站在那里静静目睹被烧毁坍塌的一切,老夫人却早已不在其中。小桐为了安全也将申云裳拖离到了一丈之外。   不觉,晓光暗浮。迎着那道白光,锦香三人却仍犹如身置黑夜。废墟之中,寻觅多时的阿四走来,与锦香询问的眼神相望,他摇了摇头。巧珠本就泪痕未干的脸上又添新泪痕,几步冲到废墟前跪倒在地,大声唤道:“鸢鸾姐!”   这同时,锦香掩面哭泣。身旁的荀燕之伸手搭上她的肩头,未及有言语,锦香扑向他怀里痛哭不止。荀燕之遥望眼前这番断垣残景,依稀间,他看到那张已焦烂的琴依旧睡在原位,只是支撑琴的不再是琴床,而是一堆木灰。   阿四似有言相吐,“大小姐,我、我再找找。”锦香撤离荀燕之怀中,对阿四说道:“不用了,你也累了一整夜了,还是下去吧。”可他却坚持唤了声:“大小姐……”   锦香抢断话语:“阿四,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可是,整个地方已经被你翻来覆去有两个多时辰,若能找到,早该发现了。”只此一言,不再有任何动静。   申府那方,看着泪流满面的小桐,申莫山跌坐在木椅上。眼神呆滞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小桐边哭边应道:“嗯,这是昨夜才发生的事。”申莫山静静闭上双眼,轻声唤出:“绿绮!云裳!”   话落,他冷冷地笑起,笑着笑着,嗓间凝噎,他竟埋头重重的哭起来。许久,他停下哭声,口中低语:“结束了,都该结束了。太让人意外了,我居然会这样向老天妥协。”   “阿四,你说什么?”这大声疑问的是钟师傅,指着他,道:“你、你、你说清楚一点,清流、清流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阿四跪下回道:“是真的,听巧珠姑娘说,她端着药回房时,看到里面有火光,原以为只是小事故。谁知,走到门口一看,二公子和曲姑娘都在里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们死活也不愿意出来。等我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难以控制,我想救,可大小姐却又阻止了我。我……”   钟七弦抬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小声说道:“够了!”是一阵沉默。半晌,他再度开口:“你先起来。我问你,叶老夫人那里怎么样?”   起身的阿四回道:“老夫人哪里撑的住,半夜的时候晕倒在那,我们听从大小姐的吩咐将她送回了房,也让老夫人房中的丫头好生照看。到现在,老夫人都还没有醒。”只听钟七弦再次无力的问道:“那清流的后事呢?”   阿四哽咽着:“大小姐在张罗,可是,二公子和曲姑娘他们,已经连尸首都找不到。我找了两个时辰,仍然不想死心,还想找,可大小姐劝阻了我。家里每个人都没空去理会别的事,大小姐只有差我来这么一会功夫将这件事告诉你。”钟师傅点着重若千斤的头部,“你先回去吧。”阿四回了“是”后,离开了琴行。   而如何处理清流后事也是做了一番争论,缘由是申云裳是否与清流合葬。锦香虽口中不言,心中却有不愿,言道:“娘,他们俩个怎么葬在一起?清流和她……”悬后之音,屋中三人知晓。   荀燕之接过话语:“锦香,你要知道,申云裳是清流大红花轿迎娶进门。不葬在一起的话,岂非要闹笑话?”他这一番话中隐喻之意,锦香自是明白。轻出一气,看向老夫人,问道:“娘,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老夫人长出一息,道:“说来,名份上,她确实是清流的‘妻子’,就把她和清流的衣冠合葬吧。至于鸢鸾,我只有将她视为自己的女儿为她做最后能做的事。”锦香看一眼坐在床上的老夫人后,又与荀燕之默默相望。   这个冬日里,任旭日如何再度升起,又如何落下。对锦香而言,一切都哑然失色。荀燕之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却并未多言的陪伴在锦香左右,无论身在何处,总是默默跟随。   那日,锦香离开府中,独自在路上向前行走着。来到一处有两棵大榕树所长之地,她不禁忆起曾经的情景,总角之时的模样:   “大姐,你看,这两棵树好粗。不知道我们俩个能不能抱过来。”小清流指着眼前的榕树说道。锦香甩手在他头顶上就是一巴掌,“笨呐,爹说这棵树三个大人都抱不过来,我们俩个怎么可能抱得住。”   小清流学着大人的模样点头,道:“嗯,大姐你说的有道理。”锦香拉起他的手,“好了,我们快回去吧,爹娘该急了。”想到这,锦香的嘴角漾出微苦的笑意。   莫然间,她又轻叹一息,不觉道出:“想不到,清流始终没能躲过二十岁这一劫难。”说到这,她垂眸叹道:“两个月,只有短短的两个月。老天,你居然连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都不给她。清流,你和鸢鸾一起走了,扔下我这个姐姐。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越说情绪越压抑的锦香轻轻抽泣。   听得一声:“他怎么会舍得?”锦香回眸而去,荀燕之正立于她身后。他伸手搭上锦香的双肩,将她转过身来,道:“如果他真的舍得,又怎么会在离开之前要我替他照顾你?”   二人相视,荀燕之抬起右手为她拭泪,“你我都知道,他们俩个即使在人世,也未必能得偿所愿。清流心中顾忌甚深,否则,根本不会发生迎娶申云裳这件事。自然更不会萌生要与鸢鸾双双而去的念头。”锦香轻点一下头,“说的没错。”   却听锦香问道:“那你呢?”荀燕之发出轻声的疑问,“我?”锦香眼含渴望凝望他,“嗯,你!”荀燕之的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容,“我可是江湖儿女,没有清流那样的书生之见。”四目相对,锦香渐显笑意。   荀燕之依旧不改那柔情的笑颜,道:“锦香,我好想与你携手去漂泊江湖,可又担心你害怕江湖的陌生。”只见锦香暗笑道:“你刚刚不还说自己是江湖儿女吗?这会怎么又说出婆婆妈妈的话来?”   荀燕之低头一笑,“你说的是。锦香,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我与清流一样不是真正的男……”余后的话语,他无法说出口。缘于锦香抬手压住了他的嘴唇,口中轻轻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   荀燕之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将她紧拥在怀。靠在他肩头的锦香轻闭双眼感受着这份温情。莫然间,她开口说道:“可是,燕之,你得等我。”荀燕之笃定的一点头,“等!多少年我都等。”他自然知道眼下如此特殊的情况,锦香有未完的重责在身。   冬去春来,依旧是此景,却已非是昨日情。身在院中的锦香与荀燕之凝望着眼前的□□,不经意间,荀燕之轻叹一气。锦香侧头看去,问道:“你心里是不是有所遗憾?”他应道:“嗯,没有清流与鸢鸾,这再美的景色也确实无心欣赏。”   锦香更是凭添惆怅,说道:“是啊,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一处很美的地方,彼此相依相偎,携手话缠绵。”不觉间,有一滴雨落在锦香的脸颊上。她伸出手指抚去,拿下时,静静凝视指腹上的雨水。   那一直注视锦香这些举止的荀燕之不禁念道:“春雨也知情何物,化作甘霖润娇色。”莫地,天空中有丝丝小雨袭来,锦香与荀燕之一左一右的看向前方。   却有一只春燕穿过丝丝雨帘掠过荀燕之的眼前飞向那高耸的屋檐。锦香则是发现花丛中有一只彩蝶隐于花叶之下。恰时,身后传来老夫人的一声唤打断了二人的翩翩思绪。